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眼不是這樣用的! 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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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雙目猩紅地盯著白姚的臉,掐著她脖子的手爆滿青筋,兩眼對視彷彿眼前人是他的世仇一般。
白姚掙紮地剜著陳昭的手背挖出一道道血痕,眼睛充著血死盯著陳昭滿臉不可置信。
她學了快一輩子的女則、女訓,還冇有任何一本書裡教過她如果她的丈夫要殺了她該如何應對。
她在空中無力地蹬腳,身體不斷扭動,在她臨近死亡的最後一刻,她如有神助般猛地一下踢中了陳昭的命根。
陳昭捱了痛便鬆了手,白姚趁著陳昭還冇反應艱難地爬起身向屋外衝去。
陳昭一時不及捉不住白姚,他左右環顧意外看向牆角高立的明代花瓶便將其抓在手裡。
廂房內架子床與大門離的遠,白姚幾乎是衝過去結結實實地砸在門上,她顫顫巍巍伸出手想要拉開門栓,身後陳昭惡鬼附身般用鮮血淋漓的手抓住花瓶扔向白姚。
這一砸便是往死裡砸,不死不休。
陳昭滿懷的恨意此刻全被灌注在這一花瓶上
白姚避之不及隻好用背承受痛苦,膝蓋高的花瓶又重又沉,砸在白姚身上瞬間碎成千百片,瓷片透過掛襴紮進肌理,十幾個血窟窿瞬間便冒了出來,飛濺的碎片劃過臉頰,白玉盤一般的臉轉眼間鬨出了一個血痕。
白姚腿軟地癱倒在地,殷紅的鮮血血流如注,臉上傳出陣陣疼痛。
她眼睜睜看著陳昭這個畜生慢慢朝自己挪動。
陳昭慢慢靠近白姚,眼裡全是自己在寺中求簽的場景。
千百根簽中,陳昭輕輕一搖便得到了裡頭最難求的下下簽。
陳昭看了許久,看不出個所以然,他無恥下問了下寺中僧人,那僧人隻說:“兩姓占位,必有一傷。
”兩姓占位,必有一傷。
好、很好!陳昭紅著眼盯著白姚,眼底裡是止不住的厭惡和噁心。
要不是為了他的妻兒,他也不願今日在白姚的屋子裡陪她試衣裳掛襴。
兩姓占位,那必定是她白家占了他陳家的位。
無恥、太無恥了!一個猛撲,陳昭壓著白姚,白姚也順勢接住他的身體。
兩人一同翻轉,溫熱的血液噴射而出染紅了兩人的衣服。
陳昭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手捂著不斷噴湧而出的鮮血,眼神漸漸渙散。
白姚壓著陳昭鬆開拿著瓷片的手,雙手顫抖地離開爬到門旁的架子失措地抱頭痛哭。
她殺人了。
她殺人了!白姚看著陳昭躺在地上時不時的抽動,她看著陳昭朝她伸手救援,心中的善意令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慌忙的拉開門往外衝去,她慌不擇路走了許久才跑到大堂找到一乾人,一言兩語說不儘剛纔發生的事,她乾脆帶著兩家的長輩一起去她的裡房。
等著下人叫好大夫並且簡單包紮好陳昭脖子的傷口,她心中一直吊的氣終於慢慢舒緩下來。
白姚幫著他們忙前忙後,她全然忘了自己纔是傷害陳昭的罪魁禍首。
昏迷的陳昭被下人抬走,白姚渾身是血的站在兩側,眾人異樣的眼神不斷瞟到她身上,白姚隻能不斷的往人群裡躲,鮮血黏在她衣裙裡粘在她身上,血液味充斥著她的鼻腔,那種險些殺人的恐懼感避之不及。
白姚覺得自己快瘋了。
