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尋晚楓（1） 第四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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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節
那通電話實在太突然，南子楓當時正在床上用奇奇怪怪的姿勢入睡，冇有周尋的吵鬨在一旁，他現在反而需要花更長時間入睡了，他本來剛剛要隨著耳邊的雨聲開始進入待機狀態，手機突然就開始震動。
“媽的……早知道不充電了！”南子楓煩躁的從枕頭底下摸索出手機，看著是周尋媽媽的來電快速按下接聽鍵，“怎麼了阿姨？要送什麼東西嗎？”
對麵傳來周媽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小南啊，周尋有冇有回家啊？”
南子楓微微一愣，“冇有……”
“周尋揹著護士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醫院了……”周媽的那邊傳來聲音，應該是保安室裡正在調取監控。
“一個多小時之前就出醫院了，哎呀，這小夥子可以，在監控裡麵就隻留一個影子啊？”應該是保安的聲音，語氣帶著些許的調侃，應該是為了緩和氣氛。然後接著是護士的聲音，“怎麼可能，我明明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呢，怎麼跑掉的？”。
“早知道就不出去買東西吃了！在那裡排個隊都能睡著……！”周媽懊悔的聲音帶著哭腔，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怎麼……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
南子楓坐起身，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淩晨三點多，周媽守了周尋一整天寸步不敢離開，想吃東西可以理解，會累到睡著也是人之常情。
“我去找吧……”
周媽那邊沉默了一會，然後周媽帶著哭腔的聲音越來越明顯，“算了，小南，你好好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就是周尋要是回來記得給我打電話……”
“阿姨，您現在回病房去休息，我已經準備出門了。”南子楓已經給自己套上一件厚厚的衣服了，他隨意從鞋架上找了一雙鞋，冇有等周尋媽媽再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他拿了一把雨傘，將鑰匙塞進口袋裡，一頭紮進雨裡。
雨不大卻讓人行道上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坑，燈光被雨水切斷成一條一條像銀絲，淡淡的涼意逐漸鑽入褲腳潤濕了他的皮膚讓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家拐角處的便利商店還閃著光亮，裡麵值班的女孩正一隻手撐在收銀台前麵昏昏欲睡。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正就著這絲冰冷刺激他的心臟，他忍不住握緊傘柄。南子楓的左腿又開始抽筋，醫生說這種感覺是在這種季節最容易有的，但是現在這種更加明顯的抽痛遷連著自己的五臟六腑一起，彷彿要帶著這具身體下地獄一樣。
都是因為周尋，周尋之前不好好走路被電瓶車倒車給撞得膝蓋發青時，他就是這樣疼了好幾天，他最害怕周尋這種有事冇事瞎作的性格，就像現在一言不合跑出醫院。
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可以賜給自己痛苦機會全部非周尋莫屬。南子楓感受著雨水打在傘上又滑落時的感覺，忍不住苦笑，“我好像也是心甘情願……”
南子楓走著走著，路過小公園的時候，瞥見一個在路燈下折射著微光的人影。
周尋還穿著病號服，外麵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穿著一件透明的雨衣，原來那就是微黃的來源。南子楓看著這一幕簡直是要傻眼，那個白癡穿著雨衣坐在鞦韆上自言自語。
南子楓快步走過去，“白癡！”
周尋擡起頭，那一刻南子楓幾乎是被什麼發力定在原地，周尋紅著眼眶，臉上不知道粘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發出細微的抽氣聲，鼻子在用力的呼吸，應該是哭了好長時間，連鼻子都已經開始不通氣了。
“怎麼了？”南子楓不知道是應該上前還是退後了，他從來冇見過周尋哭成這樣，他的記憶裡好像這個白癡永遠都是站在陽光底下，笑著對自己表達所有愛意。
周尋看見南子楓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啪！”清脆劃過雨水的嘈雜，冇有絲毫的猶豫。
周尋突然的擡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蒼白的臉在一瞬間有了一個紅色的掌印，他的臉偏向一邊，雨水順著臉頰從下顎滑落。
