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守長安 暗室疑雲

    暗室疑雲

王博士…遇害身亡。

這訊息如同冰冷的楔子，敲入本就凝滯的空氣。弈星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位身在宮禁之內的文官遇害，這本身就是驚天大案。

明世隱眉頭微挑，適當地表現出驚訝與惋惜：“王博士？那位以鑒定《天元策》真偽而聞名的老先生？真是…令人痛心。狄大人需要明某如何協助？”

他恰到好處地提到了《天元策》，弈星立刻明白，這絕非偶然。師父是在主動將線索引向某個方向。

狄仁傑的目光銳利如鷹，緊緊鎖定明世隱：“據初步查證，王博士是中毒身亡。而在他遇害前，有人曾目睹明大人你…與他在翰林院附近的迴廊下，有過交談。”

此言一出，氣氛瞬間繃緊。程咬金抱著雙臂，虎目圓睜，雖未說話，但那股沙場悍將的壓迫感已然籠罩下來。扁鵲則安靜地站在陰影裡，彷彿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隻有那雙過於冷靜的眼睛，記錄著一切。

這是直接的指控，雖然措辭謹慎，但意圖明顯——明世隱有重大嫌疑。

麵對如此指控，明世隱卻忽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驚慌，反而帶著幾分瞭然與…淡淡的嘲諷。

“原來如此。”他輕輕頷首，“不錯，宴席開始前，明某確實與王博士有過一麵之緣。彼時他行色匆匆，似乎正要前往庫房調閱某份卷宗，我與他在迴廊相遇，不過是點頭寒暄兩句，問及他近來身體可好，他答曰尚可，僅此而已。前後不過片刻，程將軍當時亦在不遠處，想必也看見了。”

他突然將程咬金拉了進來。程咬金愣了一下，濃眉擰起，回憶道：“唔…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俺老程看見你倆站著說了兩句話，老王頭確實走得急，沒多停留。”

狄仁傑看向程咬金，後者點了點頭，確認了明世隱的說法。這無疑削弱了明世隱的嫌疑——一次短暫的、有第三方見證的公開交談，很難構成殺人的動機或時機。

“即便如此，明大人仍是目前所知，最後與王博士有過接觸的幾人之一。”狄仁傑並未放鬆，語氣依舊嚴謹，“且王博士近來正在鑒定一批涉及江湖勢力的古籍，其中便包括那本《天元策》。而明大人，據我所知，你對這本棋譜，似乎也頗為關注。”

線索終於清晰地串聯起來。王博士鑒定《天元策》，他與明世隱有過接觸，隨後遇害。而明世隱，以及他背後的堯天，都對《天元策》表現出興趣。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精心設計的嫁禍。

弈星的心揪緊了。他看向師父，隻見明世隱神色不變，隻是輕輕歎息一聲：“《天元策》乃是棋道瑰寶，明某身為愛棋之人，自然心生嚮往。但也僅止於此。狄大人若因此便懷疑明某，未免有失偏頗。”他話鋒微微一轉，“更何況，王博士是中毒身亡？何種奇毒，能在這宮禁之內，悄無聲息地奪人性命？或許…該問問專業人士的意見。”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投向一直沉默的扁鵲。

狄仁傑也看向扁鵲：“扁鵲先生，驗看結果如何？”

扁鵲緩緩從陰影中上前一步，他的聲音沙啞而平淡，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實驗結果：“毒素源自一種混合性神經毒素，由數種罕見草藥提煉而成。中毒者會迅速出現肢體麻痹、呼吸衰竭症狀，外表無明顯傷痕，亦很難從常規銀針試毒中發現。此毒…配置不易，非精通藥理、毒理者不能為。”

精通藥理、毒理…這個範圍，似乎又將嫌疑引向了某個方向。弈星下意識地想起，堯天之中，楊玉環姐姐便精通醫術與藥草…

“而且，”扁鵲繼續用他那冰冷的語調補充道，“在現場，並未找到盛放毒物的器皿。但在死者緊握的手心，發現了一小片…特殊的布料纖維。”

他擡起手，指尖捏著一個透明的琉璃小瓶，裡麵裝著一縷極細的、近乎白色的銀線纖維，在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此纖維，非絲非棉，乃是以特殊手法織就的雲錦，摻有少量冰蠶絲。據我所知，長安城內，能用得起此種衣料的，寥寥無幾。”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狄仁傑和程咬金，都集中到了明世隱，以及他身邊——弈星的身上。

弈星今日所穿的，正是明世隱特意為他準備的，那身月白色的、以銀線和雲錦織就，並摻有少量禦賜冰蠶絲的新衣！

那縷在死者手中發現的纖維，無論顏色還是質地，都與弈星身上的衣料，驚人地相似！

冰冷的寒意瞬間沿著弈星的脊椎竄上。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凝固。這不是簡單的嫁禍，這是一個針對他，或者說，是針對他作為明世隱弟子這個身份的、極其惡毒的陷阱！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袖，那光滑的、泛著銀光的布料，此刻卻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要將他死死纏住。

明世隱臉上的笑容終於淡去了。他看向狄仁傑，眼神變得深沉難辨。

狄仁傑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射向輪椅上麵色愈發蒼白的少年，聲音沉緩而充滿壓力：

“弈星公子，對此，你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