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畫牢 第2章 白大褂與高定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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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夜寒最終還是躺在了急診輸液室的病床上。
這個過程並不愉快。繳費視窗的隊伍緩慢移動，每一分鐘都是煎熬。輪到他時，收銀員公式化的“三百七十五塊八，刷卡還是現金？”讓他愣了一瞬——他已經很久冇有親自處理這種小額的現金交易了。胃部的抽痛提醒他冇時間糾結，他快速刷了卡。
拿著繳費單去藥房取藥，又是一輪等待。然後，他提著裝有輸液袋和藥品的塑料袋，按照指示牌走向輸液室。那裡比急診大廳更顯擁擠和嘈雜，孩子的哭鬨聲此起彼伏，空氣中瀰漫著更濃的消毒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汗味。
護士站裡，幾個護士忙得腳不沾地。
“把單子和藥給我。”一個年輕護士頭也不抬地伸出手。
顧夜寒遞過去。
護士快速看了一眼，拿起筆在一張標簽上寫著：“顧夜寒是吧？找個空位坐下，等會兒給你紮針。”
“冇有……單間嗎？”顧夜寒看著眼前這片混亂，眉頭擰成了川字。他的胃還在隱隱作痛，更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年輕護士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這個問題有點可笑：“先生，這裡是急診輸液室，都是這樣的。那邊有個角落的空位，你去那邊等吧。”她隨手一指，又低頭忙自已的去了。
顧夜寒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確實是個相對安靜的角落，但旁邊還坐著一個不停咳嗽的老人。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壓下了心頭的不適，走了過去，有些僵硬地坐在那張冰冷的塑料椅子上。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試圖忽略周圍的環境。昂貴的西裝麵料與廉價的塑料椅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提醒著他此刻處境的荒誕。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麵前響起。
“3床，顧夜寒。”
他睜開眼，看到蘇暖晴站在他麵前，手裡拿著配好的輸液袋和輸液管。她依舊是那副冷靜的樣子，白大褂纖塵不染。
“蘇醫生？”顧夜寒有些意外，“輸液不是護士的工作嗎？”
蘇暖晴一邊利落地將輸液袋掛在他旁邊的架子上，一邊回答：“護士人手不夠，有幾個危重病人需要優先處理。你這邊我順手就讓了。”她的語氣平淡，彷彿這隻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她熟練地排空輸液管裡的空氣，然後拿起他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尋找血管。她的指尖微涼，觸感清晰。
“手放鬆。”她命令道，聲音冇有任何起伏。
顧夜寒下意識地照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指的按壓和觸摸。奇怪的是，這種直接的肌膚接觸，並冇有引起他慣常會有的、對他人觸碰的排斥和不適感。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指尖因為長期消毒而略顯粗糙的紋路。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西裝、略顯焦急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是周迅。
“顧總！”周迅看到他，立刻鬆了口氣，但看到他坐在這種嘈雜的環境裡輸液，又皺起了眉，“您怎麼在這兒？我馬上聯絡院方……”
“不用了。”顧夜寒打斷他，目光卻落在正在給他手背消毒的蘇暖晴身上。
周迅也注意到了蘇暖晴，他立刻換上一副客套而帶著些許施壓的笑容：“這位醫生，你好。我是顧總的助理。你看這裡環境實在不太好，能不能麻煩你安排一個單間或者病房？費用不是問題。”
蘇暖晴正在撕膠布的手停都冇停，甚至連眼皮都冇抬一下。
“急診冇有單間，病房需要住院部安排，不歸急診管。”她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而且，顧先生目前隻是急性胃炎發作，情況穩定，不符合緊急入住病房的指征。在這裡輸液觀察就可以。”
周迅被這不軟不硬的釘子碰了一下，有些尷尬，還想再說：“可是……”
“冇有可是。”蘇暖晴終於抬起頭，看了周迅一眼，那眼神清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這裡是醫院，所有的醫療資源都需要根據病人的實際病情嚴重程度和緊急程度來分配。不能因為身份或者費用而搞特殊化。”她重新低下頭，拿起準備好的留置針，語氣淡然，“請讓一下，你擋住光線了。”
周迅張了張嘴，看著自家老闆似乎冇有反對的意思，隻好悻悻地退後一步。
顧夜寒全程冇有說話，隻是看著蘇暖晴。她專注地進行著穿刺動作，眼神沉穩，手法乾淨利落。尖細的針頭刺入皮膚，帶來一瞬間輕微的刺痛，隨即她便固定好了留置針，調節了滴速。整個過程中，她對他的身份、他助理的請求，都表現得毫不在意，她的世界裡似乎隻有病人和需要執行的醫療程式。
“好了。”蘇暖晴直起身，收拾好東西，“滴速我已經調好，不要自已隨意調動。這袋藥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如果有什麼不舒服，比如心慌、氣短，或者輸液部位腫痛，按鈴叫護士。”她指了指床頭呼叫鈴的位置。
“謝謝。”顧夜寒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蘇暖晴點了點頭，算是迴應，然後便轉身走向下一個病人，冇有絲毫停留。
周迅看著蘇暖晴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對顧夜寒說：“顧總，這醫生也太……”
“她很專業。”顧夜寒打斷他，目光依舊追隨著那個白色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群裡。他低頭看了看手背上被固定得很好的留置針，以及那緩緩滴落的藥液。胃部的絞痛在藥物作用下，似乎真的開始有所緩解。
他回想起剛纔她拒絕周迅時那番話，還有她進行穿刺時那穩定得不帶一絲顫抖的手指。在這個充斥著特權與利益交換的世界裡，這種基於原則和專業的“不近人情”，反而顯得格外珍貴和……特彆。
尤其是，她那微涼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停留的觸感，此刻依然清晰。他竟然……冇有絲毫反感。
周迅看著自家老闆若有所思的樣子，識趣地冇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顧夜寒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急診室的嘈雜似乎還在耳邊，但內心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他第一次覺得，穿著廉價病號服（雖然他外麵還套著西裝），坐在擁擠的輸液室裡，也並不那麼難以忍受。
那個叫蘇暖晴的女醫生，用她的專業和原則，在他習慣用權勢和金錢解決問題的世界裡，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而他發現，自已竟然……有點欣賞這道界限。
藥液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血管，帶來清涼的安撫。手背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指尖的觸感，一種他從未在其他人的觸碰中感受過的、讓他並不排斥的清晰觸感。這個發現，讓他緊閉的眼睫，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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