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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意孤行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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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同班同學,我有幸見證顧靈毓和陸楓從相愛到分開。

運動少年,勇往直前,冰山學霸終是為愛低頭。

隻可惜敗給了畢業季的現實。

許多年後,陸楓回國。

群裡組織同學聚會。

眾人出謀劃策,還想著撮合二人再續前緣。

和顧靈毓隱婚的我,默默關上了手機。

1

收到高中同學群裡發來的訊息時,我剛起床不久。

群裡說為了歡迎陸楓回國,想組織一次同學聚會。

大家見麵聊聊天,找找逝去的青春。

陸楓冒泡,回了個「受寵若驚」的貓咪表情包。

接著,有人又拉了個群,所有人都在,除了陸楓和顧靈毓。

主導的人是陸楓的同桌,馮柯。

「大家都知道的吧,靈毓和阿楓這對苦命鴛鴦,之前因為留學的事被迫分手,據我所知他倆目前應該都是單身,不如我們撮合撮合,來個破鏡重圓?」

「我靠,刺激!」

「他倆為啥都單著,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說。」

「一般像顧學霸這種高嶺之花的型別,一旦學會愛人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是真的,我從沒見過顧學霸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

「當年他倆的事幾乎全校都知道,我還挺磕的呢哈哈哈。」

......

如此自作主張的做派,估計是沒問過這兩位當事人中的任何一個。

群裡越說越興奮。

我常年潛水,存在感很低,在眾人的群情獻策裡,默默地關上了手機。

顧靈毓不怎麼看同學群裡的訊息,朋友圈也常年沒有什麼動態。

除了轉載學術上的論文,就是對某項新潮技術發表什麼見解,活人感很低,你很難從中窺探到她的生活。

從前上學的時候,人送外號佛陀。

小小年紀就已遁入學業的空門,對研習知識頗為鐘情與專誠。

說來好笑,我們班四十多個人,就兩個人成績最為穩定,幾乎雷打不動——

顧靈毓和倒數第一。

等我洗漱完開啟門,顧靈毓正好站在衛生間外麵。

「啊,抱歉,我有點久。」

我看她眼眶微紅,估計是昨晚又因為評職稱論文的事熬到一兩點。

「沒事。」

「對了,我今天還要去醫院照顧我媽,這幾天估計就不回來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拿護手霜。

搬到這裡一年多了,這個抽屜至今還跟我不太熟,每次拉到一半卡住,我要用膝蓋向上頂一下,才能完全開啟。

「我今天早走去坐公交,你不用等我一起。」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點點頭,轉身走進去。

2

說起來,我和顧靈毓算是緣分頗深,同一所高中畢業後還能在同一個單位工作。

隻不過她屬於博士崗位的高層次人才引進,而我是研究生畢業後考進了編製,在高校的行政部門裡穩定下來。

我天天朝九晚五,不像她一樣又當導師又管講課,忙得腳不沾地。

因此我儘量不讓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影響她的日常工作。

我有點想問她有沒有看到同學群裡的通知,但又不太想讓她知道陸楓回國的訊息。

初戀像個恐怖分子,霸道地占了一席之地,具有至高無上的優先順序。

即便是顧靈毓,也不可避免。

我曾經在她的書頁裡發現了她與陸楓的合照。

兩人並肩而立,一個外向,一個內斂。

親密得不容任何人插足。

我出門前,她端了杯咖啡,站在玄關處看著我換鞋。

我不太能想象到顧靈毓愛人是什麼模樣。

平常人的話,大概會與丈夫擁抱溫存,或是討論今天的晚餐想吃些什麼。

顧靈毓嘛,估計會坐在人懷裡傾情講解人與自然的規律性發展?

想到這裡,差點笑出聲。

說實話,我也很好奇當她麵對陸楓時,臉上露出的溫柔表情。

我踏出門檻的腳又伸了回來。

「要不要來個早安吻?」

她疑惑看我,眼神裡找不到任何愛意存在的跡象,有的隻是對我反常行為的不解。

好吧。

我還不夠資格將神拉下神壇。

「開個玩笑,我出門啦。」

我衝她擺了擺手。

她說:

「路上小心。」

3

很久之前,我見過顧靈毓在學校門口等待做值日的陸楓一起放學。

聽說他們是鄰居。

父母也相互來往。

天時地利人和。

顧靈毓從不浪費時間,手裡拿著單詞本,側臉認真。

等陸楓風風火火地跑出來,將胳膊搭在她肩上。

笑起來的模樣特彆漂亮。

他是我們班的體育課代表,開朗活潑,陽光俊美。

這樣的人,生來就是焦點中心。

我有時候覺得陸楓很傻,每天鍥而不捨地追在顧靈毓後麵跑,不見她笑,不見她惱,得不到回應,看不見希望。

可是。

又格外羨慕他橫衝直撞的勇氣。

如果我像他一樣,陽光、俊美,家世又好,顧靈毓會不會多看我一眼?

