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夏為序 橘子汽水
橘子汽水
“槐序，我跟《江邊》劇組那邊溝通過了，導演的意思是想定你。”
“但是監製、還有資方想看過你的表演後再做決定，所以那邊和我約定週三中午十一點到他們劇組去試個鏡。”
“但沒說試哪一場戲，時間可能有些趕，你看看來不來得及準備。”
“要是來不及的話，我再去和他們溝通溝通，看看能不能推遲個半天一天的。”
手機一連震了好一會兒，江槐序才清醒過來。
距離週三中午十一點，還剩差不多整兩天。
他在腦中快速思考兩天時間是否來得及把所有戲份研究透。
雖說推遲試鏡不好，但如果準備不充分就草草上場，更是對彼此的不負責。
昨晚睡前，他細細讀了一遍劇本，用熒光筆將自己的片段都標記了出來。編劇對女主角前夫楊光這個角色的描寫差不多占整個劇本的十分之一。戲份雖不多，但場景變換很快，從兩人相識、相戀到離婚，片段非常雜，很跳躍，有大段心理的描寫。
要想演好就需要把握好各個年齡階段人物的心理變化。不過好在台詞比較生活化，記起來比較容易，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些。
江槐序走黑紅路線之前，一直是走的踏踏實實提升演技的道路，也陸陸續續拍了一些小成本製作的電視劇。各種型別的都有，不過一直沒當上過主角，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所以在娛樂圈這片池塘裡並未濺起什麼水花。
大學畢業後，唐明拉著沒有任何表演經曆的江槐序一腳踏入了娛樂圈。當時，唐明天真地認為靠著江槐序這麼一張臉，就算零基礎，但既然他願意進演藝圈，等學上一段時間的表演，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一定能在娛樂圈裡分得一杯羹。
所以，他帶著江槐序麵試了一家發展很好、以演戲為主要業務的公司。一家在當時就已經培養出了一些在業內說得上話的實力演員的公司——鼎烽娛樂。
公司對於江槐序的顏值也很滿意，但出於對他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擔憂，所以遲遲沒有給兩人答複。
那段時間，國內開始做一些偶像綜藝，流行起了圈層文化。他們思慮再三，決定接受兩人的加入，不過是打算將江槐序往偶像方麵培養。
進入鼎烽後，公司一邊安排江槐序參加綜藝各種刷臉，一邊為他成為一名偶像做打算，私下給他請了舞蹈、聲樂、表演等許多老師來教學。
剛開始公司在網路上發布新人加入的博文時，確實如唐明所想，靠江槐序的臉吸引到了很多關注。
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們很快發現江槐序的性格並不討喜，參加過的綜藝節目基本上不會再找他第二次。他雖然會彈琴，但唱歌一般，跳舞也總有一種手腳不協調的感覺，所以偶像這條路很快就被他走絕了。
而觀眾對於花瓶的喜愛終歸是鏡花水月，不能長久。
那段時間公司又陸陸續續簽了許多有基礎的新人，慢慢地就減少了對江槐序的關注，各種資源也不再向他傾斜。
之前安排給他上課的老師，從好幾個變成了一個，給他安排的課程學習，也從一週六天變成了一週一天。
江槐序有表演天賦，這在第一次上課時，表演老師就發現了。
他有一雙充滿故事感的眼睛，雖然在動作和情緒的調動上還不能做到收放自如，但那雙眼睛所能帶給觀眾的東西是極其珍貴的。
而他這個人就像一塊璞玉一樣，隻要細細打磨，總有一天會煥發出奪目的耀眼。
上最後一節表演課時，老師跟江槐序說“他已經基本具備了演員的素養”。臨走前，遞給他一份訓練計劃，建議他去劇組試試鏡，說：“如果能試鏡成功，便能更直觀地感受劇組的表演氛圍，還能有機會向有經驗的演員學習，非常能鍛煉自己。”
於是江槐序就去影視城裡的劇組去麵試，當小群演，穿梭在各個劇組之間。
