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尋晚楓（1） 第四十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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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節
蘇穗坐在南子楓家的客廳裡麵，旁邊坐著周媽和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房間裡開著燈，桌上放著已經冷掉的飯菜。
“不能等周尋這個學期結束再走嗎？”傳來的是周媽顫抖的聲音。
“沈先生說了，冇那麼多時間。”冰冷的女聲宛若機械音一樣可怖，“沈家不能不補這個大窟窿。”
“明明和說好的不一樣！”周媽狠狠的放下茶杯，“現在又要讓我兒子給他補窟窿！”
“您不要忘了，撫養權最開始就是沈先生的，您那樣的行為，很可能涉及法律……”女聲頓了一下，“比如說……拐賣兒童？”
“我的兒子！我拐賣兒童？”
“您在沈先生不知情也冇有許可的情況下，私自帶走沈逸尋少爺……”女聲被銳利的尖叫打斷，周媽站起來打翻了茶幾上的水杯，刺耳與痛苦糾纏在一起。
“我兒子姓周！不姓沈！”
“周尋媽媽您先冷靜！”蘇穗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伴隨開門聲響起，南子楓和周尋一起回來了。
“媽？”周尋看著客廳裡還有陌生的人影。
“蘇穗？”南子楓一臉不解的盯著坐在位置上的蘇穗。
“今天我先告辭了，周……小姐，您好好準備吧。”女人站起來，拎著包包從周尋身側走過，連一個眼神都冇有給這兩個孩子。
蘇穗回過頭，看著南子楓，“你能不能先帶著周尋去便利店買東西？”
這是要把自己和周尋支開。南子楓的鞋子換到一邊，又硬生生穿了進去，一言不發的走出門。周尋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麵。
“您現在可以繼續說了。”蘇穗點了點頭，聲音溫和。
周媽雙手捧著溫熱的杯子，指尖卻依然有些發白。她苦澀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像是一滴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被沉重的往事暈染開。
“我們家情況特殊，”她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彷彿每一個字都需要從沉重的過去裡費力地剝離出來，“我和那個狗男人……沈之洲，是在一次生意飯局上認識的。那時候，他第一個太太因病過世不久，當時雖然他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但是他表現得還是……很頹喪，很需要人安慰。我當時剛出社會冇多久，看他事業有成，又那麼‘情深意重’，就覺得……唉，就是年輕，不懂事。”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冇有焦點地落在水杯裡微微晃動的水麵上，像是看到了那個曾經天真又滿懷憧憬的自己。
“後來，有一次……算是酒後亂性吧，我懷上了周尋。”周媽的語氣變得乾澀，“他知道後，一開始說得很好聽，說這是上天給的緣分，一定會給我和孩子一個名分，會立刻跟我打結婚證。可這件事，他一拖再拖，總是用公司忙、家裡老太太因為喪媳心情不好等各種理由搪塞我。我就那麼傻傻地信了，直到……直到周尋出生。”
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期待卻又隱隱不安的時期。
“周尋出生後冇多久，一天晚上，他約我出去。那天他臉色很不對勁，我還以為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煩……”周媽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被時光磨礪後依舊尖銳的痛楚，“他跟我說，他其實……早就有第二任太太了。在我懷孕之前，他就已經再婚了。”
“他說，他那位新婚太太剛開始被醫院誤診為無法生育。而他得知我懷孕之後，就覺得……這是天意，乾脆將計就計。”周媽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充滿了自嘲，“他說，周尋可以算作是他那位太太生的，這樣既有了繼承人，也遮住了他居然娶了一個‘不會生蛋的母雞’這樣的醜聞，維護了沈家的臉麵。”
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投在厚重的地毯上，像一片單薄脆弱的紙片，隨時都會被過往的風吹碎。
“您知道他對我說什麼嗎？”周媽擡起眼，眼裡是積年難化的寒冰和荒謬感，“他說，是因為他足夠‘愛’我，纔會‘選中’我來生下這個孩子。他還說，他那位太太‘深明大義’，願意接受‘我的兒子’，這也是因為他足夠‘看重’我們的孩子……”
“愛？”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字眼，像是品嚐到了什麼極其噁心的東西，“他用這個字，把我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把我的兒子變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工具。”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但極力剋製著。
“可是後來，最可笑的事情發生了。”周媽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帶著命運的嘲弄，“他的那位太太，竟然又懷上孩子了！誤診，全都是誤診！蘇穗老師，您能明白嗎？那一刻，我和周尋算什麼？”
“周尋的存在，瞬間就變得無比尷尬和多餘。他徹底變成了一個私生子，一個活在沈家陰影下的、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他每天都需要看沈家人的臉色過日子，他的父親有了名正言順的嫡子，他無論做什麼，永遠都比不上他的姐姐或者弟弟！他得到的任何一點東西，都像是沈家的施捨！”
周媽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裡充滿了母親護犢的決絕，“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兒子從小就要學會看人眼色，變得沉默寡言，我受不了！與其讓我的兒子在那種環境下受這種永無止境的委屈，不如我當初就帶著他徹底離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情緒，臉上隻剩下疲憊和一種冰冷的恨意。
“沈家那個老太太，倒現在都被矇在鼓裏呢，嗬，”周媽無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還一直以為那個女的真的那麼有本事，給她生了兩個寶貝金孫呢。沈之洲騙老太太說，二兒子周尋身體不好，被送到國外靜養讀書了，一年也回不來幾次。”
“原本他還想拿錢徹底堵住我的嘴，讓我們母子永遠消失。”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可現在，老太太年紀越來越大，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就開始念舊，越來越想這個‘在國外’的二孫子，三天兩頭地追問。沈之洲撒下的謊，快要瞞不住了，所以才……”
她的話冇有說完，但所有的無奈、憤懣和掙紮都凝聚在那未儘的語意中，沉甸甸地壓在房間的暮色裡。
蘇穗輕輕抿了一口茶，不知為何，南琳的身影突然在她的腦海裡閃過，“我非常理解您，周尋的確非常希望能夠和南子楓一起參加完最後的比賽。”
“不過，如果真的很為難的話，我們也有替補人選可以上場。”蘇穗放下茶杯。的確是可以找替補，但是這一切對兩個孩子都不公平。
如果他們分開，南子楓還能正常演出嗎？
“剛纔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周媽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
“我明白了。”蘇穗微笑的站起身，“我已經瞭解情況了，先告辭了。”
一推開門，周尋和南子楓就筆直的站在門外，兩個男孩根本就冇有去便利店，而是硬生生的站在門口直到蘇穗出來，或許他們還聽見了全部。
南子楓看見門開之後冇等蘇穗開口詢問他們為什麼會站在那裡，就直接側身進去。
周尋衝蘇穗點了點頭之後跟著進門，讓蘇穗不得不嚥下所有的疑問，走向停在門口的車子。
蘇穗在車上坐了一會，看著後視鏡裡自己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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