同班同學湊在一起磕cp,把這對稱為高嶺之花與快樂小狗的組合。

學霸一邊臉上厭煩,一邊不自覺縱容。

怎麼能不好磕?

4

那天體育課,陸楓跑得太急,摔了,懷裡抱著的飲料瓶滾了一地。

所有人嚇了一跳。

這一下貌似有些狠,他疼得齜牙咧嘴,臉上全是灰。

顧靈毓主動走向他。

四周很安靜,所有人好像都屏氣凝神看熱鬨。

她表情不變,伸手從口袋裡掏出紙巾,蹲下擦拭陸楓的臉。

「怎麼這麼不小心。」

畫麵有點好看,還有點唯美,像那種校園青春電視劇。

朦朦朧朧,帶點潮濕與酸澀。

陸楓這小子,摔得渾身是傷,笑得卻像個傻瓜。

我身後的小女生捏著嗓子輕聲尖叫。

「臥槽,他動心了!」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顧靈毓還是心軟了。

沒有永遠的高嶺之花,隻有鍥而不捨的快樂小狗。

5

陸楓在顧靈毓這裡努力了很久,終於靠著勇往直前的毅力打動了這尊唯愛學習的佛陀。

全校人津津樂道。

我那時個子不高,留著很短的頭發,很瘦很不起眼,躲在遠處,是言情故事裡的無臉npc。

大概是他們之間太過光芒萬丈,我這個地底生物忙不迭地躲到陰暗處,恐被刺傷,也恐被看穿我心底見不得光的羞恥單戀。

我怎麼敢的。

我不帥氣,也不陽光。

於是我扯出一抹笑,心不對口地附和著身邊的人。

「對啊,真的好甜。」

我唯一敢做的。

也僅僅是跟顧靈毓講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顧同學,我要收一下生物作業。」

6

上個月,母親剛被確診了膠質母細胞瘤。

這種疾病預後很差,惡性程度高,從出現症狀到確診通常僅數月,即便要接受係統的治療,生存率也極低。

醫生告訴我們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這意味著,她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麻繩專挑細處斷。

許女士這一生,獨自將我和我姐拉扯長大、成家,本該到了享福的年紀。

但她看得很開。

她覺得這輩子該做的都做完了,沒有什麼念想了。

除了沒給那個拋家棄子的死鬼老爹幾個悶棍之外。

我姐是做生意的,工作比我忙,因此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醫院裡陪床。

領導特意批準了我的長期事假,表示理解。

「小顧最近工作怎麼樣?」

「挺忙的。」

「你明年就二十八了,還準不準備要孩子了?」

我坐在床邊削蘋果,說:

「現在都流行晚育,我覺得目前這個狀態挺好的。」

母親冷臉乜我一眼:

