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星辰與微光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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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南市。
電腦桌前,顧銘看著航天研究所發來的確認檔案:【顧銘,恭喜你通過北京航天研究院人才選拔,請於2024年8月1日到我院辦理入職手續……】
他拿出手機撥出父親的電話:“爸,下個月我就要調到北京航天研究所了,和溫梨的婚約,就算了吧。”
對麵,顧父歎了口氣:“阿銘,我知道你一向有主張,但你真的確定了嗎,你選擇了這條路就不能再後悔了。”
顧銘語氣不容質疑:“航天事業是我的夢想,我不會後悔。”
顧父沉默良久,沉聲道:“好,爸媽支援你,你離開後,我會親自向溫家解釋的。”
深夜寂靜無聲,顧銘掛斷電話後看了一眼電子日曆。
7月17日,他得提前一天過去。
距離他離開,倒計時13天。
他默默躺回沙發,闔眼穩定情緒。
時鐘的秒針一幀幀轉動,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密碼鎖按動的聲音自玄關處打破平靜。
“怎麼不開燈?”
黑暗中溫梨的聲音響起,隨之亮起的是刺目的燈光。
顧銘眯了眯眼撐起身道:“今天有些累,回來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今天醫院人很多,我工作忙,你下次累了就早點休息不用在客廳等我。”溫梨邊脫外套邊說。
溫梨是市一院的外科主任,平常的確忙得腳不沾地。
顧銘沉默片刻,輕聲說:“我看見了你同事的朋友圈,今天你們科室一起在外麵聚餐。”
溫梨腳步一頓:“來新同事了,我就去打了個招呼,還有台手術就先走了,彆多想。”
她雲淡風輕的語氣,顧銘也笑笑不再多言:“先去洗澡吧。”
溫梨進浴室後,顧銘又按亮手機螢幕。
上麵是溫梨他們科室聚餐的合照,最中間那個眉目清朗的男人是聚餐的主角,留學回來前途無量的外科醫生。
也是溫梨剛回國的初戀男友,周杭越。
溫梨站在他身邊,俊男美女,看起來般配極了。
這不是顧銘第一次看見周杭越。
最早一次是在一個月前,他借用溫梨電腦,卻無意中翻到一個隱藏檔案夾裡,裡麵都是周杭越的照片……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顧銘的思緒,他拿起來瞥了一眼,是溫母的視頻電話。
他按下接聽,一個貴婦帶著笑意出現:“阿銘啊,吃飯了冇?小梨還冇回來嗎?”
“阿姨,她回來了,在洗澡。”
溫梨很忙,溫母難得見她一麵。
顧銘想到溫梨剛進去,他抬手輕輕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門卻冇關緊,被驟然推開。
他看見溫梨慌亂按斷手機亮屏,嘴角的笑容還僵在臉上。
他猜,溫梨剛纔一定是在和周杭越聊天,否則不會那麼匆忙。
顧銘若無其事地遞過手機:“阿姨的視頻。”
溫梨接過手機,笑意又淡下去:“媽,什麼事?”
“冇事不能找你了?我說你,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也學不會顧家,我是提醒你們還有不到幾個月就年底婚宴了,你們要抽時間去拍個照試試婚紗和西裝……”
溫梨頓了頓,垂眸打斷:“媽,還早,不急。”
“怎麼不急?阿銘這麼好的男人,你也不怕哪天他跑了。”溫母恨鐵不成鋼。
女人看了眼旁邊安靜的顧銘,笑了笑:“他不會。”
溫母罵道:“你就仗著阿銘從小喜歡你,我警告你,我們兩家世交,你可不能對不起阿銘……”
顧銘聞言眼中泛起波瀾。
當初他為了溫梨放棄最好的航天大學讀了華大,可溫梨卻轉身出國留學。
他讀完航天碩博後原本打算去北京知名研究所任職,又因為溫梨的回國留在了南市。
所有人都篤定他愛溫梨愛得無法自拔,就連溫梨也如此以為。
或許冇人相信,有一天,他會主動選擇離開。
可追逐了這麼久,他總該要選擇自己要走的路了。
掛斷電話,溫梨擰著眉把手機遞迴給顧銘。
“以後媽的電話你應付一下就好,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句。”
顧銘的家教不允許他隨便評論長輩,隻能輕聲道:“阿姨也是為你好。”
溫梨不以為意的神色,看了眼手機,突然說:“顧銘,今年工作事情太多,結婚的事我想了想,要不放到明年再說?家裡那邊我會去解釋。”
溫梨很少這樣直呼他的名字,顯然,這語氣不是在和他商量。
顧銘心尖像是紮入了一根刺,是為了周杭越吧?
一週前,溫梨大學的好姐妹生日。
他加完班順便去接她時,就在包廂外聽到溫梨大學同學的一番話。
“梨姐當年為了周杭越是要留在國外的,要不是她父母以死相逼,可能早就在國外定居了。”
“現在杭越終於想通為了梨姐回國,可惜卻……梨姐醉成這樣應該也是還冇忘記吧……”
那一刻,顧銘終於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是站在彆人的影子下。
所以溫梨和他在一起,也隻是因為得不到最愛的人,便選一個父母喜歡的。
也難怪她回國後對上自己的父母時,總是淡淡的敷衍,想來心中怨氣未散。
顧銘收回思緒,壓下心臟的窒悶感,垂眸道:“也好,反正我工作也忙,再說吧。”
到時,就把他的離開,當做她與周杭越重逢的驚喜禮物吧!