雖然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朋友、沒有太多戲份的書童，或者是一閃而過的路人之類小角色，但他都會很用心地去表演。即便鏡頭沒有對準自己，也持續線上，所以也積累出了第一批算得上作品的劇。但演來演去大多數都是些沒有太多表演空間的角色。所以這段經曆沒能讓他的演技得到太大提升。
但有幸在劇組見過許多有演技的老戲骨們同場飆戲，確實如那位表演老師所說，學到了很多受益終身的經驗。
而其中的一個劇組，就有跨度很大的戲份。當時自己在現場，被驚的回去後還在琢磨那場戲，後麵趁拍攝間隙向那位前輩諮詢了下這種戲的表演經驗，那位前輩也大方地跟他講述了這種戲的處理方法。
不過江槐序從來都沒有用過，這是第一次需要用到這種表演經驗的戲。
可記住就能代表著一定會用嗎？對此，江槐序的心裡有一絲忐忑。
於是拿出手機給唐明回了條訊息，“戲份不重，但表演難度還是挺大的，我先練練看，晚上再給你回複，行不行？”
發完訊息後他簡單洗漱了下，下樓去廚房，準備找點東西吃。
阿姨在廚房裡整理廚具，見江槐序來了就問他：“江先生，你午餐想吃點兒什麼，我給你做。”
上次一起吃飯，林明燭發現江槐序的用餐習慣後，就跟管家和阿姨說以後做飯前可以問問他想吃什麼，在家跟他說話不用太客氣。
江槐序一覺睡到了飯點，所以阿姨到這會兒才問他想吃什麼。
“牛肉拉麵吧，麻煩吳嬸了。還有，您叫我小江就好。”
“好嘞，不麻煩的。這兒還有熱的玉米和雞蛋，小江你要不要先吃一點兒墊墊肚子。”吳嬸端著餐盤遞向江槐序。
“好。”江槐序接過來，拿起了一個玉米啃了起來。“怎麼沒看見陳叔？”
“老陳一早就跟小林出門辦事去了，估計得晚上才能回來了。”
阿姨很快就把麵條做好了，加了很多辣醬牛肉，滿滿一大碗。
江槐序平常一旦開始研究劇本，不管順不順，都特彆容易不想出門，所以一碗麵他全給吃光了。
吃完他將碗筷拿到廚房。
阿姨正在清理煮麵用的鍋，見江槐序進來，問道：“小江，晚餐你想吃什麼？”
“家裡的洗護產品沒有存貨了，我準備等下去超市買一點兒，再順便去菜市場買點兒菜，你有什麼想買的東西需要我帶的嗎？”
可能是美食滿足了饑餓的胃，也可能是吳嬸說的話過於自然，讓江槐序脫口而出道：“麻煩您幫我帶點兒橘子汽水。”
“還有吳嬸，下午我打算看劇本。看完不一定到什麼時間了，晚餐您看著安排吧，不用等我。”
“誒，好的。”
晚上九點，林明燭和管家從外麵辦好事情回來，映入眼簾的是放在桌子上的兩箱橘子汽水。
沒一會兒阿姨也從隔壁過來了。
林明燭的目光正望向客廳，隔著鏡片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吳嬸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是桌子上放著的兩箱汽水，解釋道：“我下午去超市買東西，小江說想買點兒橘子汽水，我就帶了兩箱回來。”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想起什麼，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小江跟我說下午要看劇本，讓我晚上不用等他吃飯，這汽水還在這兒，他不會一直都沒下來過吧？”吳嬸滿臉擔憂地說完就往廚房去。
管家看著這情況，也跟著去到了廚房。
果然，鍋裡的一碗麵條，已經坨的跟麵團一樣了。
她趕忙從冰箱裡拿出沒做完的手擀麵、牛肉和小青菜，準備做一份簡便版的牛肉麵。將肉洗淨切片，加入生抽、耗油、澱粉和油，攪拌均勻，開始醃製。趁著醃製的間隙，將配料大蒜、生薑切末。
全都弄好後，她看向一旁正在幫忙洗小青菜的陳叔，問出了心裡的問題，“老陳，你說我這事兒是不是做的不好？”孩子忙工作忙忘了，她到了飯點兒應該去提醒一下的，這麼餓著肚子，餓久了不得生病啊。
陳叔將菜葉一片片擺在盤子裡，開口道：“小萍，說實話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想辦法把它解決就好了。”
在做事兒上，陳叔的主張一直都是以解決問題為第一要義。這麼多年下來，或多或少的影響了吳嬸，她決定不在想這個問題。利落地起鍋倒油炒薑蒜末和牛肉，沒一會兒，香味便撲鼻而來。
就在這時，林明燭抱著那兩箱橘子汽水走進了廚房。他拆開一箱，拿出幾瓶放在冰箱裡，擺放整齊。
