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嚮導的重生日記 第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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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赤野渡想要的回答。
他非常清楚。
麵前的女人非常陌生。
麵容陌生,精神力陌生,精神體陌生。
該死的陌生!
但是為什麼又感覺太熟悉了。
這個人簡直太熟悉了。
她的眼神熟悉,她的舉動熟悉,她說話的語調是那麼的熟悉。
赤野渡覺得自己要發瘋,他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她的氣息不是他想的那樣,但是她疏導的方式又忍不住顫抖。
彷彿是深淵的噩夢重現,又像是黎明後的微光,暗藏的希冀猶如柔和的陽光被雲層篩碎,零零碎碎灑下。
赤野渡久違地感受到心臟的疼痛,他不由得緊緊抱著懷中的女人,鼻尖是陌生的味道。
消毒水、泥土與燒燬一切的焦味。
和他記憶裡暖洋洋的安心絲毫不同。
他低下頭,就這樣撞入她的眼裡。
漆黑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靜,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就彷彿是在看任何一個最普通的人。
就是這樣的眼神。
赤野渡感覺到了憤怒。
胸口像是再被什麼東西攪成肉泥,恍惚間似乎並冇有人為他疏導,眼前隻剩血腥。
他狠狠地質問她:“你到底是誰?”
“紅雀。”她又再一次敷衍地回答。
紅雀,究竟是名字,還是代號?
無論是什麼,都是那麼陌生。
是她嗎?
是她嗎?
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
赤野渡從來都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戰場那樣殘酷,汙染那樣嚴重,她竟然真的敢深入戰場,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這樣為了其他人去死。
那群該死的狼崽子!
就應該統統下地獄!
赤野渡怨恨自己的無能,怨恨自己還不夠強大。
他都冇有意識到他的手有些顫抖,他陰沉的麵容此刻看起來要再來一次屠殺。
就算是被疏導,但那樣可怖的精神威壓殘留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心悸。
但是他懷中的女人卻似乎並不害怕,一個不到s級的嚮導而已,竟然麵對一個隨時可以將她精神撕碎的哨兵毫不害怕。
還能用這樣熟悉的眼神看著他。
赤野渡緊咬牙關,死死地、認真地看著她的麵容。
細長的眉,小巧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唇。
毫不相似的五官。
她說:“我認為我這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以你這樣的汙染程度,是不一定撐得到回到白塔,能麻煩你先把我放開嗎?”
聽起來恭敬又溫吞的話語,卻不見任何害怕。
赤野渡冷笑了一聲:“一個膽大到敢直接對帝國榮光上將進行疏導的野生嚮導,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把你的出現看做是一場陰謀?”
這個名為紅雀的清道夫卻仍然這樣冷靜地看著他,她微微仰起頭,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他們之間如此近的距離,鼻尖觸碰到鼻尖,彼此的呼吸交錯。
“今夜是個意外,如果不是你們在這裡大開殺戒不早點離開,我們是不會碰上麵的。”
赤野渡定定地看著她,然後沉聲道:“你是林想。”
懷中的女人眼中劃過茫然,隨後便是平靜道:“長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她微微錯開臉,遠離了他的麵容。
“林想是你喜歡的人嗎?”
下一秒,林想差點就被掀翻在地——赤野渡猛然站起來放開了她,她眼疾手快扶著旁邊的牆纔沒有摔倒。
果然還是得這一招。
當初赤野渡冇少嫌棄她,被說喜歡恐怕隻覺得是侮辱。
林想摸了摸自己被禁錮得生疼的胳膊。
果不其然,麵前的男人眉頭緊皺,眼神要是能殺人,林想恐怕已經被淩遲處死。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看起來像是氣得不輕。
他的氣息更為陰冷,勾起的唇角帶著殘忍的冷意。
“什麼話都敢說,你倒是大膽,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我們無冤無仇。”林想老實說道,“而且我一個小小的清道夫的命不值錢,請長官放過我吧。”
麵無表情地說出求饒的話,赤大人恐怕會更生氣。
赤炬已經重新站了起來,五官敏銳的哨兵自然也聽見了赤大人與清道夫的交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清道夫的身上,莫名地,他總感覺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做出傷害她的事。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她精神疏導的副作用嗎?
紅雀在給赤大人精神疏導時,他們看得都很清楚,也感受得很清楚。
儘管冇有狼群、狗群共感那麼緊密和強烈,但是他們同樣感受到了那股安撫的火焰,刺痛,但有用。
赤炬心臟砰砰地跳,他看著同樣覺得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隻覺得有些激動,又有些失望。
翻江倒海欲嘔的痛苦心情,恐怕赤大人比他更甚。
赤野渡果然被氣笑了:“你也知道你的命一文不值!”
他似乎想要直接掐住女人的喉嚨,但到最後,卻隻是擡起手,又放了下來。
“真名。”片刻後,林想隻聽見赤野渡這樣冷冷道。
就在赤野渡擡手時,林想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麼了,畢竟他們在林想活著的第一次見麵時,他就是這樣直接給她來了個鎖喉。
但是冇有想到赤野渡竟然又把手放下了。
這傢夥是轉性了嗎?還是真的單純那麼討厭曾經的她?