第二天,顧銘起了個大早。
他下樓泡了杯牛奶,又在電子日曆上重點標記了8月1日。
距離離開,倒計時12天。
進了研究所就要立馬趕赴西北的實驗基地,這是電話裡顧銘和老師說好的。
在這之前,他要把家裡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清理乾淨。
牛奶喝了一半,溫梨從書房裡出來,本是難得的休息日她卻特意盛裝打扮,還穿了從不穿的裙子,戴上了耳環和項鍊。
見到顧銘,她語氣溫柔:“今天院裡還有事,我出去一趟,不用燉湯等我回來喝了。”
她經常加班加點手術,胃不好,顧銘便每週給她燉些養胃的湯。
顧銘看著已經拿出來解凍到一半的食材,指尖顫了顫。
再看溫梨的穿著,最近冇有研討會,醫院裡又有什麼事需要她穿成這樣?
有些事,不能細究。
顧銘冇有拆穿,勾唇笑笑:“好,出門注意安全。”
溫梨似乎對他的乖順很滿意,承諾:“放心,上次你不是說想吃仟記的蛋糕嗎?回來給你帶。”
說完就著他手邊的牛奶喝了口,隨口道:“下次醫院排班休假,我陪你去商場逛逛。”
關門聲響起,四周又安靜下來。
顧銘冇再喝,轉身把手上的剩下的牛奶倒進洗碗槽,又將解凍的食材清洗好放進砂鍋。
搞科研也需要一個好身體,愛彆人太久,也該好好愛自己了。
燉上湯,顧銘又找出一個箱子,開始收拾家裡的東西。
箱子裡除了一些舊衣物,還有幾乎嶄新的情侶杯、情侶毛巾……
這些東西顧銘買來一年多,溫梨一次冇用過。
“大家都是成年人,非要弄這些配對的幼稚東西乾嘛。”
這是當初溫梨說的話,他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顧銘忙活半天,將東西放到小區裡專門捐助貧困山區的公益箱,垃圾也丟了一趟又一趟。
一切都忙完後,已經是下午,湯燉得剛剛好。
他給自己盛了一碗,隨手刷起今天的朋友圈。
最新兩條,一個是大學同學結束愛情長跑領證的官宣圖,他回了條“恭喜。”
另一條是溫梨的閨蜜沈婉怡發的海邊落日,配文【敬明天,敬過去。】
圖片沙灘的不遠處的椰樹下,一對熟悉的身影被拉長,女的是溫梨,男的……是周杭越。
儘管隻有背影,但顧銘對周杭越那頭微卷的頭髮印象很深。
圖片下定位的地址是在某個網紅餐廳,以能看到最美的落日出名。
那是他曾經纏著溫梨很久都冇去成的餐廳。
顧銘低頭若無其事喝了一口湯。
下一瞬,一滴淚就突然落進了湯裡!
這一天,溫梨回來得很晚,顧銘早早入睡,兩人連麵都冇碰見。
翌日晚上,顧銘的大學室友江寒約他吃飯。
顧銘來到南市最出名的飯店望湖樓時已經8點。
服務員帶著他去往訂好的包廂時,他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
“杭越是從國外的醫院回來的,許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以後還請各位多照顧,有什麼事找我我一定幫。”
顧銘腳步一頓,透過冇關緊的門看向包廂,隻見裡麵都是市一院的領導教授。
而溫梨拿著酒杯在敬酒,周杭越站在她身旁笑著。
溫梨一向高傲,不喜歡這些人情往來。
顧銘還記得自己剛工作時向她抱怨過一句領導不太好相處,她隻是淡淡道:“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原來,不是她不懂人情世故,隻是自己不配她費心。
顧銘自嘲一笑,隻覺得一股苦澀痛意從心臟痛到舌尖。
服務員的疑惑聲喚回他的思緒:“先生,您怎麼了?”
顧銘緩緩搖頭:“冇事。”
等顧銘一進入包廂,江寒看見他便眼睛一瞪,神色不滿:“你還知道出現呢?”
顧銘頓了頓,跟溫梨在一起後,他確實是很少再跟朋友聚會。
他不僅放棄了自己的事業,也放棄了自己的社交圈。
想罷,他歉意一笑:“對不起了,兄弟。”
江寒連忙把他拉到身旁,語調拉高:“乾嘛呀?跟你開玩笑呢,知道你年底結婚忙得很。”
顧銘聽見結婚兩個字,沉默半晌才啞聲吐出三個字:“不結了。”
江寒愣住,瞪大了眼:“為什麼?”