盯著果蔬層看了幾秒後，才將冰箱關上，轉身到置物架上拿了幾顆橘子，洗淨剝皮放進榨汁機裡。
吳嬸看著鍋裡開始沸騰起來的湯，往裡頭加了一碗水，湯麵立刻歸於平靜。忽然覺得林明燭現在的心應該和這水差不多，急需一個冷卻下來的出口，於是沒等麵煮好就開口道：“小林，是吳嬸沒做好，下次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不怪您。”畢竟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江槐序看起劇本來是這樣的狀態。“麵聞著很香，能給我也盛一小碗嗎？”
“當然可以，嬸子彆的不會，飯你們想什麼時候吃，嬸子就什麼時候給你們做。”說著吳嬸就從袋子裡抓了一大把麵條下到鍋裡。
林明燭從櫥櫃裡拿出一隻大容量玻璃杯，將果汁倒進去。“謝謝吳嬸，您也忙一天了，弄完和陳叔回去早點休息吧。”
“誒，好嘞，麵一會兒就好。”
林明燭端著果汁，在冰箱裡取了些冰塊，朝二樓走去。
江槐序房間裡的燈還亮著，他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沒人應聲。擡手又敲了敲，“槐序，你在嗎？”
“來了。”江槐序從床上起身，過去開門。
門開啟，林明燭將手上的果汁遞給他，說道：“不知道你要不要喝冰的，拿了點兒冰塊，你要喝的話就自己加。”
江槐序看著那稱得上是以“壺”為計量單位的橘子汁，雙手接過，回了句“謝謝”後，繼續說道：“賠給你的鞋，我買回來了，是進來坐會兒還是在這兒等我？”
買鞋的事兒，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落實了。林明燭有些驚喜，麵色不顯地回道：“進去等你。”
進入屋內後，江槐序拉開電腦桌旁的椅子，“你坐這兒等我吧。”
“好。”林明燭坐在那兒，視線跟隨著江槐序往床邊的小木桌上移，上麵放著一本用粉色熒光筆塗畫過的劇本。
江槐序將果汁放在床邊地毯上擺著的圓形矮桌後，走進衣帽間，從裡麵拿出一個盒子，開啟遞給林明燭。“沒找到你穿的那一款，我就自作主張給你挑了一雙。”
是一雙米白色的板鞋。
本來他是想買進店第一眼就看見的那雙紅色，不過後麵考慮到自己觀察林明燭的穿衣風格所得的結論：全身上下的衣服顏色嚴格控製在三種以內，還多是黑白灰的情況下，最終放棄了跳躍的紅色，決定買這雙和他發色相呼應的米白色。
看著這雙鞋，林明燭的心裡有些五味雜陳。張了張嘴，卻隻問的出，“你什麼時候去買的？”
“昨天去完公司後，順便去商場逛了逛。”說完，江槐序從床頭書架上的透明展櫃裡拿出一隻新買的玻璃杯，往裡頭倒了一半的果汁，“你要加冰嗎？”
林明燭本想說不用，我不喝，結果發現他手上拿的是印有小魚圖案的透明玻璃杯。江槐序並未對外公開過自己喜歡可愛的杯子，所以這支杯子並不屬於林明燭對這棟房子的佈置範圍內，而是新加入的夥伴。轉言道：“謝謝，加一塊就好。”
聞言，江槐序往小魚杯子裡加了一塊冰，遞給林明燭，“杯子也是昨天買的，買回來我都洗乾淨了。”說完回到地毯上坐下，端起那1000l的大水杯喝了一口，味道有點濃。
“杯子很可愛。”林明燭仰頭喝果汁的過程中，才發現床頭的書架上放著許多毛絨玩偶，還有三隻不一樣的漂亮杯子。問道：“你喜歡收集杯子嗎？”
江槐序看著旁邊的冰塊，拿起一塊放到裡頭，順勢在桌子上趴了下來，冰塊落到果汁表麵時濺起一陣漣漪，沉底的過程使果汁開始輕微晃動。看著那杯壁，江槐序的大腦也不經有些搖晃，開始回想起昨天的場景。
他平常不怎麼逛線下實體店，給自己買東西一般都是網購。不過和林明燭說的時候是說等他下次出門的時候給他買，所以昨天逛完4s店後，拉著唐明又去了趟商場。
唐明一開始以為江槐序心血來潮提議去逛商場，是要給訂婚物件買東西，頓時就想八卦幾句。後麵想起來唐芯給他的“少在江槐序麵前提他聯姻物件”的提醒，雖然唐芯經常“誆騙”自己，但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決定聽她的，於是忍住好奇，寸步不移地跟著江槐序。
