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世界的迴響 番外六:應對小挫折[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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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應對小挫折
午後的陽光透過陽台的玻璃門,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溫暖的光斑。秦陽蹲在陽台一角,麵前是幾個小巧的陶瓷花盆,裡麵栽種著形態各異的多肉植物。那是莫朗前段時間買回來的,說是好養活,還能給家裡添點生機,並提議由秦陽來負責照料。
這些胖乎乎、顏色或青翠或粉嫩的小植物,很快就贏得了秦陽的喜愛。它們安靜,不喧鬨,隻需要一點點水和陽光,就能頑強地生長,這種特質莫名地讓他感到安心。每天早晨起床後和傍晚日落前,他都會很認真地來到陽台,觀察它們的變化,小心翼翼地給它們澆上一點水。這成了他日常生活中一個固定而帶有儀式感的環節,一種微小卻切實的責任。
然而今天,當他像往常一樣蹲下身,準備進行傍晚的照料時,卻發現其中一盆名叫“靜夜”的多肉狀態不對。原本緊湊如玫瑰花瓣般的葉片,此刻顯得有些鬆散無力,最底下的幾片葉子甚至變得透明、軟塌塌的,一碰就幾乎要脫落下來,靠近土壤的莖部也隱隱透出不健康的暗色。
秦陽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壞了。它要死了。
這個認知像一枚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臟。他愣愣地看著那盆奄奄一息的靜夜,又猛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其他幾盆——另一盆“桃蛋”的葉片似乎也過於飽滿,顏色冇有之前那麼鮮亮;就連那盆一直很皮實的“朧月”,底部的葉片也出現了些許化水的跡象。
不是一盆,是好幾盆都出了問題。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他。早晨起來時那種平靜安然的心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自責和失敗感。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聲音發顫,伸出的手指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不敢再去觸碰那些生病的植物,“我明明……明明每天都澆水了……”
他以為勤快地澆水是對它們好,是負責任的表現。可現在,他的“負責”卻似乎成了殺死它們的元凶。
巨大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惡迅速攫住了他。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嗎?連幾盆不需要太多關照的植物都能被養死?他果然還是那個什麼都做不好、隻會搞砸一切的人。這種根深蒂固的負麵認知一旦被觸發,便迅速蔓延開來,將他短暫地拖回了那個自我否定的黑暗漩渦。
他蜷縮在陽台的地板上,雙臂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周圍溫暖的陽光彷彿也失去了溫度,世界再次縮小到隻剩下他和這幾盆瀕死的植物,以及內心那個尖銳批判的聲音。
莫朗從書房出來,正準備去倒杯水,一眼就看到了陽台上那個蜷縮起來的、散發著濃重低落氣息的身影。他心裡一緊,立刻快步走了過去。
“陽陽?”他輕聲喚道,在秦陽身邊蹲下,手掌輕輕撫上他緊繃的脊背,“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秦陽冇有擡頭,隻是悶悶地、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從膝蓋間傳出來:“……我把它們養壞了……要死了……”
莫朗這纔將目光投向那幾盆多肉,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他仔細看了看土壤,又輕輕碰了碰那些化水的葉子,心裡有了判斷。
“是澆水有點太勤了,”莫朗的聲音依舊平穩,冇有一絲一毫的責備,隻有冷靜的觀察和分析,“你看,土壤現在還是濕的,這些葉片化水也是水分過多的典型表現。多肉植物不需要每天澆水的。”
他的平靜像一塊鎮定的基石,稍稍穩住了秦陽混亂的情緒。秦陽慢慢地擡起頭,眼圈有些發紅,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自責:“……不用每天澆嗎?可是……可是我看它們好像很需要水……”
“它們原生的環境比較乾燥,所以很耐旱,反而怕澇。”莫朗耐心地解釋著,他用指尖輕輕拂去那盆靜夜根部一片即將脫落的爛葉,“這不是你的錯,是它們的生活習性和我們平常想的不太一樣。很多人剛開始養的時候都會犯這個錯誤。”
“可是……”秦陽看著那些無精打采的植物,心裡依舊沉甸甸的,“它們會不會死?”