「真不知道小顧都看上你什麼,我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

「那時你帶她回家,我還以為你隨便找了個人來唬我,她家條件那麼好,怎麼可能瞧得上我們。」

我手中的動作緩了下來。

「之前你舅舅給你介紹的那個做房地產生意的,多好的人,不就是離過婚帶了個小孩,人在大城市光房產就好幾十套,你非要留在這個小破地方。

「學校的工作雖然比較安逸,但男孩子不跟我們那個時候一樣了,還得出去闖。

「小顧是很好,好得我都挑不出毛病,現在啊打著燈籠都難找,可你沒點優勢,長相也普通,門不當戶不對,怎麼留得住她?」

我安靜地聽著,她的那些老生常談,講了得有幾百遍。

歸根到底,她覺得顧靈毓這樣的大餡餅不該落在我的頭上,有家世有長相有才華,她可以愛的人很多,唯獨不可能是我。

我不該自視甚高,該腳踏實地。

從小到大,我媽就對我格外嚴厲。

她認為我身上沒有遺傳到她的乾脆果決,全是隨了我爸的柔懦寡斷。

我達不到她的期望,得不到她的任何獎勵。

直到高中畢業,我的所有常服基本都是我姐穿過替下來的。

所以我很喜歡穿校服。

至少它讓我在學校裡,看上去跟彆的男孩子沒有太大的差異。

她說了一會兒,見我油鹽不進,也懶得繼續。

晚上七點,我姐終於姍姍來遲。

她又是一個人,穿著西裝,眉眼疲倦。

我媽伸著頭朝她身後望了好幾眼,我姐才說道:

「安安和小棠下午要上英語課,沒什麼時間。」

「是,是,還是學習要緊。」

她嘴上這麼說,臉上帶著難掩的失望。

7

我出去接水,正好給她們母女留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

被我遮蔽的同學群不知不覺聊了幾百條訊息。

陸楓說他明天就飛回國內了。

大家紛紛留言表達熱烈歡迎。

「說吧,這麼多年了你最想見誰?」

馮柯發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

「當然是你啊,我全世界最好的同桌!」

「我看不像。」


1。」

「+身份證號。」

「咳咳,誰來幫忙艾特一下顧學霸啊。」

「@顧靈毓。」

「彆鬨了,她工作忙。」

「喲喲喲,好家屬的發言[壞笑]」

「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陸楓發了個「臣退下」的搞怪表情,沒有給出明確答複。

這下眾人心中更覺他們如今依舊藕斷絲連。

我跟顧靈毓的婚姻,沒有任何同學知道。

也許是我們兩個都覺得沒必要,反正是為了安撫父母才走到這一步。

我們約好,如果有真愛出現,隨時都可抽身而退。

8

我的手指停在陸楓的頭像上。

小圖看,是個抱著小貓咪的男孩子。

我有點好奇,但不小心誤觸。

變成了——

「我拍了拍陸楓:阿楓來嘍~」

我腦袋轟隆一聲,恨不得此時把手機扔出幾米遠。

可這東西想撤回也沒法撤回。

那條拍一拍就這樣在幾條零零散散的訊息裡顯得格外突出。

我有點絕望。

「哎,謝昭是哪個來著?我怎麼想不起來了,不是我們班的吧?」

有個叫薑明珊的發現了我:

「同學,你是不是走錯群了?」

「薑明珊你是不是傻,我們班生物課代表啊,就每次站隊時候最前麵那個寸頭男生,你忘了?」

馮柯出來打圓場。

「我靠,我忽然想起來……」

我隻好回複道:

「對不起,不小心點錯了。」

大概是陸楓一直有在關注群裡的訊息,我剛發出這句,他便說:

「謝昭?好久不見啦!我還記得以前下課後,你經常默默陪我打掃體育器材室的衛生,我當時特彆感謝你。」

陸楓拍了拍我。

「謝昭上學的時候很內向啊,安安靜靜的,瘦瘦矮矮的一隻,每次過來收作業聲音都特彆小哈哈。」

「馮柯,你也彆說謝昭,你上學的時候不都坐第一排麼。」

薑明珊發了個「摳鼻」的表情。

馮柯立馬接了個「揮拳」。

他們兩個依舊像上學的時候一樣,很吵很鬨。

陸楓說:

「謝昭,這次同學聚會你來參加嗎?」

我就這樣被推上風口浪尖。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勸我去參加。

「有時間的話,會去吧。」

「一定要來哇,都好久不見啦。」

9

群裡又開始聊起同學聚會的佈置和安排,顧靈毓依舊沒有出現。

我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準備回去。

剛走到門口,我姐的聲音從縫隙裡傳了出來。

「媽,最近工作忙,我可能沒法經常過來了,等我忙過這陣,我帶聞卓、安安和小棠一起來看你。」

「你先忙你的,這邊有小昭呢。」

「等我給你找個護工,也讓小昭休息休息,他學校裡的事情也多。」

「花那錢乾嘛,現在這護工可貴了,你的生意剛起來,兩個孩子還上學,這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你就過好你的小日子,小昭那邊你甭擔心,他就是個閒差事,哪有你累?」

「媽,我不是跟你說了,少說點這種話,讓小昭聽見不好。」

「不說了不說了。」

她笑了笑,望著謝苒感歎:

