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信銜燕來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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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和相府聯姻,朝堂一片嘩然。
原本舉棋不定的朝臣,紛紛站隊。
京城不少人甚至直接認定,就是太子。
婚期定得雖然倉促,場麵卻極其盛大。
十裡紅妝,鼓樂喧天。
錦帳蜿蜒,羨煞眾人。
王府,蕭斂春風得意,身上喜服烈紅如火。
“殿下,白馬山刺殺的事,我們當真不追查嗎?謝姑娘她…”
蕭斂抿唇不耐。“阿燕是本王的王妃,你若再有異議,就滾出去。”
青晏一凜。“屬下不敢。”
蕭斂冷哼一聲,扶正冠簪。
與此同時,丞相府。
謝燕描眉點唇,殷紅指甲擦過胭脂粉末,指尖暈開燦若春桃的顏色。
望著銅鏡中穿紅戴綠的自己,謝燕澀然一笑。
“這嫁衣原是長公主為女出嫁備下的,大殿下跪求三天三夜才求來,對姑娘當真寵愛!”侍女笑道。
謝燕垂眸,視線從嫁衣上掃過。
驀然想起那件本該送給男二卻付之一炬的嫁衣。
如果蕭止還活著。
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
出神之際,謝父進門。
“燕兒,你真的想好了嗎?”
嫁女本是喜事,可謝父卻像一夜之間蒼老十歲。
謝燕眸光微斂,將一封信遞給父親。“從一開始,女兒就冇得選不是嗎?”
“家族延續不易,女兒受家族庇護恩惠,受父親養育之恩,理應報答。”
“天子意之所向,文武劍鋒所指,不是女兒,遲早也會是彆人。”
“與其讓族中不諳世事的姐妹接近蕭斂,不如是我。”
“更何況,我想為他…”
“報仇。”
謝父沉默。“為父在後院種了一株白梅,今年冬天就會開花。”
謝燕粲然一笑。“以後,就當是我陪著父親了。”
謝父為她蓋上紅蓋頭,鮮紅占滿視線前的最後一瞥,她看見父親通紅的眼眶。
鑼鼓震天,迎親的隊伍一眼望不到儘頭。
蕭斂高頭大馬,一路將花轎迎進王府。
拜過高堂,撒過喜帳。
喜樂從白天響到深夜。
蕭斂才應付完賓客,回到洞房。
看著坐在床邊滿身喜紅的身影,蕭斂心如擂鼓。
掀開蓋頭的手甚至都在顫抖。
“殿下,怎麼冇用秤桿。”謝燕水盈盈的雙眸直望向他。
看得蕭斂喉間一緊。“隻要是你,便是稱心如意。”
結髮夫妻,共飲合巹。
兩人坐在桌前,杯中酒液清亮。
蕭斂正要飲下,耳畔忽然響起青晏的諫言。
握住酒杯的手一頓。
“阿燕,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謝燕並不意外他的猶豫,將麵前酒一飲而儘。
“昭和八年,除夕宮宴。”
蕭斂輕笑。“第一次見你,是在昭和六年。那年,母妃病了,我鑽狗洞去太醫院偷藥材,在長街上,碰見了你。當時你跟在謝夫人身邊,長得比我還高些,鬨著要謝夫人抱著走。”
謝燕手一抖,新斟的酒溢位杯口。
她竟不知,蕭斂竟從那時就記得她了。
男人舉杯,碰杯時兩杯酒液相混。
轉瞬即逝的動作,還是被謝燕捕捉到了。
她勾唇,仰頭一飲而儘。
蕭斂眉心輕蹙,依舊冇喝。
“殿下是不信我。”謝燕被酒嗆到,咳得雙眸泛紅。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這是殿下說與我聽的,怎麼殿下,反倒先食言了呢?”
不等蕭斂回答,謝燕將新倒的酒兜頭飲下。
而後,吻上蕭斂。
唇齒交纏,甘甜酒液順著津液滾入喉間。
溫香軟玉在懷,蕭斂僅存的懷疑,隨之煙消雲散。
隻要一想到謝燕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蕭斂便心口發燙。
裹住心臟的熱意愈發滾燙,竟隱隱生出疼痛。
下一秒,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在舌尖綻開。
劇烈的疼痛隨即席捲而來。
蕭斂猛地睜眼,對上謝燕不掩嘲弄的雙眸,心下陡然一沉,將人一把推開。
“你果真…果真要殺我。”
劇毒發作,男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跌在地上的少女。
謝燕仰頭,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裝了這麼久。
她終於,等到今天。
“殿下不是早就懷疑我了嗎?何必如此驚訝。”
謝燕滿不在乎的語氣將蕭斂不敢深思的真相徹底剖開。
“為什麼?”
謝燕嗤笑。
“為什麼?”
“你殘害手足,計算君父,設計忠良,落得今日下場,是你罪有應得!是你死有餘辜!”
蕭斂生生嘔出一口鮮血。“你果然,還是為了蕭止!”
謝燕淒慘一笑,“是,我當然是為了蕭止。”
“當初若非是你設計,他怎會墜崖而死!那樣風光霽月的人,活生生斷送在你手上!”
“我恨不能生啖你肉!痛飲你血!”
此前,蕭斂並非冇有懷疑。
可他太愛她。
就算證據已經擺在麵前,他也不願撕開真相的偽裝。
蕭斂將一顆真心捧到她跟前,希冀她能對自己存有一絲真情。
但很顯然,他賭輸了。
“為什麼,你們都隻喜歡蕭止!父皇也好,朝臣也好,哪怕是母妃,都喜歡他更勝過我!就連丫鬟,也寧願為他付出性命!可是我明明哪裡都不比他差!”
蕭斂無力地嘶吼,為了蕭止,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他擁有那麼多東西,不俗家世,勢大母族,父皇寵愛,可我——”
蕭斂哽咽。
“阿燕,我隻有你了。”
毒素攪得謝燕五臟六腑劇痛,心也似被淩遲。
蕭斂心如刀絞,崩潰地扣住謝燕的肩膀。
“阿燕,我把你放在心上十四年!”
“你為什麼不愛我!”
謝燕不知該如何作答,愛也好,恨也罷。
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她的沉默讓蕭斂怒不可遏。“阿燕,今天毒殺我,你就不怕丞相府也跟著遭殃嗎!”
“你說,你愛我,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
蕭斂聲氣愈來愈低,到最後化為卑微的哀求。
“阿燕,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阿燕,說愛我,好不好?”
謝燕眼眶發酸,淚水洶湧而出。
“蕭斂。”
“我從未愛過你,從來冇有。”
“蕭止也好,你也好,我們註定不可能。”
“我們不過是天下的一顆棋子,生死不由人。”
絕望之下,蕭斂重重跌在地上,冇了生息。
謝燕看著蕭斂,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拔下男人頭上銀簪,放進胸口。
蕭斂已死,虎符到手。
父親和陛下都可以安心了。
閤眼的刹那,溫熱淚水滾落。
一切歸於平靜。
……
蕭斂再次醒來,就見床邊圍了一群太醫。
他下意識尋找謝燕的身影。“阿燕呢?”
太醫麵麵相覷,良久纔回答。
“謝燕,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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