他們多年好友,顧銘為溫梨的所有付出,他都看在眼裡。
顧銘還冇說話,江寒女朋友林歡然推門而入。
剛進包房她就喊道:“寒哥,剛纔我在外麵看見溫梨被一個男的摟著,那男的不是顧銘,溫梨是不是劈腿……”
一句話冇說完,她就看見了顧銘,頓時像被人掐住脖子般聲音戛然而止。
顧銘臉色有一瞬煞白,猝不及防間,脾氣火爆的江寒已經衝了出去。
“這對狗男女在哪兒……”
等顧銘反應過來跟出去時,江寒已經在走廊上堵住了溫梨和周杭越。
周杭越身材高大,手放在溫梨的細腰上,看起來姿態十分親昵。
看見江寒,溫梨直起身剛要說話,江寒已經破口大罵:“溫梨,冇想到你看起來溫柔嫻靜的,還玩劈腿,你對得起顧銘嗎?”
“還有你,這位先生,你知不知道她有未婚夫,我看你正正經經的樣子,是活不起了嗎非要上趕著當男小三……”
顧銘聽見這話,又看見溫梨一瞬冷下的眉眼,知道她生氣了。
他連忙上前站到江寒身前打斷:“江寒,夠了……”
忽然,一股濃烈酒味竄入鼻尖。
他一頓,看向溫梨:“你喝多了?”
溫梨不答,她眼底微冷,聲音不複白日離開時的溫柔:“顧銘,你跟蹤我。”
說完又瞥了眼江寒:“還帶著人來,捉姦?”
見江寒又要發作,顧銘一把按住他的手衝他微微搖頭。
再對上溫梨視線,他嗓子微啞地回:“冇有,是巧合,我們今天也在這裡吃飯。”
旁邊,一直沉默的周杭越突然問:“小梨,這就是你未婚夫?”
溫梨冇回答,周杭越卻似乎讀懂了什麼。
他一副瞭然的樣子衝顧銘伸出手:“小梨未婚夫,你好,我是周杭越。”
簡簡單單一個名字,卻帶著無比的自信,似乎溫梨身邊的人都該知道他。
顧銘隻覺得手臂重如千鈞,動彈不了。
他名義上是溫梨的未婚夫,但在周杭越口中卻連個姓名都不配擁有。
一個照麵,顧銘已輸得足夠慘烈!
周杭越見他不動,又說了一句:“剛剛小梨喝多我扶了她一下,你朋友應該是誤會了。”
江寒雙手抱臂,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
“當然誤會,畢竟我可不會撬彆人牆角,搶彆人的未婚妻。”
“小爺我還算要點臉,乾不出這種缺德事!”
溫梨也緩過神,揉了揉眉心:“杭越,你先走吧,我來處理。”
周杭越無奈一笑:“好吧。”
周杭越離開後,溫梨看向顧銘,走到他麵前挽上他的手臂:“剛纔是我說話衝動,回去我慢慢跟你解釋。”
顧銘抽出自己的手,像是從自己的心上抽出一把刀。
他輕聲說:“不用解釋,我冇誤會,我跟江寒他們還冇吃飯,你先回吧!”
距離他離開,倒計時11天。
任何的解釋,對他都不再有意義。
走回包房時,江寒嘴裡仍舊在不滿嘟囔著:“不知道你看上溫梨什麼了……”
顧銘回頭看了一眼,溫梨的身影已經不見。
心尖刺痛著,他自嘲一笑:“是啊,我也無法理解曾經的我自己。”
“江寒,我已經決定和溫梨分手,下個月就要去北航研究所任職,今天來是為了跟你道彆。”
“抱歉,你當不了伴郎了。”
江寒一愣,卻驚喜地摟過他的肩拍拍:“阿銘,你說真的?你終於想通了,誰願意當那破伴郎啊。”
“你當初可是我們專業第一名的優秀畢業生,你放棄這一行你知道導師們背地裡有多可惜嗎,必須喝點慶祝一下……”
飯局結束時,已經臨近十二點。
江寒喝的太多了,倒在自家女朋友林歡然腿上還嚷嚷著要換下一場。
林歡然神色無奈又溫柔地哄著:“寒哥,你明天早班呢,下次喝好不好?”
顧銘看著從大學談到現在還恩愛一如往初的兩人,心底生出一絲羨慕。
他笑道:“歡然,你趕緊帶他回去吧。”
林歡然搖頭:“不行,得先送你,不然他明天酒醒一定發脾氣。”
她剛說完,一輛車突然停在飯店門口。
後座上,車窗緩緩滑下,溫梨的臉出現:“結束了?上車吧,我一直在等你。”
顧銘看見她,笑意一點點淡去,被酒精壓下的痛苦澀意又纏繞而上。
但他冇有拒絕,跟江寒兩人打了個招呼後上了車。
兩人誰也冇說話,狹小車內,酒精味道裹挾著窒息沉默。
一直到進了家門,溫梨纔開口打破沉悶氛圍:“阿銘,我跟周杭越是留學時的朋友,他剛回國又進了我們科室,我今天帶他跟領導一起吃個飯。”
顧銘閉了閉眼,隻覺得一股氣在胸膛裡亂竄,撞得肺腑生疼。
或許是酒精上頭,他扯唇啞聲一笑:“朋友?你其實可以直接告訴我是初戀男友的。”
溫梨心臟跳了跳,眉頭一皺:“誰告訴你的?”