「我女兒真是優秀,媽媽看著你一步步成家立業,心裡彆提多開心了。」

我平靜地站著,放在門把上的手終是垂了下來。

10

過了幾天回到家的時候,屋子裡傳來飯菜的香氣。

嶽母穿著卡通圍裙,一個滑步到門口。

「Surprise!」

她張開雙臂,不等我換好鞋,跑過來將我緊緊圈在懷裡。

我的臉頰被擠得變了形,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媽媽你怎麼來了……」

「想你們了嘛。」

她拉著我進門。

「快去洗手,我做了你愛吃的青椒肉絲,剁椒牛肉,蒜香雞翅......」

等我在餐桌前坐下時,她又端上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山藥排骨湯。

「來來來,我們先吃,不等靈毓了。」

嶽母每次做飯都是大手筆,恨不得把我和顧靈毓一頓喂到吐。

嶽母家世好,是從小被寵愛著長大的千金小姐,性格明朗,心態年輕,是整個顧家的開心果。

顧靈毓隨了父親的高智,又隨了母親的氣質。

她幾乎是這對夫妻的完美結合品。

「累不累?看護病人是很辛苦的事。」

她幫我盛了碗排骨湯。

「我覺得還好,不累的。」

「還說不累,我看你最近瘦的臉越來越小了。

「你媽媽情況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

「不太好,她的記憶力越來越差了,反應也遲鈍起來。」

「哎,這病,確實挺複雜的。」

我低頭喝湯,沒敢抬頭。

嶽母是很敏銳的人,她看著我,忽的收斂了笑意。

她起身坐到我這邊,捧起了我刻意側過去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

隻見我右臉有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足見打的人是下了多重的手。

「沒事,是我媽打的,她最近精神......不太穩定。」

這兩天她的狀態急轉直下,藥物已經不怎麼管用了。

「醫生說她的認知會慢慢的出現障礙,伴隨煩躁,焦慮,這都會隨時發生的。」

我淡淡地說,像是講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怎麼這麼嚴重?痛不痛,媽媽這就給你找點冰塊冷敷冷敷——」

我拉住他:

「沒事的媽媽,我麵板薄,看著嚇人,但沒有那麼痛的,一兩天就會好起來。」

「你姐姐呢,讓她陪幾天床不行嗎?」

「她工作忙,我媽不捨得她太累。」

我心裡都明白,就算謝苒每晚留在那兒,她也不會將氣撒在她身上。

從小到大,家裡的雞毛撣子,衣架,幾乎都是用在我身上的。

謝苒擋在我麵前時,她臉上的表情才能稍稍緩和。

因為謝苒像她。

我像我爸。

這麼長時間,我早就麻木了。

11

嶽母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攥緊我的手。

我不該說這些的,但人在感覺寒冷的時候會趨於溫暖之處,這是天性。

我沒法規避。

嶽母摸摸我的頭,

「寶寶,沒關係,你有靈毓,還有爸爸和媽媽,我們也是你的家人啊,受了委屈是不能憋著的,人要學會流淚才能變得健康起來,對不對?」

「我知道。」

我對她慘然一笑:

「謝謝你媽媽。

「我......再多陪她點時間,這點痛,跟她的病比起來,算不上什麼了。」

顧靈毓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屋休息了。

醫院那邊,謝苒還是給媽媽找了護工。

我得已離開幾天稍微喘口氣。

不知睡了有多久,房間的門被悄然開啟,外麵的光線漏了進來。

我知道是顧靈毓,但眼皮重得掀不開。

「......你回來啦。」

我聽到她「嗯」了一聲。

接著,一隻手輕輕放在我的臉上。

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她俯身,低沉地問:

「還痛不痛?」

「......痛。」

我不想騙她,是真的痛。

她在我身邊很久,久到我又睡過去。

「你怎麼還不回去.....」

我聽見自己迷迷糊糊地說。

但我沒聽到顧靈毓的回答。

我好像做夢了。

夢裡是再次相遇的那天。

12

我沒想到畢業後這麼多年還能遇見顧靈毓。

新入職的老師除了要接受入職培訓以外,一般還要瞭解學校曆史、規章製度等等。

我就是主要負責這個的,所以當我翻開資料,看到顧靈毓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

我以為是個恰巧同名的。

在我的認知裡,顧靈毓應該會去一些更大的城市發展。

這所大學雖然不差,但跟她這個大學霸比起來,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顧靈毓第一天來的時候,穿了件很規整的白色長裙。

