弈守長安 青鳥傳訊

    青鳥傳訊

接下來的兩日，長安表麵依舊繁華喧囂，但暗地裡的波瀾卻未曾停息。

大理寺明顯加強了對各處城門、坊市的巡查，尤其是涉及古籍書畫、藥材交易的場所。狄仁傑對外宣稱王博士是“突發急症暴斃”，暫時壓下了恐慌，但知情人都明白，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堯天駐地內，一切如常。弈星多數時間待在暖閣內休養，研究棋譜，偶爾被裴擒虎抱到庭院中的銀杏樹下透氣。那件月白雲錦外袍被妥善收好，成為了一個無聲的警示。

裴擒虎每日早出晚歸，帶回各種零碎的訊息：西市新來了一個販賣域外奇藥的胡商，行蹤詭秘；南門附近有幾個生麵孔在打聽關於舊朝秘聞的事情；甚至還有傳言說，夜間在廢棄的永巷一帶，見過鬼火般的綠光…訊息蕪雜，真假難辨，需要細細篩選。

公孫離則在樂坊的歌舞昇平中，捕捉著賓客們酒後的真言。她隱約聽到有官員提及王博士生前似乎與工部某位負責器械營造的官員往來密切，也有人在議論，說吳地近日有使者即將抵達長安。

楊玉環翻遍了手頭的醫藥典籍，確認“離魂草”的確非中土所產，其特性與嶺南瘴癘之地或是東海之外某些島嶼上所生的毒草有相似之處。她將這一發現通過隱秘的渠道傳遞給了明世隱。

明世隱在宮宴次日便已回到堯天，他並未多言宮中後續，隻讓眾人按弈星的思路行事，彷彿一切儘在掌握。他的回歸，給所有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弈星的身體在楊玉環的精心調理下慢慢恢複，雖然依舊容易疲乏，但臉色不再那麼嚇人。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推演棋局，有時是石盤上的黑白子，有時是腦海中無形的線索。他將裴擒虎和公孫離帶回的訊息，以及楊玉環的發現，一點點融入自己的推演，試圖拚湊出幕後之人的輪廓。

這天午後，弈星正坐在窗邊，對著麵前的一局殘棋沉思。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蒼白的側臉和墨黑的發絲上鍍了一層淺金。公孫離端著一碟新做的杏仁酪走進來，見他專注的模樣，放輕了腳步。

“有頭緒了嗎？”她將瓷碟輕輕放在棋案旁。

弈星拈著一枚黑子，目光仍停留在棋盤上，輕聲道：“線索還是太散，像一盤散沙。凶手很謹慎，幾乎沒有留下指向自身的痕跡。目前看來，對方對堯天有一定瞭解，精通毒理與機關之術（從完美仿製衣料和用毒手法推測），可能並非長安本地勢力，其目標直指《天元策》中可能隱藏的秘密…”

他頓了頓，將黑子落在棋盤一角：“但有一點很奇怪。”

“什麼？”

“對方似乎…很瞭解我。”弈星擡起眼，看向公孫離，眸中帶著一絲不解，“無論是衣料的仿製，還是選擇在宮宴上發難，將嫌疑引向幾乎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麵的我…這不像是對堯天泛泛的瞭解，更像是…有針對性的佈局。”

公孫離聞言，兔耳微微一動，神色也凝重起來：“你的意思是…”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撲棱棱的翅膀扇動聲。一隻通體青翠、喙爪呈淡金色的異種小鳥，如同碧玉雕成般，輕盈地落在窗台上，歪著頭，用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室內。

這鳥兒並非長安常見品種，其神駿靈秀，一看便知非比尋常。

弈星和公孫離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訝異。

那青鳥跳躍了幾下，發出幾聲清脆悅耳的鳴叫，竟一點也不怕人。它細長的腿上，似乎係著一個比小指還細的竹管。

公孫離試探性地伸出手，那青鳥歪頭看了看她，竟真的跳上了她的指尖，用喙輕輕啄了啄那個小竹管。

公孫離小心地解下竹管，青鳥立刻振翅飛起，在屋內盤旋一圈，又從視窗飛走了，消失在秋日的晴空裡。

“這是…”公孫離捏著那枚小小的竹管，看向弈星。

弈星心中一動，隱約有了某種猜測。他接過竹管，輕輕旋開，從裡麵倒出一卷極薄的白絹。

展開白絹，上麵隻有一行清雋飄逸、卻隱含風骨的字跡：

“三日後未時，曲江池畔，盼與弈星公子手談一局，以棋會友。——吳，周瑜瑾。”

落款處，還蓋著一方小小的、朱紅色的私印，印文古雅。

周瑜？

弈星握著這卷輕若無物的白絹，心中卻掀起了波瀾。吳地的使者，竟然以這種方式，直接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