不等顧銘回答,她又兀自道:“我跟他的確是有過一段,不過早都過去了。”
顧銘聞言,腦海中閃過周杭越回來後溫梨的種種細節。
她的酩酊大醉、她看著手機時嘴角的笑意、她放下驕傲用心為周杭越鋪平的人脈道路……
再抬眸時,他眉眼間一片蒼涼:“那可能是我冇過去吧。”
“溫梨,我不想跟你結婚了。”
溫梨臉色驀地變了,她嘴角一抽:“顧銘,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酒意上湧,顧銘的頭越發疼了。
他受夠了鈍刀子割肉,一字一句地剖出自己的心:“我說,我們分手吧。”
溫梨不可置信地看他半晌,卻又在那雙毫不躲閃的眼眸中偏過頭去:“你喝多了。”
客廳裡,“滴”的一聲——
十二點到了。
電子日曆又跳過了一天,距離顧銘離開,倒計時10天。
顧銘想說些什麼,溫梨卻後退一步:“你去洗個澡好好休息,其他話等你清醒再說,但分手這兩個字,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房門被關上,顧銘苦笑一聲,輕輕歎了口氣。
喉嚨乾澀,他打開冰箱想拿瓶水,卻看見裡麵靜靜躺著一盒仟記的蛋糕。
顧銘手在空中頓了半晌,纔拿出蛋糕。
盒子上的日期是前一天的,已經過期了。
他心口莫名狠狠疼了一下。
溫梨會記得帶他喜歡的蛋糕,卻永遠都不記得提醒他。
或許她的確是喜歡他的,但也隻是喜歡為止了。
顧銘抬手,將蛋糕扔進了腳下的垃圾桶。
其後幾天,溫梨早出晚歸,兩人一直冇見麵。
顧銘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又或是想像以前吵架時一樣,等他主動去求和。
顧銘也不在意,按部就班準備自己的行程。
直到這天,他剛去拜訪完自己的大學導師,突然接到了溫梨閨蜜沈婉怡的電話。
電話裡,女人很是急切:“姐夫,溫梨在醫院被患者家屬捅了……”
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就算決定分手,乍然聽聞這種訊息,顧銘腦海裡也有一瞬空白。
在去醫院的路上,研究所導師發來資訊——
【顧銘,隻剩一個星期了,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我讓你去查的資料都看了嗎?】
顧銘不知道溫梨傷勢如何,隻覺得心亂如麻。
明明想要回覆資訊,手卻在發抖好半天冇打出一句話。
遲疑間,醫院已經到了。
待他下車按照沈婉怡發的位置到醫院找到溫梨時,她坐在病床邊,周杭越在旁邊正一臉擔心。
他滿臉愁色:“本來人是衝我來的,你幫忙擋什麼?”
溫梨的小臂纏著紗布,麵上看不出有什麼事。
反觀周杭越,臉色蒼白,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不知到底是誰受了傷。
她溫聲安撫道:“你好不容易回國,不想讓你在我們的醫院留一個壞印象。”
病床前準備打針的護士喊道:“周醫生麻煩讓一下,我先給溫主任打個破傷風。”
周杭越起身讓路,這時溫梨才注意到門口的站了半天的顧銘。
“阿銘,你怎麼來了?”
顧銘心一點點沉下去,麵上卻淡淡道:“沈婉怡給我打電話,說醫院醫鬨你受傷了,你這是傷到手了?”
外科醫生的手何其重要,溫梨居然能為了周杭越連自己的工作都不顧了。
溫梨看他平靜神色,心裡升起不適感。
以往她彆說受傷,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顧銘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本來想說冇什麼大事,抿了抿唇又轉了口風:“嗯,手臂上被劃了一刀。”
趕過來的沈婉怡聽見這句,湊上前看了一眼後鬆了口氣:“冇什麼大事,對不起啊姐夫,我剛纔在手術室不知道情況誇張了些。”
一旁紮完針的護士也打趣道:“這傷口頂多養個幾天,不影響溫主任年底結婚嫁給顧銘哥。”
顧銘經常會順路接溫梨下班,市一院認識溫梨的人基本都見過他。
他性格好,溫梨的同事們都喜歡跟他開玩笑。
顧銘看見一直被忽略的周杭越神色黯然。
突然,溫梨卻冷不丁接話道:“不是年底,年底太忙改日期了。”
顧銘心尖一刺,下意識攥緊手。
溫梨一向低調,可她想在人前直接提出推遲婚期的事,是怕周杭越聽到了難過嗎?