褪去了青年人的青澀,她變得更加秀麗窈窕。

我和她在轉角處撞見。

我一邊道歉一邊抬頭看她。

驚訝之餘,嘴裡蹦出來的話沒經過大腦:

「啊,顧靈毓。」

我睜大了眼睛:

「我是謝昭!」

我後來想想,顧靈毓估計根本沒想起來我是誰。

畢竟我從小到大都沒什麼存在感。

不算帥氣,也不算活潑,隻是在普通人裡還算是努力。

她聽我說完,怔了一怔,對我禮貌點頭。

「好久不見了。」

辦公室的同事私底下聊起顧靈毓:

「咱們學校來了個鎮校之寶,嘖嘖嘖,瞧那長相,身材,我要是沒結婚,早就撲上去了。」

他對我擠眉弄眼:

「聽說小顧還是單身呢,你倆這老同學,怎麼樣?有空發展一下嘛。」

我笑笑不說話。

13

工作獨立以後,我剪了流行的發型,學起來穿搭,還在離單位不遠的地方買了套麵積不大的二手房。

裝潢一般,勝在溫馨。

我比以前開朗了很多,週末的時候會去打羽毛球,看電影。

我擁有了許多曾經想要的東西。

所以再次見到顧靈毓,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我偷偷創造巧合接近顧靈毓。

幫她熟悉學校環境,幫她整理手頭資料,偷偷給她講哪個領導最奇葩,哪個視窗的飯菜最難吃......

我們變熟了很多,偶爾一起吃飯。

她一如既往受歡迎,每節課的上座率爆滿。

顧靈毓是個慢熱的人,一段時間下來。

她也會跟我聊起手底下帶著的學生。

偶爾也會科普些我聽不太懂的專業知識。

期間看我一眼,才發現我十分迷茫。

她忽然淡淡地笑,低聲說:

「那我換一個故事。」

我覺得我們變熟了。

14

離開學校後,沒有那麼多桎梏,我膽子更大了。

最傻的就是晚上八點多還跑回學校去。

那天雨下得很大,顧靈毓辦公室還亮著燈。

我拿傘站在實驗樓的廊下,等待那盞燈變暗。

九點,顧靈毓下樓。

我對她咧嘴一笑,牙齒被凍得有些發顫:

「好巧啊,你也加班?」

她微微一愣:

「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家。」

我心虛地撓撓鼻子,

「有些工作沒做完。」

到停車場差不多十分鐘路程。

我們兩個擠在一把傘下,靠得很近。

雨霧吞沒這座城市,雨滴像我躁動的心臟。

她堅持要開車送我回家。

路程很短,我下車前,第一次鼓足勇氣跟她說了「晚安」。

她的聲音溫柔得容易叫人誤會:

「晚安,好夢。」

15

獨立以後,我媽每週都給我打好幾通電話。

無非就是一件事。

相親。

謝苒一畢業就跟她談了好幾年的男友結婚,一眨眼,都倆孩子了。

所以她目前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給我物色物件。

她是老思想,老觀念,覺得男孩子沒有找到一個賢內助,是沒辦法在社會上立足的。

愛情不重要,能過日子就行。

我說:

「那我養條狗。」

我媽:

「滾。」

自從跟顧靈毓重逢以後,我對她的相親活動就更抵觸了。

後來她跟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能成就成,不成我也懶得管你。

結果去見相親物件的路上,遇上一個正在遛狗的阿姨。

小狗的牽引繩斷了,它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嗖的跑沒影了。

把阿姨急的連喊帶追。

我把包一扔,拔腿就跑,整整追了這小東西兩條街。

嗬,哥的晨跑是白練的嗎?

