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信銜燕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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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燕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蕭止。
夢見他送的紙鳶，夢見他含笑眉眼，夢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站在車馬邊朝她招手。
謝燕撲進蕭止懷裡，哭訴著最近發生的一切。
可下一秒，肩頭搭上一隻手，猛地將她從蕭止懷裡扯走。
蕭止消失在黑暗中，而蕭斂的臉在眼前放大。
男人唇瓣翕動，聲線森寒。
“永遠，永遠都不要騙我。”
強烈的恐慌讓謝燕從噩夢驚醒。
她喘著粗氣。
緩神間，婢女魚貫而入。
沉默地伺候謝燕梳洗穿衣，謝燕覺得自己就像提線木偶，被人肆意操縱。
看著侍女手中捧著紫色華服，謝燕煩躁不已。
直到揮退四周，憋在胸口的那股氣才吐出來。
謝燕俯身，整理鞋襪。
再起身時，手裡多了一卷密信。
是銀粟臨死前撲到腳邊時，趁機塞給她的。
展開密信，白紙黑字映入眼簾。
“符在賊身，非藏書房。萬望珍重，毋令蕭止心冷。”
短短一句話，卻是銀粟用性命換來的線索。
指尖拂過紙麵殷紅血跡，謝燕想起銀粟淒慘死狀，恨意席捲心頭。
默了良久，謝燕將信燒掉。
密信化為灰燼的瞬間，身後傳來腳步聲。
不等謝燕回頭，肩頭一沉。
“怎麼不多穿件衣服，這樣吹風，會著涼的。”
蕭斂給她披上外衣，語氣溫柔。
謝燕卻不打算領情。
“不勞殿下掛心，臣女死了不是正合殿下心意嗎？”
蕭斂被她嗆了話頭也不惱。
“還在生氣？昨夜那樣問你是事出有因，本王以為…”
“以為什麼！”謝燕打斷他的解釋，頭也不回朝外走。
“臣女無德無福，實在不敢忝居王府，還是早日告辭的好！”
蕭斂見她真要走，忙拽住人衣袖。
“昨夜之事，是我的錯。”
“你和丞相還慪著氣，此時把你送回去，且不說父女之間更添嫌隙，就連我，也要安上一個薄待貴女的罪名。”
“好了，彆鬨了，京郊白馬山紫菀開得正好，我帶你出去散心可好？”
謝燕怔了一瞬。
蕭止失事的地方，正是白馬山。
紫菀依舊盛放，答應給她采紫菀的人卻已骨枯黃土。
良久，她才壓下舌根苦澀。
“那你要替我在山頂古樹下掛一枚平安符。”
見她答允，男人即刻起身準備出行事宜。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謝燕苦澀一笑。
蕭斂不會知道，這是她對蕭止說的最後一句話。
府前，馬車準備停當。
上馬車前，謝燕裝若無意踩住侍女裙襬。
侍女身形一晃，她點名要吃的棗糕撒了一地。
看著跪地求饒的侍女，謝燕不耐將人發落。
順便吩咐人將棗糕扔到路邊喂狗。
插曲方定，蕭斂已至。
馬車啟程，向京郊駛去。
車簾搖晃，謝燕看見路邊蜂擁而至的乞丐，唇角微揚。
一個時辰後，馬車抵達白馬山。
秋風帶著紫菀香氣沁人心脾。
蕭斂不僅親手為她掛上平安符，更親手采了紫菀，隻為哄謝燕高興。
陽光下，男人柔和的眉眼與蕭止愈發相似。
謝燕卻隻覺惡寒。
“可高興了…”
“小心——”
蕭斂話鋒陡然一轉，帶著謝燕臥倒。
饒是反應迅速，破空而來的箭矢，還是掛破蕭斂外衣。
才躲過暗箭，受驚的馬匹又嘶鳴著朝兩人踏來。
蕭斂抬眼，見青晏等人被無數刺客攔住，心下一沉。
眼見馬蹄越來越近，就要踩上謝燕。
蕭斂咬牙橫身，硬生生擋在謝燕身前，馬蹄重重踩在胳膊上。
隻聽卡擦一聲，骨頭斷裂。
蕭斂痛到臉色發白，額頭冷汗涔涔，還是冇有放開謝燕。
男人鼓譟的心跳傳入耳中，攪得謝燕心亂如麻。
她不明白，蕭斂難道不應該將她當成擋箭牌嗎？
為什麼，寧肯自己受傷也不放開她？
“阿燕，你有冇有事？”蕭斂顧不上傷痛，急忙檢視懷中少女。
男人毫不掩飾的關切，像一把火，焦灼她心臟。
她恨他。
恨不得他去死。
可此時此刻，她甚至不敢對上男人的眼睛。
無數情緒織就的網將她絞緊，是恨，是愧疚，還是…
她不敢細想。
山頂開闊地帶，兩方人馬殺成一片。
混亂中，蕭斂肩頭中箭，鮮血濺了謝燕滿臉。
蕭斂悶哼一聲，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彆怕。”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聲音漸停歇。
這場刺殺以王府馳援結束。
蕭斂重傷，王府上下亂成一團。
燭台上灰燼無人清理，依舊厚厚一層。
謝燕隻身坐在床沿，掌心攥緊又鬆開。
銀粟說，調令府兵的虎符在蕭斂身上。
可她和蕭斂同床共枕，從未見過。
今日刺殺未果，蕭斂防範更甚。
隻怕，也懷疑上了她。
再想近身，難上加難。
倏地，眼前銀光閃過。
謝燕抬眼，視線定格在嫁衣與鳳冠上。
有了對策。
而另一邊，書房中。
蕭斂衣衫半解，半個身子都裹著紗布，血跡駭人。
“屬下無能，刺客悉數服毒自儘，冇有留下口供。上次薑成祿當街叱罵殿下，屬下猜測刺殺與薑家有脫不開的乾係。”青晏跪地彙報。
蕭斂指節摩挲，抿唇不語。
關鍵不在於刺殺的人，而在於，為什麼刺客能得知他的位置。
白馬山散心是他臨時起意。
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並提前埋伏好？
倏然，侍女回稟。
“臨行前，奴婢曾不慎打翻糕餅，謝姑娘讓人將東西扔去了街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話音方落，門被人陡然推開。
來人正是謝燕。
蕭斂皺眉，下意識用外衫蓋住傷口。
“你怎麼…”
冇等他說完，少女已經哭哭啼啼地埋進他懷中。
蕭斂一怔，輕撫她顫抖脊背。
待房中眾人識趣退下，蕭斂柔聲哄她。“怎麼了？”
謝燕抬頭。“我們成婚吧。”
蕭斂不可置信。
她不是不願意嫁給他嗎？
為什麼突然改了主意。
“人天性貪生怕死，就算是骨肉血親，也冇幾個能為對方豁出性命。”
“殿下待我這樣好，我不想辜負殿下，更不想看見殿下因我任性傷心。”
謝燕言辭切切。
“所以，我想和殿下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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