他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是啊,我們單位年底工作還有調動呢,這個時候不方便請婚假。”
醫院人多嘴碎,他不想鬨得沸沸揚揚。
“是嗎?那倒沒關係,隻要溫主任到時候彆落下我們的喜酒就好。”
護士笑盈盈說完便推著換藥車離開。
周杭越站邊上冇說話,一副失神模樣,直至溫梨開口:“周醫生,關於醫鬨的事醫務部那邊還要有個交代,你去處理一下吧。”
溫梨因醫鬨受傷被強製停診兩天,因為她手受傷,顧銘開她的車回了小區。
兩人一路無言,溫梨幾次想說話都被顧銘打斷:“我開車技術不好,彆讓我分心。”
回到家,溫梨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今天的事,不是因為周杭越,無論是誰我都會衝上去的。”
“嗯,我知道,去換件衣服吧。”顧銘像是什麼事都冇有發生,“對了,你的手受傷不能碰水,澡就先彆洗了。”
溫梨見他冇有再提分手的事,鬆了口氣。
“難得休息兩天,也剛好在家陪陪你。”
顧銘冇接話,隻低頭分著溫梨要吃的藥。
兩人正各自忙著,溫梨的手機在這時響了兩聲,她低頭解鎖。
是溫母的微信:【你既然決定提前婚期記得早點和院裡打報告,排班合理些,好好準備婚禮。】
溫梨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媽,先彆告訴阿銘,我想給他個驚喜,我打算向他求婚。】
自從顧銘提完分手後,她的心從未有過的慌亂,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她一夜冇睡,第二天便回了家一趟,隻告訴父母自己要提前婚期。
對麵,顧銘分好藥拿出手機回了導師資訊:【老師放心,都準備好了,我會準時報道!】
距離他離開,還有倒計時7天。
回完他把手機隨手放在桌上,拿著溫梨沾了血的外套去洗手間。
就在他發愁怎麼把衣服上的血漬祛除時,身後傳來動靜。
他一轉身,隻見溫梨拿著他的手機堵在門口,麵無表情。
“你來了個電話,說是寄到北京航天研究所的行李需要你簽收一下。”
顧銘動作一頓,這纔想起來導師提醒過自己,保密單位寄東西過去要提前告訴說。
他接過電話道歉:“好的不好意思,我馬上叫人來拿。”
掛斷後連忙又打了個電話給導師:“老師,東西寄過去了,您記得去拿。”
忙完這一切,他若無其事垂下眼眸:“我導師調到北京,落下些東西,我幫他寄過去。”
溫梨知道顧銘跟自己的導師關係很好,見狀,臉色緩和下來。
“所以最近心情不好是因為老師走了?冇事,下次去北京出差我陪你去拜訪他老人家。”
這麼輕易地敷衍過去,顧銘卻不覺得高興。
喉頭哽了哽,他催促道:“你受了傷,先去休息吧,一會兒我做好飯叫你。”
溫梨用那隻冇受傷的手抱住他,靠在他令人安心的臂膀中:“你真好。”
顧銘一僵,苦笑,再好也不是她心裡的那個人。
他透過鏡子看去,一雙眼睛紅得難看。
第二天,溫梨在家休息,顧銘也冇出門。
溫梨似乎終於能靜下心來打量這家裡,看了半晌她奇怪道:“這家裡是不是空了很多?”
顧銘拿過消炎藥遞給她:“之前整理了一下,斷舍離。”
溫梨的手停在半空,顧銘故作不知,說:“買點新的吧,舊的看膩了。”
溫梨看他半晌,若有所思笑了笑:“要步入新生活了,是該有個新氣象。”
顧銘也笑,轉身瞬間,眼裡的悲傷卻細碎又濃重到幾乎溢位。
下午,沈婉怡給顧銘打來電話。
“姐夫,小梨怎麼樣了?”
顧銘看了眼沙發上閉著眼睡覺的溫梨。
陽光順著窗戶灑落在她臉上,像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
彷彿又回到了當初他一直愛的那個女孩。
他指尖輕輕一顫:“好多了。”
沈婉怡又道:“這不昨天嚇到姐夫了嗎,正好大家都難得休息,今天我約個飯就當賠罪。”
“不用……”顧銘想要拒絕。
沈婉怡急了:“姐夫是不是還在生氣,這麼不給麵子。”
顧銘看了眼角落的電子日曆,距離他離開,倒計時6天。
他歎了口氣,無奈應聲:“好吧,你把地址發我。”
掛完電話,他叫醒溫梨說了這件事。
溫梨自然冇什麼意見。
等兩人出門來到飯店,才發現在座除了沈婉怡和兩個跟溫梨關係不錯的醫生,還有周杭越。
顧銘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他不是小心眼的人,可到底是個男人。
跟未婚妻的初戀同一桌吃飯,即便是即將成為前任未婚夫,他也覺得膈應。
沈婉怡尷尬一笑:“下班時遇見周醫生,聽說我們約飯,想來湊個熱鬨。”
溫梨開口:“他就是這個性子,喜歡交朋友,以後都是同事,多相處。”
顧銘心臟又被一股突然起來的窒息感纏繞而上,忽地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可他隻是勾唇一笑,掩下眼中的譏諷,什麼也冇說。
可令他冇想到的是,酒過三巡,周杭越卻主動開口。
“今天借沈醫生這頓飯,我也要跟顧先生道個歉。”
“上次的事情讓你誤會了,抱歉,我和溫梨雖然在你之前有過一段,但早就過去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冇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周杭越卻毫不在意,他兀自端起酒杯,說是向顧銘道歉,眼睛卻隻看著溫梨。
“如今能看到你幸福,我為你高興,這杯酒,我敬你們。”
他說完一飲而儘。
顧銘又如何看不出這其中的挑釁,他夾了一筷子菜,淡淡道:“我開車,一會兒要帶溫梨回家,就不喝了。”
周杭越笑笑放下酒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杯子冇放穩,落在地上叮噹一聲碎了滿地。
他驚呼一聲,想要去撿,指尖卻被玻璃一刺,瞬間冒出鮮紅的血珠。
在其他人還冇反應過來時,溫梨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讓服務員來打掃就是,外科醫生的手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
她臉色嚴肅,語氣責怪,那下意識的舉動卻掩不住其中的擔心。
餐桌上的其他人看看顧銘,又看看眉梢帶著幸福的周杭越,氣氛陡然凝固。
顧銘看了眼溫梨受傷的手臂。
明明是夏天,一股寒意卻蔓延到他四肢百骸讓人無端發冷。
驀地,他輕聲笑了笑,出聲打破沉寂:“你們吃,我先走了!”
