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守長安 匠星溯源
匠星溯源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長安城從沉睡中緩緩蘇醒。宵禁剛除，坊門初開，早起的商販已經開始忙碌，空氣中彌漫著炊煙與早點攤子的香氣。
堯天駐地的大門被輕輕叩響。
來者並非狄仁傑或大理寺的人，也非吳地使團，而是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年約四旬，麵容清臒，雙目卻炯炯有神，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青布長衫，袖口沾染著些許油汙與木屑，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鬆香與金屬混合的氣味。他看起來像是個尋常的工匠，但眉宇間卻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鬱結與……一絲難以掩飾的銳氣。
他被裴擒虎引至暖閣時，弈星剛用過早膳，正由楊玉環陪著在庭院中透氣。秋日的晨光透過銀杏樹金黃的葉片，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弈星蒼白的臉上，彷彿為他鍍上了一層淺金。
那青衫匠人看到弈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堯天中負責與他接洽的，竟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但他很快便收斂了情緒，對著弈星和楊玉環拱手一禮，姿態不卑不亢。
“在下墨衡，受明先生之邀，特來拜會弈星公子。”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長期與工具、機械打交道的人特有的質感。
“墨先生不必多禮，請坐。”弈星微微欠身，示意對方在石凳上坐下。楊玉環為他斟上一杯熱茶，便安靜地退到一旁，撫弄著琵琶，悠揚的樂音若有若無，舒緩著初次見麵的陌生感。
弈星打量著這位名為墨衡的匠人。明世隱昨夜離開前曾告知他，今日會有一位精通機關術的故交前來，協助解讀《天元策》中可能隱藏的機關奧秘。看來，便是此人了。隻是…他姓墨？這與那“幽夜之墨”…
墨衡似乎看出了弈星的疑慮，直接開口道：“公子不必疑惑。在下確實出身墨門，但並非那墮入邪道的‘幽夜之墨’。我之一脈，秉承祖師兼愛非攻之誌，致力於以機關術利國利民，與那些追求絕對掌控、不惜塗炭生靈的叛徒，早已勢同水火。”他的語氣平淡，但提及“幽夜之墨”時，眼中閃過的痛恨與鄙夷卻無比真實。
弈星心中稍安，明世隱找來的人，想必是經過考量的。“原來如此。那便有勞墨先生了。”他示意裴擒虎將那份早已準備好的、《天元策》中涉及機關構圖部分的臨摹副本取來。
《天元策》真本如今由大理寺嚴密保管，弈星隻能憑借記憶和之前的研究，將其中最為晦澀、看似與棋局無關的一些奇異符號和脈絡圖臨摹下來。
墨衡接過那些圖紙，起初神色尚算平靜，但隨著他一張張仔細翻閱，他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凝重，甚至…帶上了一絲驚駭。
“這…這難道是…”他的手指有些顫抖地撫過圖紙上一處複雜的、如同星雲漩渦般的核心構圖，聲音乾澀，“‘渾天樞機’…這失傳已久的禁忌機關術，竟然真的存在…而且還被記錄在了一本棋譜之中！”
“渾天樞機？”弈星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彙，心中一動，“墨先生，此物有何用途？”
墨衡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蕩的心緒，沉聲道：“根據墨門殘卷記載，‘渾天樞機’並非單一機關，而是一種…能夠引動和放大天地能量的巨型裝置核心。據說，完整的‘渾天樞機’擁有改天換地之能，可調動地脈，影響天象，甚至…開啟或閉合某種‘通道’。”
