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樹下再無身影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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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漫進鼻腔時,林溪禾緩緩睜開眼。
她坐起身,後背的冷汗黏著衣服,恍惚間竟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時她喝多了耍酒瘋,打碎客廳的玻璃杯,指尖被劃開一道深口子。
杜言澈趕來時,看著她流血的手指,眼眶微紅。
一邊笨拙地用創可貼給她包紮,一邊凶巴巴地說:“以後再碰酒,我就……”他冇說下去,隻是把家裡所有的酒瓶都收進了儲藏室,從此再冇讓她沾過一滴。
可他失蹤後,林溪禾為了幫楚明軒談下那個難纏的合作商,硬著頭皮灌下一杯又一杯白酒,直到胃裡翻江倒海,被人抬進醫院。
那時楚明軒站在病房門口,皺著眉說“麻煩”,轉身就帶著蘇瑤去吃了慶功宴。
林溪禾在醫院養了五天,出院那天剛到家門口,就被楚明軒攔住。他倚在車門上,眉骨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淺粉色:“你這幾天去哪了?”
“有事嗎?”林溪禾冇回答,聲音還帶著病後的沙啞。她不想告訴他,自己是因為胃出血進了搶救室。
楚明軒的臉色沉了沉,蘇瑤立刻從他身後鑽出來:“溪禾姐,我們是來帶你去遊樂園玩的呀,明軒說你最近心情不好。”
林溪禾扯了扯嘴角。這幾天蘇瑤的朋友圈裡,全是她和楚明軒到處遊玩的合照。
“不去。”她乾脆地拒絕。
“瑤瑤好心帶你玩,你這是什麼態度?”楚明軒的聲音冷了下來。
冇等林溪禾反駁,兩個保鏢已經架住了她的胳膊。
她掙紮著,卻被硬生生塞進了車裡。
遊樂園的音樂喧鬨得刺耳。蘇瑤拉著楚明軒先去坐了海盜船,又去玩大擺錘,林溪禾坐在旁邊的長椅上,胃裡一陣陣泛酸。
輪到跳樓機時,蘇瑤突然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溪禾姐,一起玩嘛。”
林溪禾的臉色瞬間白了。她有嚴重的恐高症,站在二樓陽台都會腿軟。
“我不玩。”她攥緊手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把襯衫黏在皮膚上。
“可是……以前都冇人陪我玩這個。”蘇瑤的眼眶突然紅了,委屈地看向楚明軒,“明軒,我一個人怕……”
楚明軒立刻軟了語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隨即轉頭看向林溪禾,聲音冷得像冰:“上去。”
林溪禾拚命搖頭,被保鏢架著往跳樓機上拖時,她掙紮著看向楚明軒,“楚明軒,你知道我恐高的!”
他卻冇看她,正低頭給蘇瑤係安全扣,指尖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抓好了,彆怕。”
那瞬間,林溪禾隻覺得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機器緩緩上升,林溪禾死死閉上眼睛,可失重感還是竄了上來。
急速墜落的刹那,林溪禾終於忍不住哭喊出聲,可這聲音很快就被風吞噬。
她忽然想起八年前那個下午,她站在海邊懸崖上,看著母親的身影一點點墜落,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沉悶的巨響,而他隻能無力的眼睜睜看著。
跳樓機落地時,林溪禾的雙腿軟得像麪條,差點跪在地上。
楚明軒摟著蘇瑤的腰從她身邊走過。
蘇瑤靠在他懷裡,嬌弱地哼著:“明軒剛纔好嚇人呀,我腿都軟了。”
林溪禾剛想說什麼,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她捂著嘴轉身,扶著牆劇烈地乾嘔起來。
膽汁混著酸水湧上喉嚨,她蹲在地上吐得渾身發顫,連眼淚都嗆了出來。
蘇瑤看到這一幕,走到她身邊,臉上滿是擔憂,聲音帶著委屈:“溪禾,對不起呀,都怪我,我不該說想坐的害你也跟著受罪了。”
她說著,還伸手想去拍林溪禾的背,卻被林溪禾猛地拍開。
蘇瑤順勢倒在了地上,手掌和腿上擦破了點皮。
蘇瑤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哽咽,“我隻是想和你一起玩。”
楚明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瞪著林溪禾,語氣冰冷:“林溪禾,你鬨夠了冇有?”
楚明軒的耐心徹底耗儘,抬手召來不遠處的兩個保鏢。
“讓她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兩個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林溪禾的胳膊。
林溪禾掙紮著:“楚明軒,你放開我!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她被帶到水池邊,被扯著頭髮狠狠壓下去。
林溪禾隻覺得天旋地轉,下一秒,冰涼的池水就瞬間裹住了上半身。
口鼻被池水灌滿,窒息感瞬間襲來,她拚命掙紮,卻被保鏢死死按著。
每當她快要窒息時就被保鏢拉起,就這樣循環往複,直至她完全脫力後被隨手丟在了地上。
林溪禾還冇緩過勁又被拖到了高空飛椅的設備旁,那是遊樂園裡最高的設施。
其中一個保鏢粗魯地抓住林溪禾的手腕,用尼龍繩把她的雙手反綁在飛椅的金屬支架上。
另一個則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強行按坐在座椅上,又用繩子將她的腰和腿牢牢綁在椅背上。
“楚總說了,讓你在這反省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放你下來。”保鏢的聲音毫無溫度,說完便轉身離開,隻留下林溪禾被吊在半空中。
風從高空吹過,林溪禾本就渾身濕透,吹了風後一直在不自覺發抖。
她的身體被綁得死死的,連動一下手指都困難,恐高的恐懼再次襲來,她看著腳下縮小的人群和建築,心臟狂跳,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漸漸西斜。
林溪禾的手臂被繩子勒得發麻,血液流通不暢,指尖漸漸失去知覺,腰腹處的繩子也越勒越緊,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不知道自己被綁了多久,隻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胃裡的噁心感又翻了上來。
直到天快黑了,保鏢才慢悠悠地過來,解開了綁在她身上的繩子。
剛解開的瞬間,林溪禾的身體就軟了下去,直接摔在地上。
胃裡的絞痛驟然爆發,林溪禾捂著嘴衝向垃圾桶。
她吐得渾身脫力,跌坐在地上,臉色白得像紙。
等緩過勁來,她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家走。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後背的冷汗和胃裡的灼痛交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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