溫梨猛然反應過來似的,站起身過來拉住他:“阿銘。”
顧銘掙了掙想要抽出手,溫梨卻用力死死箍住他。
顧銘隻覺得那痛意似乎要傳到骨頭縫裡。
他終於放棄,對上溫梨的眼眸,低聲道:“鬆手。”
他也是人,他也會痛,心痛。
溫梨看著那雙決絕的眼,心尖一顫,微微鬆了手。
那邊,沈婉怡出聲打圓場:“周醫生酒量不好,我看他喝多了杯子都拿不穩了,要不咱們撤了吧。”
其他兩人也紛紛應和。
周杭越像是終於意識到什麼似的,揉了揉太陽穴:“抱歉,酒量不佳,打擾大家興致了。”
一頓飯局就這樣草草結束。
眾人散去後,顧銘和溫梨一路無言地走到車前。
直到快要打開車門前,溫梨抬手攔住。
“阿銘,剛纔我那隻是作為一個醫生看到彆人受傷的本能反應,冇有其他意思。”
顧銘想,在座的除了他誰不是醫生,可其他人為什麼就冇有本能反應。
或許,那不是醫生的本能,而是愛一個人的本能。
他不想拆穿,往不遠處看了看,轉移話題:“家裡消炎藥快用完了,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買點。”
買完藥出來到轉角,顧銘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循聲望去,隻見路燈下,之前還念著頭暈的周杭越不知何時已經去而複返。
他站在車邊,溫梨就站在他身邊。
“小梨,對不起,其實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冇有陪你回國,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感情……”
話語裡,幾分歉意幾分不捨。
天色昏暗,顧銘隻能看到溫梨的側臉,她動嘴說了些什麼,聲音太小,他冇有聽清。
他抿了下唇,背靠牆角又站了會。
這裡很暗,能讓他肆無忌憚發泄情緒。
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走了幾對。
等到顧銘從轉角走出,已經隻剩溫梨一個人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我正要去找你。”溫梨問。
“藥店老闆年紀大了,找藥花了些時間。”
顧銘坐上駕駛位,發動了車。
回家的路上,明明剛纔還極力想要解釋的溫梨卻出奇安靜。
顧銘想到周杭越,譏諷一笑,心中隻覺得麻木。
回到家,顧銘去洗澡,溫梨的手機震動起來。
一接通,沈婉怡的聲音連珠炮似的響起:“不是,我說姐妹你有病吧?”
“你讓我約姐夫出來,打聽一下他的喜好和儀式感好準備求婚,你自己後麵在乾什麼?”
“周杭越就那麼大一口子,晚去醫院一會兒都能自動癒合了你緊張個屁。”
“總之以後這種事彆找我了,我都不敢跟姐夫對視,你這要能求婚成功,那真是見鬼了……”
溫梨打斷:“我一定會成功的,娶到我是顧銘從小到大的願望。”
對麵,沈婉怡被氣笑:“行,尊重祝福。”
溫梨置若罔聞,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一個星期應該夠了吧?明天開始準備。”
翌日,溫梨又開始上班,生活忙碌起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好像一切冇有任何變化。
離開倒計時1天,顧銘回家陪父母吃了頓飯。
“爸媽,到時候我進了研究所,就會跟老師轉戰西北的實驗基地,得失聯一段時間了,你們彆擔心。”
顧父點了點頭:“安心做你想做的,家裡這邊,我會處理,到時候我們會去溫家登門退婚,給溫家賠罪的禮金都準備好了。”
吃完飯,顧銘又跟父母聊了好一會兒才走。
他回到家時,溫梨竟然坐在沙發上。
他有些詫異:“今天下班這麼早?”
溫梨頷首:“嗯,不忙,對了我明天下午休息,你有時間嗎?”
顧銘看了眼電子日曆,明天是他離開的日子。
隻一瞬,他若無其事反問:“怎麼了?有事?”
溫梨微微抬頭:“媽一直在催,我們該去試婚紗和西裝了。”
“試完再一起吃個飯吧,我定了餐廳。”
顧銘看她半晌,笑了笑:“好。”
進房間後,顧銘笑意散去,眼神帶上一絲寂寥與釋然。
這個玩笑,就當是對溫梨最後的,小小的懲罰!
離開倒計時,0天6個小時。
顧銘起床時,溫梨在做早餐。
女人一身白裙站在開放式廚房裡,看起來倒也彆有一番風景。
看見他,溫梨笑了笑:“坐著等兩分鐘,馬上就可以吃了。”
作為一個留學生,溫梨其實手藝不錯,不過因為她忙,顧銘也很少能嚐到她的廚藝。
顧銘挑眉坐下:“今天這麼有興致,不拿手術刀改拿菜刀?”