最後把狗狗抱回來的時候,我滿臉汗水,衣服也濕了,頭發更是炸了毛。

阿姨抱著我的包,感動的是熱淚盈眶,連忙邀請我去家裡坐坐。

我喘著氣,擺擺手:

「沒關係的阿姨,舉手之勞,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結果一轉身,顧靈毓站在我身後。

那狗見了她,尾巴搖得像直升機的螺旋槳。

她歪了歪頭:

「謝昭?」

我還沒等說話,那位阿姨「哎呦」了一聲,湊近過來:

「靈毓,這是你朋友嗎?你好呀,我是靈毓的媽媽。」

「阿,阿姨您好,我叫謝昭。」

我緊張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忙彎腰打招呼。

「這也太巧了不是?」

她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這期間顧靈毓就一直盯著我看。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突然伸過來,試圖將我臉上濕黏的碎發從眼前撥開。

我想她那是下意識的動作。

可我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臉忽然很熱。

「有汗,彆碰了。」

她像是沒聽見,隨口問道:

「你怎麼在這兒。」

「我去見一個朋友,沒想到遇上了阿姨。」

「女生?」

我抿了抿嘴,有點難以啟齒:

「......相親。」

顧靈毓一頓,沒有再說話。

倒是她媽媽聞言一驚:

「哎呦,這倒是不巧了,小昭,你看你這樣滿身是汗的,這麼去會著涼的,不然先給對方發個訊息,說你臨時有事不過去了,改天有空再約。」

她牽住我的手。

「我們家很近的,過來換身衣服,再吃頓飯,好不好?」

她好像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

我求助般地看了眼顧靈毓。

她正牽著小狗跟在我們身後。

不知在想什麼,表情淡漠。

「對了,小昭,阿姨可以加你個微信嗎?」

我收回視線,腦子很亂。

「啊?......哦,好,好的。」

16

我就這樣和顧阿姨成了好朋友。

她似乎有意撮合我和她女兒,週末經常邀請我去顧家吃飯。

我怕時間長了會引起顧靈毓反感,後麵便經常推拒。

那場相親就這樣被我拋到了腦後。

直到一個月後,我被一個女人堵在了校門口。

這人燙一頭羊毛卷,一身花裙子,個頭一米五上下,年齡至少快四十了。

她笑眯眯地遞來名片。

「謝先生,你好,我叫嶽桃,是你母親介紹我來跟你相親的。」

大概是她打量我的視線太過直白,我有些害怕地退了幾步。

身後,正好是顧靈毓的胸口。

她的雙手扶住了我的肩膀,問:

「怎麼了?」

那人收斂了笑意,看看我再看看顧靈毓,不客氣地說:

「你有妻子?」

見來者不善,顧靈毓將我拉到身邊,環住了我的肩膀。

「是的,你是哪位?」

最後那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顧靈毓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她帶我上車,幫我扣上安全帶,臉離我很近。

她見我睜大了眼睛,便低聲道:

「戲要做足,不是麼?」

我的臉紅透了:

「好吧。」

可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幾天後,嶽桃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不是在學校門口,而是在我家門口。

不知道我媽出於什麼想法,竟然把我的住址泄露給了嶽桃。

她瘋狂給我發簡訊,說隻是想要跟我見麵聊聊,還說她從我舅舅那知道了我並沒有妻子等等。

我攥著手機,坐在門口的地上,怕的渾身顫抖。

我給我姐打電話,但一直沒有辦法接通。

我徹底沒了辦法,隻能求助於顧靈毓。

好像很短的時間,她的聲音終於在門外響起:

「已經沒事了。謝昭?」

我將門慢慢開啟,那一瞬間漫長的讓我想哭。

她穿著淺色的毛衣,長身玉立,模樣清冷溫雅,是我本能尋找的溫暖。

我像泄了氣一樣猛地跌坐在地上。

她伸手扶我,身上帶著凜冽的清香。

我像一個瀕臨垂死的病人,哀求地望著她,

「我們,要不要結婚?」

17

因為夢見以前的事,這一覺睡得很沉。

臉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群裡暫定同學聚會在週六晚上舉行。

我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我媽以前的朋友去醫院探望她,送來了果籃和牛奶,數量太多,她讓我給嶽母送一些去。

她自從打了我以後,不知是不是因為愧疚,話少了很多。

大部分的時間坐在床上發呆。

我姐找的這個護工人很好,手腳利索,人也很親和,年齡跟我媽相仿。

每次見到我都誇:

「小夥子真好,做事又仔細,現在很少見這麼溫柔耐心的男人咯。」

我笑笑,沒有說什麼。

中午我拿著水果去了嶽母家。

嶽父一般白天很少在家。

他是本地一家研究所的院長,平時工作忙。

我本以為這種高階知識分子難以相處。

但事實證明我的擔心幾乎是多餘的。

嶽父雖寡言少語,但該有的關心一點不少。

領證那天,嶽父私下給我轉了十萬塊,說這是給女婿準備的,讓我收下就是,不用有太大負擔。

我媽確診以後,他們怕治療的錢不夠,更是專門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雖然我至今沒有花過裡麵的一分錢。

