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守長安 冷香餘韻
冷香餘韻
扁鵲離去時帶來的那陣混合著草藥與一絲若有若無腐殖質氣息的冷風,似乎還在暖閣內盤旋,與室內原本溫馨的安神香格格不入。
“離魂草…”楊玉環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秀眉微蹙,“此物生於極陰濕地,性烈毒猛,且極難培育。據我所知,長安附近並無其自然生長的環境。”
公孫離用指尖輕輕扇開鼻尖前殘留的怪異藥味,介麵道:“也就是說,能用這東西下毒的,要麼是從很遠的地方弄來的,要麼…就是在長安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種著這玩意兒?”
裴擒虎依舊盯著門口,彷彿扁鵲那陰鬱的身影還在那裡,他甕聲甕氣地說:“管他從哪兒弄來的!既然知道是這勞什子‘離魂草’,順著這根藤摸下去,還怕揪不出那下黑手的王八蛋?”
弈星靠在軟枕上,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薄毯的邊緣,沉吟道:“虎哥說得不錯,這確實是條明確的線索。但凶手心思縝密,既然敢用如此罕見的毒物,想必在來源上也做了遮掩。”他擡起眼,看向楊玉環,“玉環姐姐,精通藥理,又能培育這等毒草之人,江湖上可有什麼傳聞?”
楊玉環沉吟片刻,緩緩搖頭:“用毒高手固然有之,但如扁鵲先生所言,此毒是混合而成,需精深藥理。既能培育罕見毒草,又能精準調配劑量,一擊斃命…這樣的人,並不多見。或許…”她頓了頓,“並非中原人士。”
並非中原人士。這幾個字讓在場幾人都陷入了沉思。長安作為帝國都城,萬邦來朝,各方勢力魚龍混雜。若真是外來者所為,其目的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還有那衣料,”公孫離想起另一個關鍵點,“能仿製得如此相似,連扁鵲一開始都需要仔細分辨,對方肯定近距離仔細觀察過弈星的衣物,或者…乾脆就有樣本。”
弈星微微頷首:“我平日深居簡出,衣物多是阿離姐姐和玉環姐姐經手。外人能接觸到…”他腦海中閃過幾個負責外圍灑掃或采買的仆役身影,但都模糊不清。堯天內部並非鐵板一塊,有外人混入或是收買內線,並非沒有可能。
裴擒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也不行,那也不通,難道就這麼乾等著?”
“自然不會乾等。”弈星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對方接連出手,陷害、刺殺,說明他們很著急,或者說,他們的計劃到了關鍵處,不容有失。越是如此,越容易露出破綻。”
他微微直起身,雖然這個動作讓他氣息微亂,但眼神卻愈發清亮:“我們現在要做的,一是內緊外鬆,暗中排查內部可能存在的漏洞;二是…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公孫離眨眨眼,“怎麼出擊?”
“《天元策》。”弈星緩緩吐出這三個字,“凶手的目標是它,王博士因它而死。那麼,這本棋譜現在何處?狄大人必定會嚴加看管。但我們或許可以從其他方向入手——比如,王博士近來還接觸過哪些與古籍、機關、或者域外風情有關的人和事?”
他看向裴擒虎:“虎哥,你人麵廣,街市上的訊息靈通,可否…”
“包在俺身上!”裴擒虎立刻拍著胸脯,“俺明天就去各坊市轉轉,尤其是那些三教九流彙聚的地方,保準能打聽到點風聲!”
弈星又看向公孫離:“阿離姐姐,樂坊之中,往來賓客複雜,或許能聽到一些朝堂或者江湖上的風吹草動…”
“明白。”公孫離鄭重點頭,“我會留意的。”
最後,他看向楊玉環:“玉環姐姐,煩請你再仔細回想一下,關於‘離魂草’以及類似罕見毒物的所有記載,或許…能發現凶手在配置毒素時留下的獨特習慣。”
楊玉環溫柔應下:“好。”
簡單的分工,讓方纔因迷茫而有些低沉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有了明確的方向,便不再是黑暗中被動捱打。
弈星輕輕舒了口氣,感覺胸口的滯悶感散去不少。他重新靠回軟枕,目光掠過窗外。夜色依舊濃重,但天際儘頭,似乎已透出一絲極淡的、預示著黎明將至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