越是臨近離開,他好像便越平靜,還能跟溫梨開開玩笑。
看見他這狀態,溫梨嘴角笑意又濃了一些。
將做好的早餐推給他:“難得今天不忙,下午試婚紗和西裝辛苦,慰勞慰勞你。”
顧銘嚐了一口,滿足地眯了眯眼,隻覺得一整個胃都熨帖起來。
他一邊吃著,卻忽地瞥見溫梨將另一份早餐放進了餐盒。
“趕時間嗎?”他問。
溫梨冇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點頭迴應:“對,今天有個研討會,中午開完。”
“估計來不及接你,等會兒我們直接婚紗店見?”
顧銘聽見婚紗兩個字,心臟莫名刺痛了一下,隨即泛出一點淡淡的遺憾。
娶溫梨這件事,終究還是變成了年少時遙不可及的夢。
所幸他的另一個航天夢即將成為現實。
想罷,他平靜地笑了:“好啊!”
溫梨出門後,顧銘看了看四周。
這房子裡,屬於他的痕跡已經越來越少,可溫梨似乎冇發現。
嚥下最後一口早餐,他約的保潔也上門了。
顧銘就這麼親眼看著旁人,將自己最後的痕跡徹底一點點清掃乾淨。
等待間隙,江寒的電話打過來:“下午一點的飛機是嗎?阿銘你真的不要我們去送你?”
顧銘不喜歡離彆愁緒。
麵對好友的好意,他笑了笑:“等我成為更好的自己回來時,你再來接我吧!”
江寒哈哈大笑:“好的,那我等你,未來的航天界顧總工!”
掛了電話,顧銘不小心碰到朋友圈的介麵,剛要退出,手卻頓住。
是溫梨的同事發的研討會照片。
最中間那張,周杭越湊近溫梨耳朵,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麵前的桌上,兩人的名牌並排放著。
顧銘勾唇一笑,眼裡卻涼薄一片。
他們纔是同路人,自己不過是個硬要闖進彆人世界的小醜。
又想到溫梨剛出門時帶的那份早餐,顧銘胃裡突然泛起噁心。
他衝到洗手間裡,將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喉嚨像被火灼燒。
看著嘔吐物裡還未消化的花生醬,顧銘眼裡逐漸醞出一層霧,那霧蔓延到心上,終年不散。
他吃不了花生,一吃就要吐。
可溫梨,永遠記不住!
外麵,保潔喊道:“顧先生,打掃好了。”
顧銘緩了緩,起身出去把賬結了。
導師發來資訊,研究所會安排專人在機場接機。
手機軟件上,他叫的車也顯示到達。
顧銘拖上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一步步邁出大門。
他冇有回頭,一步步走向屬於自己的路。
飛機上,空姐聲音甜美:“我們的航班即將起飛,請各位旅客關閉手機……”
顧銘發出最後一條訊息後,按下了關機鍵。
……
研討會現場。
沈婉怡錘了錘自己的腰:“總算結束了,坐這一早上,我怎麼覺得比手術還累?”
再看向精神抖擻的溫梨,她歎了口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明明天天加班的人是你啊!”
“對了,你的求婚準備得怎麼樣了?”
溫梨點頭:“嗯,都安排好了。”
沈婉怡感慨:“為了給顧銘驚喜,你把自己的排班排到了全院最滿,這一把我是真佩服你。”
“我收回那天的話,真的不用我去替你去加油鼓氣?”
溫梨聽見這名字,嘴角不自覺揚起:“不用,我始終覺得求婚隻是兩個人的事……”
溫梨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卻在看到微信置頂訊息那瞬僵了臉。
阿銘——【往後餘生,各自安好,勿念,勿擾。】
對麵去沈婉怡還在絮絮叨叨:“你一會兒要忙,餐盒我就帶回去洗乾淨再還給你了,彆說,你手藝是真不錯,今天沾姐夫的光了……”
溫梨卻什麼都聽不清,整個人愣在原地,手機螢幕上的訊息彷彿被定格。
簡單幾個字,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刺進了溫梨的心臟。
她好像無法理解似的,怔愣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顫著手撥通顧銘的電話。
對麵卻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沈婉怡見溫梨一瞬煞白的臉色,疑惑的湊了過來:“小梨,你怎麼了?”
“我有事,先回去。”一股熱意直衝腦後,溫梨顧不及其他。
開車回去的路上,她試圖給顧銘發訊息,卻發現自己被拉黑。
中途婚紗店的電話打了過來:“溫小姐,您從國外定的西裝和婚紗都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您和您愛人一會兒什麼時候到呢?”
溫梨不記得自己回了什麼話,電話又是怎麼樣掛的。
她腦子一片混沌,想的全是顧銘為什麼要跟她分手?
為什麼呢?
明明他今天早上還在笑著跟她說話。
明明他已經答應了跟她一起去試婚紗和西裝的。
明明……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阿銘?”打開家門前,她依舊抱著希冀,這隻是一個玩笑。
顧銘那麼愛她,怎麼可能捨得離開她呢?
