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燈試照彆無恙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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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織錦站在半山彆墅的陽台,凝神看著不遠處的一片森林。
那裡沉睡著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一個幼小的生命,曾經是方織錦的全部。
她能做的也不過是每天呆在這個離陸見月的墳墓最近的地方,早晚眺望,就像她曾經無數次目送陸見月出門上學一樣。
隻有這樣,方織錦才能安慰自己,見月仍然留在她的身邊。
隻是她回家的時候見月在出門上學,她睡著的時候見月依偎在她的身邊,她做飯的時候見月留在廚房等待著媽媽的愛心餐。
她隻是見不到見月而已。
方織錦眨掉了眼裡晶瑩的淚水,轉身進了房間。
方氏集團還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她冇時間永遠沉湎於對女兒無窮無儘的思念裡。
方織錦剛剛開始工作,就聽見樓下傳來急促的門鈴聲。
密碼輸錯的提示響了整整五次,直到整棟彆墅的安保係統都開始報警。
方織錦下樓,卻在門口看見了已經許久未見的陸寒生。
陸寒生的手還停在密碼鎖上,帶著罕見的侷促與不安,他向來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已經淩亂起來。
那張曾經讓方織錦無數次沉淪其中的英俊麵孔已經滿是憔悴,眼底帶著血絲,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織錦,”陸寒生迫不及待開口,“我都知道了,是江春時在騙我,都是她的錯!”
他急於剖白自己,語速又急又快,再也不是過去那永遠漫不經心的沉穩語調。
“是江春時,她懷的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她的身世也是假的,連見月那一次的事情也是她故意的,我全都查出來了!”
陸寒生飛速將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方織錦,祈求能從方織錦平靜到讓人心慌的臉上看到一絲動容。
哪怕是指責,憤怒,嘲諷,也總好過麵前女人的沉靜如水。
然而方織錦隻是突然露出了一個看不清意味的笑容。
“陸寒生,你知道半山彆墅的密碼是什麼嗎?”
陸寒生一怔,就聽見方織錦輕輕開口:“是見月的生日。”
“見月已經六歲了,她也永遠停留在了六歲。”
“而你,竟然連自己親生女兒的生日都不記得。”
陸寒生身體一震,如墜冰窟。
“你跟我說這些事情,又有什麼用呢?”
方織錦聲音冰冷:“見月已經不在了,陸寒生,我冇有女兒了!”
陸寒生眼底發痛:“我知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是我太蠢了,竟然被江春時那個女人騙了。”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愛的人其實是你,我根本就離不開你。”
“見月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江春時也付出了她應有的代價!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的!”
“織錦,重新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會用下半輩子來補償你,我會對你比從前好一千倍一萬倍!”
方織錦咀嚼著陸寒生的話,越聽越覺得可笑。
“補償?”
她輕輕重複這兩個字,彷彿在品味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陸寒生,到現在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方織錦的目光銳利如刀,一字一句,剖開陸寒生看似深情、實則自私的一顆肮臟的心。
“你不是愛,陸寒生。你隻是‘習慣’了我,而已。”
“你習慣了我把你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習慣了我永遠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
陸寒生臉色慘白:“不是的,織錦,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
方織錦逼近一步,眼神冷冽。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那我問你,你愛我的什麼?”
“是愛我七年如一日的付出,還是愛我永遠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懂事?”
“抑或是愛我作為‘陸太太’這個身份給你帶來的體麵和便利?”
“如果你真的愛我,當初怎麼會因為另一個女人幾句漏洞百出的謊言,就輕易否定了我們七年的感情?”
“如果你真的愛我,怎麼會在我和女兒最需要你的時候,一次次地選擇拋棄?”
方織錦的臉色一片平靜,甚至帶著微不可查的嘲諷。
“陸寒生,你愛的人隻有你自己而已。”
“收起你那套‘補償’的說辭吧,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我們之間,早在你選擇相信江春時、放棄我和見月的那一刻,就徹底結束了。”
方織錦目光冷冽:“現在,從我的家裡滾出去!”
大門被轟然關上,陸寒生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第一次覺得一顆心惶惶不可終日,像沉入了一汪永無止境的寒潭。
“織錦”
他的聲音裡帶著顫抖,消散在風裡。
風吹過不遠處的墓園,吹過那個永遠陷入沉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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