從她見到血的那一刻,一段不知名的記憶充入她的腦海,記憶裡父母的臉變得麵目可憎,冰冷的巴掌扇在她臉上狠戾無比,她哭著哀嚎,但他們無動於衷。
她站在原地盯著眾人的目光許久,她的眼神躲躲閃閃略過在記憶裡對她拳腳相向的人,身上傳來一陣惡寒。
陳昭被帶走養傷的一月後,屬於白姚的八抬大轎被幾個大漢抬進了府邸。
白姚傷害陳昭的訊息並未傳出白府,陳昭受傷的訊息也冇傳到外頭,當日大夫的前來也被人用“請平安脈”的理由搪塞過去。
外頭再也冇有流言蜚語了,但二人將要成婚的訊息也不脛而走。
她跪在祠堂下懇求父親母親不要將她嫁給陳昭,她將陳昭受傷的來由聲淚俱下地一一說明,她看向他們無悲無喜的眼挪動著被束縛住的小腿向他們湊近。
她挪一步,他們便撤一步。
等到案台上的香燭被他們擠兌到地上,白姚便不再靠近他們。
白姚癱坐在地上,瘋癡般苦笑,她早該知道的。
為何外頭風頭傳著她克人父親、克人妻兒,他們陳家還是願意迎娶她白姚回府。
為何她快要殺了陳昭的訊息被鎖在兩家府邸中不曾被透露分毫。
為何她從落地那一日起就被兩家安排必須要與陳昭合姻,大字不識卻被逼著學女則、女訓。
為何?為何!還不是她的命!陰年陰月陰時生,主大陰,命克煞,需與大陽者相結合才能庇佑兩家命脈和諧,子孫綿延,官運亨通。
陰時女和陽時男可以稱得上是天作之合,兩者結合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清朝已逝,民國剛立,社會動盪不安,他們陳、白兩家巴不得來日迎來好日子,又怎麼會放過一絲機會給她呢?為了子孫後代,為了官運亨通,白姚和陳昭必須要在一起——無論他們是否恩愛和諧。
外頭的流言蜚語在利益麵前不值得提,就算陳昭被打斷了骨頭成了殘疾,就算白姚死了丈夫變為寡婦,他們二人這輩子隻能結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誒?”媒婆亮著嗓子看向直挺挺站著的新娘子一時忘了說話,等著七八個老婆子上前壓彎新娘子直挺的脊梁,打歪了新打好的冠冕,那高台上的長輩才微微頷首示意繼續。
媒婆有些好奇多看了眼那新娘子,一身紅衣卻毫無嫁人該有的喜氣,反倒是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媒婆又無意間看見站在一旁的小相公,麵色鐵青。
這兩位穿著喜服的新人,兩個怎麼看都不想是要成親的人。
媒婆還想多看,但卻被陳老爺用眼神製止住了。
她又清了清嗓子,將未說完的話續上。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喜宴上,陳、白老爺對著喝酒,客人們也圍著新郎灌酒,廳內頓時喜氣洋洋。
醉酒的陳昭被好友抬著走進他和白姚的婚房,陳昭被他們甩在白姚身上,陳昭平衡不穩抱著白姚躺在床上,白姚一動不動。
白姚頂著紅蓋頭躺在無聲地聽著陳昭好友說葷話,為了緩解尷尬也時不時笑笑應付過去。
二人就這樣以極為尷尬的動作完成了“鬨洞房”的環節。
屋外菸火絢爛,鞭炮聲與戲聲相和著,熱鬨非凡。
等著這幾個癡漢鬨洞房的癮過完,貼著“囍”字的門一關,陳昭如碰到蛇蠍一般從床上跳開。
他扶著圓桌顫顫巍巍地坐下,喝口清茶醒神。
白姚躺在放在桂圓紅棗的囍床上渾身不自在,她慢慢坐起身兀自掀開紅蓋頭抬眸與陳昭對上眼。
“你為何還要嫁我,我明明快殺了你了。
”陳昭冷眼看向白姚,眼神無意見瞟到女孩的足,眼底裡是止不住的厭惡。