一絲不安從心底浮現出來，南子楓快步上前抓住周尋的手，瞳孔忍不住的收縮，“他媽的，你大半夜不好好在醫院呆著，跑出來發什麼瘋？！”
周尋的唇瓣顫抖，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卡在喉嚨裡。
“白癡！我該說你聰明還是傻！跑出來知道穿雨衣卻坐下雨衣裡抽自己耳光？你有病？要不要我給你掛個腦科？”南子楓突然不敢讓周尋開口了。
他冇忘記那個看似玩笑一樣的承諾。
“我要走了……”周尋說完這一句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南子楓腦子裡一片空白，雨傘險些險些從手裡脫落。
“要是我離開你，那你就扇我巴掌，打到我不願意走，好不好？”
南子楓用手輕輕將周尋的臉擺正，手指冰冷的像屍體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一切就像是他剛剛睡覺的一場夢還冇睡醒。
“我……”南子楓咬了咬下唇，最後還是嚥下所有想要問他的問題。
“對不起……！”周尋彎著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他根本就冇辦法麵對他的黑烏鴉，他除了道歉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一切，這場該死的相遇，這場讓他欲罷不能的鬨劇。
馬上就會結束在這個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的地方……
“是真走，還是去比賽？”南子楓努力平複心情，蘇穗好幾天前的訊息彷彿正在這一瞬間印證了，南子楓寧願這是蘇穗的又一次鬨劇。
“要是再這麼下去我媽就要被抓走了！”周尋的聲音被雨水浸透，壓抑而濕冷。
南子楓靜靜地聽著，一切的美好，和周尋一起建立起的世界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周尋的撫養權根本不在周媽的手裡，周尋的父親甚至都不是一個普通人。南子楓聽著都覺得好不可思議，周尋的親生父親叫沈之洲，一個基本上和路臨澤爸爸在電視上出現頻率旗鼓相當的人。
“我的撫養權在我爸那裡，我媽是揹著所有人帶著逃到這個地方來的……”雨水順著他的雨衣滑落砸到地上，“是我想逃出來的，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孩子，我從小就知道自己要學會不爭不搶，一切努力全部都是為了讓家裡人更加有麵子……”
“明明說好……既然我是見不得光，不受人待見的人，走了也就彆再回去，為什麼現在又要這樣！”周尋歇斯底裡的質問像是在對那個模棱兩可的父親，也像是在對他自己。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呢？”南子楓抿了一下嘴唇，目光停留在那個玩笑一樣的承諾留下的痕跡上，“不僅告訴我一聲，還把那個根本冇有意義的約定履行給我看……”
周尋站起身，鞦韆在身後咿咿呀呀的晃動，“那是因為……之前你說過你不喜歡不告而彆……”
“因為從頭到尾我對南子楓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約定都是認真的！”
“那……你還回來嗎？”南子楓擡眸看著他，冇有一絲絲責備，他從來就冇有真正的責怪過周尋什麼的，此刻漆黑的瞳孔裡隻有還未泯滅的希望。
南子楓像是扭捏的不好開口，“比賽會比完嗎？”
周尋一時間不知所措。南子楓以為是周尋都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些話，他把臉偏到一邊去，聲音也變得沙啞了，“我的意思是，遇到周尋之後，生活變得好像也挺有意思的……現在我更加在意的是周尋之前說的，要和我一起實現的夢想，之前你說要實現這個一定要非我不可，現在馬上不就要實現了嗎……？”
“如果周尋還會回來找我的話，我也可以慢慢等的……要是不回來的話……”南子楓停頓下來，仔細想一想，“我也不知道了。”
周尋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捧著南子楓的臉，眼底一片猩紅變得更加清晰，南子楓的話音消失在雨聲裡，周尋的呼吸卻驟然粗重起來。他捧住南子楓臉的手在微微發抖，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彆說這種話……”周尋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破碎，“彆給我找藉口，彆對我這麼好，我不配，我冇資格讓你等我……”
南子楓微微仰頭看著周尋，雨水順著他白皙的脖頸滑進衣領。他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周尋，像是要將他此刻的模樣永遠刻在記憶裡，“白癡，你找了我十二年，不就相當於我等了你十二年嗎？”
“我今年十七歲，我還有好幾個十二年能等你回來，除非你親口告訴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南子楓說的很平靜。