林想腦海中閃過疑問,但是她並不是很在意赤野渡內心的想法,她想了想,覺得赤野渡遲早能查到她註冊的名字,就直接說了。
“黎姠(xiàng)。”林想說。
赤野渡冇想到她這麼爽快地回答,愣了一下,隨後便是忍不住的怒火又湧上心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她的話就那麼的憤怒,似乎總期望她會是……
看著她,他就想做點什麼,想殺異種,想回到戰場,想……不再有那樣悔恨的心。
烈火烹油,心臟彷彿在油鍋裡烤得滋滋響,痛苦得令人窒息。
她不是林想,現實是這樣告訴赤野渡的。
一個人的精神體就是獨有的烙印,林想的精神體他很熟悉,他精神圖景的深處……還有她的痕跡。
“咳,既然你冇事了,那我就先走了?”林想冇有在意赤野渡內心到底在掙紮和痛苦什麼,一場緊急疏導下來她感覺好疲憊,活都不想乾了,隻想回去睡大覺。
然而赤野渡很明顯冇有那麼好說話。
長得越好看的男人越有毒。
林想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果不其然,她都還冇有轉身,隻是後退了一小步,就看見已經恢複如常地男人看著她,咧開了嘴,露出了森森白牙,彷彿是猛獸的嘲諷。
“走不了了。”男人將濕漉漉的額前棕發擼到腦後,似笑非笑中流露出殘忍的肆無忌憚。
“你得跟我回白塔。”
“憑什麼?”林想立刻道。
赤野渡發瘋時她冇有生氣,疏導完之後說一些有的冇的她冇有生氣,但是這樣強硬得冇有回絕餘地的命令,她的氣性也上來了。
林想很多時候不生氣,不代表著她冇有情緒,她隻是覺得冇有必要。
女人生氣時,眉眼似乎更為生動,也更像……那個人。
她挑起眉毛,冷冷地看向他。
赤野渡看著她,冰冷的目光下是深藏的探究,無論她的出現是陰謀,還是巧合,他都必須要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
“憑什麼?”赤野渡重複著她的話,挑眉,“就憑我有能力隨時把你帶走。”
氛圍陡然更為僵硬和緊繃。
而赤家的副官終於有機會說話,為長官的強硬做緩和。
“黎女士。”赤炬說,“為了防止您的日常生活受到影響,還是勸您跟我們回白塔一趟,畢竟您為赤大人做了精神疏導,我們需要對大人做一個詳細的檢查,避免讓您承擔什麼冇必要的風險。”
林想想起來了,哨兵是不能隨便在外接受野生嚮導的精神疏導的,尤其是她這種已經深入精神圖景的治療。
要是哨兵被惡意的嚮導烙下精神烙印,以掌控身心就不好了。
林想有些煩躁。
如果不是今天這群傢夥非得審問什麼鬼人,她根本不會遇到現在這種進退不得的境地!
“如果我說不呢?”林想企圖用眼神殺死赤野渡和赤炬。
儘管赤炬專門為自家長官擦屁股慣了,但並不代表著他是個老好人。
他隻是稍稍朝她表示了一下歉意,態度卻不比他的長官軟和多少。
“恐怕我們就隻能采取強製手段了。”
林想真的想罵人。
她抱起胳膊,盯著赤野渡:“我好心好意給你精神疏導,你卻要恩將仇報,赤家大人,你身材這麼高大,心眼卻比蜜蜂的蜂針還要小。”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拿你冇辦法吧!”赤野渡都不是氣笑了,他怒了。
“黎姠,你信不信我直接撕碎你脆弱的a級精神屏障,讓你變成傻子?”
林想很想翻個白眼,但是她並不想讓自己的情緒過於外泄,反倒落了下風,正當她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逃走了之後,赤炬又突然開口。
“如果黎小姐願意,我們可以按照黎小姐工作的時薪,多加兩倍。”
“十倍。”
“五倍。”
“八倍,不能再少了。”
“成交。”
奇怪的是,在這個討價還價的簡短過程中,赤野渡竟然一言不發。
赤炬在林想同意之後朝赤野渡看了一眼,男人眼神晦暗不明,朝他微微揚了揚下巴。
林想假裝冇有看見他們的眼神交流,她是在內心權衡了利弊之後果斷做下的決定。
她是知道赤野渡有多大的權力的,與其逃跑後東躲西藏,倒不如儘快解決完這件事之後正常又不引人矚目地離開。
儘管她不想回到白塔,但是對那個地方……她並冇有太多的惡感,不可否認,她過去在白塔的時光大多數都是愉快的。
而且為什麼要和錢過不去?這是她應得的。
“那就走吧。”
很快改變態度的女人抱著胸,和之前冇什麼分彆。
她是真的不怕他們。
赤炬心中想到。
儘管樣貌、精神體和那個人絲毫不同,但不知為何,她們給人的感覺……太相似了。
相似到,看到她,便不自覺地心痛難耐,而低下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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