看著江槐序從地下停車場上到一層後，徑直往前走，多一秒都沒停留時，唐明心想看來是帶著目標來的。
後麵晃了一圈，隻進了一家鞋店，還隻在裡麵待了五分鐘不到，連商品都沒有拿起來過時，唐明頓時想問“你在找什麼，說出來我幫你一起找”。但看著江槐序眼神堅定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最後看他進了他常穿的品牌的鞋店，拿了雙自己的碼的鞋，終於決定放棄陪伴式逛街，跑到一旁的沙發上坐著等。
“我很喜歡，謝謝你槐序。”
聽到這一聲，江槐序纔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笑眼盈盈的林明燭，他有些不明所以，遲疑了一秒纔想起來沒問林明燭的感受。忙開口道：“怎麼樣，合適嗎？”
“挺合適的，謝謝。”說完，他將鞋從腳上脫下，放進盒子裡裝好。
江槐序看著桌麵上那個重新被蓋上的鞋盒，莫名覺得心裡有些悶。仰頭將剩下的果汁灌下去一大半，還是覺得有些悶，又起身去將窗戶都開啟。聽著海風呼呼的聲音，那股煩悶感慢慢消解了下去，他回到地毯上坐下。
林明燭走到他的對麵，跟著坐了下來，問道：“接到新劇本了嗎？”
“還不算，導演有意向，不過還得等試鏡成功才行。”
“什麼時候去試鏡？”
“週三上午，還剩兩天。”
“這麼趕，那你劇本看的怎麼樣了？吳嬸說你一下午都沒出門，沒感覺到餓嗎？”
江槐序想這兩個問題有什麼關聯嗎？為什麼會一起問他，不過他還是選擇都回答了。“中午吃的多，我還行，劇本不太行。”
“沒演過這麼多戲份，還這麼有難度的劇本。”
“我之前演的都是些青春偶像劇，導演跟我們演員說的最多的就是帥就行。即便也需要一些演技，但用在這部劇的人物上明顯就不夠。”
“我本來想趁今天下午用之前在一位老師那學到的經驗，把這部戲的各個階段的情況串一串，但是不行，一直沒什麼進展。”江槐序一股腦說完後，聲音慢慢小了下來，“後來我找了個影片準備學習下，但劇情有些無聊，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聽江槐序說完他今天下午的活動軌跡，林明燭下意識往床上看了看。被褥堆在枕頭處，床單上有一塊明顯的褶皺，還散落著幾張紙。
“需要我幫你對對戲嗎？”
“你學過表演嗎？”江槐序有些震驚地問。
“這倒沒有。不過，我上大學那會兒經常在戲劇社裡看他們排練話劇，現在也偶爾看彆人演戲，應該差不多吧。”說完林明燭又有些不確定。
不管怎麼說，有人陪自己練肯定比自己一個人瞎琢磨要好的多。江槐序立刻有勁兒了，“好啊，那你幫我對對，也不知道到時候是試哪一段。”說著便撲到床上將剩下的幾張紙拿過來。
“不急這一時，先去吃飯。吃完我再陪你對，剛好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天氣一熱，江槐序就不太想吃飯，但待會兒還要和林明燭一起梳理劇本，而且剛剛喝了一杯橘子水開胃，這會兒確實感覺到餓了。“好，那我先去吃點東西。”
樓下空無一人，管家和阿姨都去休息了，隻剩餐廳的燈還亮著，餐桌上放著一大一小的兩份牛肉麵。
江槐序靜靜走過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著那碗大份的牛肉麵。
等林明燭洗漱好，到一樓的時候，看見江槐序正坐在餐桌旁盯著麵前的空碗愣愣地發呆。
“怎麼了？沒吃飽嗎？”說著他端起麵條放在江槐序麵前，“那這份你也一起吃了吧。不過這份不辣，可能你沒那麼喜歡。”
江槐序將碗推了回去，“吃飽了。”
“那是怎麼了？是吳嬸給你做了和中午一樣的飯菜？”
“她剛來我家那會兒，我連著吃了好幾頓油爆蝦，都懷疑她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呢。後麵才發現，她是見我愛吃，才會頓頓做。下次你提前跟她說想要吃什麼就好了。”說完，林明燭拿起筷子吃起麵條來。
江槐序看著林明燭低著的頭，心道不是，隻是沒想到這種被人默默關注和關心的感覺會這麼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