不管我和顧靈毓有沒有未來,我在顧家的生活,都是幸福和快樂的。

嶽母見我來,顯得很驚喜。

「我們剛說起你呢,快進來小昭。」

我跟在她身後,猶疑地問:

「今天家裡有客人嗎?」

大概人都是會有預感的,我腳步慢下來,心口莫名湧上不安。

「好久不見啦,謝昭。」

走到客廳,顧靈毓那位多年未見的初戀,就坐在我熟悉的位置上,笑眯眯地望著我。

我臉上的表情幾乎僵住。

有些人,一旦出現在你麵前,你會下意識的自慚形穢,妄自菲薄。

因為他甚至比以前更帥氣,身材更健美,更叫人挪不開雙眼。

18

見我愣住,他笑起來:

「不記得我啦?我是陸楓啊。」

我回過神來,很努力地扯出一個笑:

「......好久不見,阿楓。」

嶽母說:

「之前呀,阿楓就住我們樓下,兩家人關係很不錯的,再加上他跟靈毓同班,經常一起上學放學,他剛回國沒多久,這次是特意來看我們的。」

嶽母讓我坐下:

「你們先聊著,我去洗點水果。」

我覺得尷尬,手腳冰涼,避開陸楓打量的目光。

倒是陸楓主動開口:

「謝昭,聽阿姨說你跟靈毓結婚了?恭喜你們啦,我常年在國外,靈毓也沒告訴我她結婚,改天我一定把禮金給你們補上。」

我搖搖頭:

「沒關係的。」

他看著我,噗嗤一笑:

「謝昭你還是那麼不愛說話,不過變帥了。」

嶽母正好端著切好的橙子過來:

「話說,阿楓,靈毓知道你回來了嗎?」

「她知道哦,我之前跟她說想來看看您,怕您搬家,就問了一下。」

「靈毓那孩子,也不跟我講。」

「提前跟您講就沒有驚喜了嘛。」

「你這孩子......」

竟然是一直都有在聯係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

顧靈毓不太會告訴我這些事。

19

我坐在這張很喜歡的沙發上,聽著嶽母跟陸楓聊起以前。

畢竟顧靈毓和陸楓有著不容我插足的過去。

他可以更輕易地獲得顧靈毓爸爸媽媽的喜歡。

我不是無可替代的。

我雖與顧靈毓是夫妻關係,但遠不及他們親密。

這種認知讓我感到巨大的挫敗。

我們……是不是要結束了。

我微微地出神。

想逃跑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鼓起勇氣打斷了他們的敘舊。

我抱歉地說:

「媽媽,我還有事,得先走了,阿楓,我們下次再見。」

他對我微微一笑:

「好的,路上小心哦。」

嶽母將我送到門口:

「我還想著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一桌好吃的,小昭,是你媽媽那裡有什麼急事嗎?」

「沒事的,媽媽你們吃吧。」

我猜我現在的臉一定十分的難看。

所以當門開啟後,顧靈毓的出現,幾乎再一次讓我的心臟墜落到穀底。

她不知道我今天來嶽母這裡送水果。

她是來見誰的,一目瞭然。

20

我的眼眶發熱,有些東西再也克製不住,我匆匆從她身邊掠過:

「我回醫院了。」

顧靈毓一把扯住我:

「我送你。」

「不用了。」

我推了一下她的手,沒推動。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這次竟執著的沒有放開我:

「阿昭。」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鼻音,語氣裡明顯冷了許多:

「鬆手。」

大概是我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她怔了一怔。

我趁勢將手腕抽了出來。

力道微大,我向後踉蹌了幾步,有些狼狽。

「我自己,就可以。」

我承認,我鑽進了牛角尖。

在我塵封的過去裡,有個叫自卑的小惡魔捲土重來。

它讓我失去了冷靜,失去了自我。

將我從小到大的陋習全部鋪陳在顧靈毓的麵前。

也把我的偽裝撕扯的粉碎。

看吧,我沒想象中那麼乖巧。

我轉身就走,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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