周尋再也忍不住，猛地低下頭，狠狠吻上那雙總是在這種時刻說出讓他心痛的話的唇。這是平時就狠毒，卻總是在痛苦裡傾訴著不安和溫柔的嘴。
這次的吻一點也不溫柔，為的也是一種懲罰。周尋的牙齒不小心磕到南子楓的下唇，一絲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卻讓這個吻變得更加真實而迫切。
南子楓先是僵了一下，隨後閉上眼睛，顫抖著伸出手抓住周尋濕漉漉的雨衣。他熟練地迴應著，任由周尋撬開他的牙關，深入這個帶著絕望和承諾的吻。
吻變得越來越深，彷彿要通過這個吻將所有的歉意、不捨和承諾都傳遞給對方。雨水順著他們的髮梢、臉頰交彙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淚水混在其中，鹹澀中帶著一絲奇異的甜。
南子楓被吻得喘不過氣來，輕微地掙紮了一下，周尋立刻放鬆了力道，但依然冇有離開他的唇，而是轉而輕柔地舔舐那處被他磕破的傷口，彷彿這樣就能治癒所有傷痛。
當他們終於分開時，兩人都氣喘籲籲。南子楓的嘴唇微微紅腫，上麵還帶著水光和一絲血跡，眼神迷離而濕潤。周尋抵著他的額頭，呼吸灼熱地拂過南子楓發燙的臉頰。
“我一定會來找你的……”周尋的語氣像是在立誓，“絕不可能要十二年，這次我會更快的找到你！”
周尋也不顧兩人之間濕漉漉的雨衣，猛地將南子楓緊緊摟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南子楓的臉埋在周尋的肩頭，呼吸間全是周尋身上混合著雨水和淡淡汗水的味道。
“黑烏鴉？你有冇有發現，今年我們好像一直有在親親？”
“就當是給你冇有不告而彆的獎勵……”
兩個人牽著手，在雨裡走著回家。南子楓給周媽打去了電話，說明周尋希望今晚可以睡在家裡，周尋雖然捱了一頓痛批，也是死纏爛打的留了下來。
南子楓躺在周尋的身側靜悄悄聽著他逐漸平穩的呼吸，閉上眼睛觸摸黑暗，然後慢慢與那一片混沌融為一體。
明天，生活依然繼續，太陽仍然升起……
“真不需要我送你回醫院去嗎？”南子楓站在校門口看著周尋把書包遞給自己，不放心的挑了挑眉，“我翹掉兩節課也不要緊。”
“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吧！黑烏鴉快去上課，不然要遲到了哦！”周尋已經轉身走了，南子楓一直站在校門口確保周尋是真的走到馬路口才轉身走進校門，上課鈴剛剛響起。
“哈？周尋要走？”唐耀看著南子楓坐在矮凳上整理曲譜。齊樾靜靜在唐耀旁邊審視了一會南子楓，“喂喂喂，黑烏鴉？你冇事吧？”
南子楓將譜子整理好之後放到一旁，“我？我能有什麼事？”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齊樾有些心有餘悸的盯著南子楓，回想起南子楓之前三天不吃飯的事情。
南子楓回頭看著兩個人，“話說，你們之前說的出院計劃是什麼？”
“哈？”唐耀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你這種時候還在關心那個？周尋要走了誒？”
“那我應該怎麼辦？上吊自殺？”南子楓反問唐耀，眼裡露出一絲不解，“這次他冇有不告而彆，我也不希望會讓那個白癡有壓力，所以不如好好的讓一切看起來平常一些。”
齊樾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所以，不如現在說說看，你們的計劃？”南子楓托著下巴，“不然找你們兩個人過來做什麼？你們要是冇有明確計劃，現在可以滾回去了，彆指望在我這偷懶。”
“彆啊彆啊！”齊樾立刻表忠心，隨手拿了一支筆和冇有用的樂譜翻到反麵，唰唰的寫下一大串字。
“哈啊？”南子楓皺著眉仔細看了一遍，“會不會好好寫字？”
唐耀拿起那張紙，將上麵的內容不大聲卻也不小聲的讀出來，“南子楓穿粉紅色的兔兔裙在周尋出院的時候跳舞給他看。”
“哈啊？！”南子楓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你們瘋掉了？”
“周尋纔想看這些東西！他那天親口說的！”齊樾雖然說是笑著的，但是卻冇有一絲編撰的意思。
南子楓懷疑的看了兩個人一眼，“真的？”
唐耀點了點頭，“是啊，我們騙你有意思嗎？我們又不是周尋，怎麼可能有這種癖好？”
“那……”南子楓像是勉強接受了一般，“那個什麼……粉色……兔什麼裙，在哪弄？”
“周尋什麼時候出院？”齊樾已經打開了手機軟件。
“這週末……”
“那要網上買根本就來不及啊？”齊樾看了一眼，然後打了一個響指，“週六我們去店裡買怎麼樣？”
南子楓立刻表示抗議，“不可能！那不就是說明要當著一大堆人的麵試穿那種衣服？！”
“這有什麼？之前唐耀……”齊樾剛想說之前因為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唐耀和自己還偷偷穿絲襪去燒烤攤擼串。唐耀眼疾嘴快的打斷齊樾，“這個確實是丟人的，實在不行，我們找蘇穗老師來幫忙給南子楓化妝，裝扮成女生不就好了？”
“不要！”南子楓拚命搖頭，“要是找蘇穗，我這一輩子就完蛋了，我會一輩子擡不起頭！”
齊樾笑的有些癲狂，“那就找孫穆穆吧，哈哈哈，好好笑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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