“現在發現得還算及時,”莫朗冇有給出虛假的安慰,而是給出了現實的評估和希望,“我們想辦法補救,應該還能救回來大部分。”
他說的是“我們”。
莫朗站起身,朝秦陽伸出手:“來,我們先查查資料,看看具體該怎麼處理。網上有很多養多肉的經驗分享。”
秦陽看著莫朗伸出的手,又看了看那些生病的植物,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手放了上去。莫朗微微用力,將他從地板上拉起來,牽著他走進客廳,拿出平板電腦。
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莫朗搜尋著多肉植物澆水過多後的搶救方法。他念出關鍵步驟,找出圖片給秦陽看:“你看,首先要把這些已經化水腐爛的葉子清理掉,防止繼續感染。然後需要把植株從濕土裡拿出來,檢查根部有冇有爛掉……”
秦陽湊得很近,認真地聽著,看著螢幕上的圖片和文字說明,原本絕望慌亂的心緒漸漸被這些具體可行的操作步驟所取代。原來這不是絕症,是有辦法可以解決的。
“如果根部爛了,就需要砍掉爛的部分,晾乾傷口再重新種到乾燥的土裡……”莫朗繼續說著,側過頭看秦陽,“我們試試?”
秦陽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這一次,眼神裡不再是自責,而是帶著一種決心。
他們回到陽台。莫朗找來乾淨的小鑷子、剪刀和新的顆粒土。秦陽學著莫朗的樣子,極其小心地用鑷子清理掉那些軟爛的葉片,動作輕柔得彷彿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遇到需要修剪根係的,則由莫朗主刀,秦陽在一旁緊張地看著,遞上需要的工具。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織在一起。空氣中隻剩下細微的修剪聲和偶爾低聲的交流。
“這片也要去掉嗎?”
“嗯,邊緣開始透明瞭,去掉比較好。”
“土要完全乾透嗎?”
“對,最好用這種顆粒比例高一點的土,更透氣。”
過程中,秦陽最初的恐慌和自責慢慢褪去,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拯救”這件事本身上。他發現,當挫折被分解成一個個具體的、可以操作的步驟時,似乎就不再那麼可怕了。
終於,幾盆情況最嚴重的多肉都被清理乾淨,重新栽種到了乾燥的新土裡。它們看起來比之前稀疏了一些,甚至有點光禿禿的,但至少擺脫了那副瀕死的模樣,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看著重新安置好的小花盆,秦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雖然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但心裡那塊沉甸甸的石頭彷彿也被搬開了。一種奇異的、混合著疲憊和成就感的情緒充盈著他。
“接下來就是把它們放在通風的地方,至少一週都不能澆水,讓它們自己慢慢恢複。”莫朗收拾著工具,總結道。
“嗯。”秦陽點點頭,目光依舊流連在那幾盆植物上。他知道,它們不一定全能活下來,但至少,他努力去挽救了,並且學到了正確的方法。
“下次我們就知道該怎麼澆水了,”莫朗洗了手,走過來,輕輕攬住秦陽的肩膀,語氣輕鬆,“看來一個星期澆一次大概就夠了,或者更久,要摸清楚它們的脾氣。養植物也是要不斷學習的。”
挫折冇有被忽視,也冇有被誇大。它被平靜地接納,然後被轉化為一次共同學習和成長的經曆。
秦陽靠在莫朗身側,感受著身邊人傳來的穩定力量和陽光殘留的暖意,輕輕“嗯”了一聲。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上麵還沾著一點泥土的氣息。
這一次,搞砸帶來的不再是毀滅性的自我否定,而是一個新的開始——關於如何正確照料植物的開始,或許也是關於如何更溫柔地對待自己、接納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小挫折的開始。
夕陽的餘暉將陽台染成一片溫暖的金色,那些剛剛經曆了一場“手術”的小植物們,在新的土壤裡,靜靜地等待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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