他指著圖紙上的紋路，解釋道：“你看這些脈絡，並非簡單的機械傳動，而是能量導引的路徑。這些符號，也並非裝飾，而是古代用於束縛和操控能量的符文！《天元策》…根本不是什麼棋譜！它是一本偽裝成棋譜的、關於古代終極能量機關的設計總綱！”
暖閣內一片寂靜，隻有楊玉環的琵琶音如溪流般潺潺流淌。裴擒虎瞪大了眼睛，雖然聽不太懂，但也明白事情似乎很大條。弈星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他沒想到，《天元策》隱藏的秘密，竟是如此驚人！
“引動天地能量…開啟通道…”弈星喃喃自語，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他想起瞭望海彆苑地底那越來越清晰的嗡鳴聲，想起了“幽夜之墨”那掌控一切的瘋狂理念。“難道…他們是想在望海彆苑，重建這‘渾天樞機’？！”
“極有可能！”墨衡語氣肯定，帶著深深的憂慮，“望海彆苑的前身，本就是前朝研究機關陣法的基地，擁有特殊的地脈節點。若以此為基礎，結合《天元策》中的圖紙，再加上‘幽夜之墨’掌握的邪異技術…他們很可能是在嘗試啟動一個縮小版，或者…經過他們扭曲改造的‘渾天樞機’！其目的…恐怕絕非善類！”
他指著圖紙上一處用硃砂特彆標注、顯得格外邪異的符文變種，聲音帶著恐懼：“看這裡！這並非正統的‘渾天’符文，而是被篡改後的‘墟界’印記！他們想開啟的，恐怕不是通往什麼仙境，而是…引動來自黑暗虛空的毀滅效能量！他們是想用這股力量，強行清洗現有的一切，建立他們那該死的‘新秩序’！”
“當知識與力量落入瘋狂之手，文明的瑰寶便會淪為毀滅的凶器；守護的火種，必須在黑暗吞噬一切之前，燃成燎原之勢。”
弈星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更多的是一種堅定的決絕。這句話，深刻地揭示了技術本身的雙刃劍屬性，並呼喚著責任與擔當。
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可怕。
“幽夜之墨”想要的，不是權力，不是財富，而是…毀滅與重塑！他們是要以整個長安，乃至更廣闊的世界為祭品，來實現他們那極端而恐怖的理想！
“必須阻止他們！”墨衡猛地站起身，臉上充滿了焦急與決然，“一旦‘墟界之門’被真正開啟，後果不堪設想！那將是…真正的末日景象！”
弈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此刻恐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墨先生，若要阻止他們，我們該從何處入手？這‘渾天樞機’，或者說他們改造的‘墟界之門’，有何弱點？”
墨衡在庭中來回踱步，努力回憶著門中典籍的記載：“‘渾天樞機’核心，需要極其龐大且穩定的能量源，通常依賴地脈。但看這圖紙上的改動，他們似乎…還結合了某種邪術，可能需要…生靈的精魄或者某種至陰至寒之物作為引子…‘離魂草’！對了！‘離魂草’不僅能煉製劇毒，其蘊含的陰效能量，或許正是他們用來汙染和扭曲地脈能量，使之適配‘墟界’的關鍵！”
線索再次閉合！“離魂草”不僅是殺人的工具，更是他們實現那恐怖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也就是說，破壞他們的‘離魂草’培育基地，或者…切斷他們與地脈的連線，或者…直接摧毀那核心裝置？”弈星快速總結道。
“不錯！但無論哪一點，都異常艱難。”墨衡麵色凝重，“那彆苑地底，此刻必然是龍潭虎xue，機關重重，守衛森嚴。”
就在這時，一名堯天弟兄快步走來，在裴擒虎耳邊低語幾句。裴擒虎臉色一變，走到弈星身邊，低聲道：“星兒，剛收到訊息，吳地使團那邊，有幾個‘工匠’打扮的人，今日一早，去了西市，似乎在大量采購一些…用於深土挖掘和破除堅硬岩石的特製工具和材料。”
弈星眼中精光一閃。
周瑜和孫策…他們的動作，好快！
而且，目標直指地底！
這場圍繞“渾天樞機”的博弈，各方勢力，終於都要亮出各自的籌碼了。
他擡起頭，望向城東的方向，目光彷彿穿透了層層建築。
地底的嗡鳴，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急。
彷彿末日時鐘的倒計時，已經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