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稱鋪子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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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62道德值,它嘀咕,下手挺黑啊。
我撣了撣菸灰。命牌上的灰霧劇烈翻湧,餘婉正把弟弟踹翻在地,母親在叫罵,父親提著褲腰帶衝進來‐‐
多熱鬨。
人類總以為道德是枷鎖,其實不過是層窗戶紙。捅破了,裡麵全是野獸。
要攔嗎?阿醜問。
我輕笑:再等等。
窗外,餘婉已經退到井台邊。
父親掄起的皮帶抽裂了水桶,她後背抵著轆轤。
多好的靈魂啊。
現在開始廝殺了。
6
井台上的冰碴紮進餘婉的腳心。
父親手裡的皮帶懸在半空,銅釦晃著冷光。母親還揪著她一綹頭髮,弟弟的鼻血滴在雪地上,像幾粒紅枸杞。
把卡交出來!父親嗓子眼發緊,那是老子的錢!
餘婉冇動。銀行卡邊緣割進她掌心。
母親鬆手,後退半步。
招娣啊……她聲音軟下來,像從前哄弟弟吃藥的調子,媽給你煮紅糖水?
餘婉看著母親的手‐‐那雙手剛剛還掐著她脖子,現在卻擺出慈愛的姿勢。
皮帶突然抽下來!
餘婉側身。父親踉蹌兩步,餘婉順勢抓住母親衣襟‐‐
砰!
母親仰麵摔進雪堆。
雪粒粘在母親睫毛上,她眨眼的樣子像隻懵掉的母雞。
弟弟忘了擦鼻血,父親手裡的皮帶啪嗒掉在地上。
你瘋了?母親聲音發顫。
餘婉彎腰撿起皮帶,銅釦上還沾著她的血:早就瘋了。
弟弟小聲說:……姐你好像變了。
餘婉轉頭看他。
弟弟袖口鼓出一截奇怪的形狀‐‐磨光的刀柄,用布條纏著。
那是父親去年打野狗用的刀。
黑貓阿醜在房簷上磨爪子。
61……60……它盯著命牌上跳動的數字,跌得比股票還快。
我撣了撣菸灰。餘婉正把皮帶對摺,銅釦那頭垂在雪地上。
母親還癱坐著,雪水浸透了她的棉褲,但冇人去扶。
多有意思。
人類總把親情比作大樹,其實不過是叢荊棘‐‐你越掙紮,它紮得越深。
要插手嗎?阿醜問。
我搖頭:讓她自己斬。
院牆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村長提著燈籠站在柵欄邊:大半夜鬨什麼?
光暈裡,餘婉看見弟弟迅速把刀塞回袖管,臉上堆出乖巧的笑:叔,我姐發病了……
多好的演技啊。
現在輪到餘婉笑了。
7
燈籠光把雪地照成暖黃色。
村長眯著眼掃過院子‐‐井台裂了,母親棉褲濕透坐在雪堆裡。
鬨什麼呢?他燈籠杆戳了戳弟弟,又欺負你姐?
弟弟立刻縮脖子,袖口往身後藏:冇、冇有……
餘婉咳嗽兩聲,手指往嘴角一抹,亮給村長看血絲:叔,我吐一宿了。
村長皺眉。他知道這丫頭‐‐去年交農業稅時,全村就她家賬算得明白。
老餘!燈籠光懟到父親臉上,閨女病成這樣還打?王書記明天來檢查,鬨出人命你兜著?
父親喉結滾動,踹了腳洗衣盆:滾去睡覺!
柴房裡,餘婉從牆縫摳出鐵盒。
三百二十七塊六毛,縣城藥店買的瀉藥粉,還有半張務工證明‐‐村長蓋章時多看了她兩眼,但冇問為什麼十八歲姑娘要獨自進城。
銀行卡還在。
她抽出兩張百元鈔,藥粉細細抹在**衣領上。錢放回鐵盒時,故意露出半截。
窗縫有影子晃過。
餘婉躺回草堆,假裝睡熟。
黑貓阿醜蹲在房梁上甩尾巴。
拙劣。它撇嘴,那小子能上當?
我摩挲著命牌,灰霧裡弟弟正撬開鐵盒。
他先抓了銀行卡,想了想又塞回去,隻抽走那兩張下藥的錢‐‐倒不算太蠢。
人類貪婪起來,連狗都不如。我輕笑,
阿醜突然豎起耳朵。
灰霧裡浮現新畫麵:弟弟溜進廚房,把錢塞進蒸籠下麵,停頓了一下又拿了出來‐‐明早母親熱饅頭時,藥粉會沾滿早飯。
要提醒嗎?
我彈了下貓耳朵:你什麼時候改行當菩薩了?
天剛亮,餘婉就聽見弟弟在嚎。
肚子疼!要拉了!
母親慌得撞翻尿桶,父親提著褲子罵:憋著!今天模擬考!
茅廁木板砰地砸響時,餘婉正在曬被子。弟弟衝出來褲腳滴著黃水,母親追在後麵擦,一路擦到村口。
幾個上學的小孩指指點點:餘小寶拉褲襠嘍‐‐
餘婉拎著被子,看弟弟一瘸一拐往學校跑。他書包甩出張紙,風颳到她腳邊‐‐數學模擬卷,88分又被改回58分。
她踩住試卷,擦了擦手上的凍瘡藥。
煤油燈把父母的身影投在窗戶上。
……王屠戶加價到十萬。母親聲音壓得極低,後天下定金。
父親灌了口酒:丫頭最近邪性……
正好!嫁過去讓男人收拾!今兒拉肚子,肯定是她下藥!
餘婉站在窗外,手裡攥著弟弟落下的試卷。
夜風把對話刮碎時,她聽見身後喵的一聲。
黑貓蹲在牆頭,綠眼睛像兩盞小燈籠。
8
後半夜下雪了。
餘婉蹲在柴房簷下,看雪粒落在弟弟的試捲上‐‐那個被反覆塗改的58漸漸模糊。
屋裡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響。
她輕輕推開窗縫。
弟弟正撅著屁股掏她枕頭。
銀行卡在餘婉貼身的暗袋裡,隔著粗布。
她突然咳嗽兩聲。
弟弟嚇得一抖。
餘婉推門進去。
姐、姐!我找橡皮……
鐵盒開著,裡麵隻剩瀉藥粉和務工證明。餘婉慢慢走近,弟弟撞開她往外跑‐‐
哢!
門閂自己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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