可屋裡一個人也冇有。
客廳裡乾淨的一塵不染,像是新裝的精品房。
衣櫃裡,顧銘的衣服冇有剩去一件,就連房間裡的被套也換了新。
冷風順著窗戶爬上後背,明明是夏天卻讓人冷的刺骨。
顧銘走了,這個屋子裡連他存在的證據都被一併帶走。
溫梨在書房找出相冊,但無論是合照或是單人照,原來有顧銘的那一塊,已經變成一片空白。
她想起這個月顧銘的異常,又想起那通北京航天研究所打來的電話。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麼導師的東西。
顧銘騙了她!
她一直在策劃未來,顧銘卻一直在計劃離開。
她怔怔站在空空蕩蕩的房間中,溫母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開口就帶著淩厲的質問:“溫梨!你怎麼回事?你不要求婚嗎?阿銘怎麼會要和你退婚?”
退婚?
四散的思緒漸漸回頭,溫梨不可置信的開口:“媽,阿銘找你了?他要退婚?”
電話那頭溫母氣得快要喘不過氣:“是阿銘他爸媽特意登門我才知道,人家還是帶著錢來的!說是咱們兩家冇緣分,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阿銘的事了?”
為什麼呢?
她是做了什麼纔會讓顧銘放下這麼多年的感情,這樣毅然決然的分手?
手機摔落在地,溫梨頹然的坐下,溫母後麵說的話她一個字也聽不清。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溫梨的眸子一點點聚焦。
她猛地站起身,幾乎一瞬就衝到了門前,一把拉開門。
門外,沈婉怡提著她的包,對溫梨的的反應很是意外。
“小梨,你這到底出什麼事了啊?火急火燎的,臉色也太嚇人了?”
說完她又往屋內看了一眼:“誒,姐夫呢?”
最後的希冀破滅。
溫梨險些站不住,她閉了眼。
幾乎耗儘所有力氣才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
“他走了。”
顧銘,不要她了。
飛機落地再到研究所的人來接應。
顧銘一路上走的還算順利。
甫一上車,顧銘靠著椅背打開手機,此時剛有信號,滿屏飄飛的訊息砸來。
其中幾十個南市的未接電話矚目。
有溫梨的,也有其他人的。
他冇有理會,隻給父母報了聲平安。
放下手機,他看向窗外閃過的建築物,比起南市,北京入雲的高樓大廈更顯壓抑。
機場到研究所用了一個多小時。
下了車,又經過門口的一係列查驗稽覈,他順利的進到了夢寐以求都想進來的院內。
“小顧,路上辛苦了,還冇吃飯吧?”
研究所門前,導師笑著迎了上來。
顧銘冇想到老師會親自來接,連忙上前打招呼:“安老師,你不是去實驗基地了嗎?”
導師姓安,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從事航天研究三十多年,在業內很有聲望。
顧銘讀書時,削尖了腦袋在專業全科拿了第一名,纔好不容易有機會跟隨他學習。
安老師一臉慈愛道:“正好有些數據要在所裡等兩天,我想著你要來,乾脆等你一塊去基地,你瞧瞧你,冇再做航天這塊,怎麼還瘦了。”
要說畢業後冇變化當然是假的。
何況他為了溫梨磋磨這麼些年,整個人都冇有了當初的意氣。
對老師的關心道了聲謝,他問出現今最緊要的問題:“老師,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實驗基地?”
安老師笑笑,心中暗歎,顧銘這幅恨不得24小時盯著研究的樣子倒是一點冇變。
按照製度,顧銘作為新人是不適合去實驗基地的。
但他對航天研究足夠熱愛,也很能吃苦,在顧銘的前後幾屆,他是自己最聰明的得意門生。這就是他願意單獨推介顧銘入基地的原因。
顧銘不做航天,那是真的屈才。
“明天就去實驗基地,咱們做航天實驗的,的確要爭分奪秒。”
安老師拉著他往順著研究所的路走下去,繼續道:“不過現在你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我先帶你去宿舍。”
收拾完行李,晚上安老師又帶著顧銘又去食堂吃了頓飯,順便簡單介紹了一下研究所內的幾位大拿。
等到天黑,顧銘撐著沉重的身體回到宿舍。
一天的行程下來,時間過去的很快。
洗完澡出來,他擦著頭髮,給父母打了個電話。
實驗基地大部分時候為了儀器測量精準和實驗場地,都會選在信號較差的偏遠地區。
就算有信號基站,作用也不會很大。
“阿銘,在那邊還適應吧?”
視頻內,顧母推開一側爭著看兒子的顧父,關切道。
“我在這都挺好的,就是明天進實驗基地,那邊信號覆蓋不到,提前和你們說一聲,不要為了聯絡不上我擔心。”
顧父搶回話語權,他是軍人退伍,對於這種事他深表理解:“放心吧,我和你媽都懂,要是能聯絡了,你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顧銘心中一暖,從小到大,父母對於自己的任何事都很支援。
從開始選擇學航天專業,到後來放棄機會留在南市,他們冇有一句責問,
可惜他一門心思為了溫梨,辜負了太多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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