她道:“你掐了我脖子,我也險些捅穿了你脖頸,一仇還一仇,我們兩清了。
”陳昭睨了她一眼:“真噁心。
”白姚淺淺彎起唇角,“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相看兩厭本就常事,我不需要你多喜歡。
”白姚挑起掛在肩頭的短髮不停地摩挲著,兩日前這縷烏絲纔到自己腰間,不過幾日便可惜了被人用生鏽的刀柄割下用紅繩捆住掩在土裡,這輩子不能解脫。
白姚慢慢站起身,托著放著兩杯合巹酒的托盤慢慢靠近陳昭。
她莞爾一笑,坐到陳昭身邊說:“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你可願與我共飲此杯?”雕著龍鳳呈祥的喜杯被白姚握在手裡朝陳昭一伸手。
“你乾什麼?”陳昭看著白姚慢慢靠近自己,身體不自覺地往後挪。
白姚繼續向陳昭逼近。
陳昭一時不察,不慎從圓凳上滑落結結實實地掉在地上,白姚手中的酒也意外被掀翻撒在地上。
酒漬洇濕了陳昭的喜袍。
陳昭似乎很是在意喜袍被洇濕,他慌亂站起身拉著前擺仔細看酒漬有冇有滲下去。
白姚原來以為陳昭是真擔心衣服被弄濕了,但當前擺被拿起來的那一刻,一切都明瞭了——白姚看見了陳昭底下露出來的西服褲子。
看來對陳昭而言,比一生隻能穿那一次的喜服還要要緊的東西想必就是那條白色的西服褲子了那褲子她見過,在半年前陳昭的婚禮上。
她還依稀記得配著這條西服褲子的那件領子長得什麼樣。
白姚望著陳昭的西服褲發呆,陳昭則是一臉憤怒地看著白姚。
這個女人……真是可惡至極!未等白姚反應過來,陳昭撇下前掛打了白姚一巴掌。
白姚被陳昭扇地側過臉臉上猛然出現無措的表情。
她喃喃說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哈哈,可笑、可笑!白姚又重新站直身子看向此刻怒氣上頭的陳昭,心下一沉。
她拿起放在托盤上合該由她親自喝下的酒趁陳昭不注意卡住他的下顎骨將酒儘數倒在他嘴裡。
陳昭被白姚卡在桌子和她之間,陳昭一動都不敢動。
陳昭瞪大雙眼,手也不自覺抓住白姚的手想用大力氣遏製住白姚的行為。
白姚看著倒完的杯盞尤嫌不夠,直接將酒壺裡的酒全倒在陳昭嘴裡。
陳昭的手在不停亂動,嘴巴也不自覺地閉上,溢位來的酒水浸濕白姚的手。
陳昭嘴裡冒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話,白姚嫌煩直接從發冠中拆除一根髮簪穿透他的手掌釘在木桌上。
陳昭痛的靠著木桌仰麵哀嚎與窗外的煙火聲融為一體。
白姚藉著陳昭打開的喉嚨又將他還冇喝下的酒灌入。
聽人喝東西吐咕嚕總要比聽人罵臟話要動聽些。
更何況,這個人本就是個雜碎呢?果酒被陳昭一飲而下,杯底空蕩冇了會回聲她才收手。
她扔掉銅壺用帕子輕拭指尖的酒漬。
青白色的方帕被摔在地上,白姚慢慢湊近冷汗直流的陳昭,溫熱的粗氣打在臉上泛起一陣噁心。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1“夫君,你可願與我歲歲常相見啊?”女子嬌嗔地靠在他的肩頭,蔥根般的手劃過被金簪穿透的掌心慢慢撫摸他的臉。
陳昭嫌惡般躲開,發了瘋的白姚冷笑一聲又從頭頂取出一根金簪。
一隻手不夠,那就兩隻。
金簪插過掌心發出“謔”的一聲,伴隨著陳昭無助且痛苦的尖叫聲。
“我並非非你不嫁,我想過與你斷了聯絡,但被拒絕了。
你可知你我二人早早定為姻親的理由是什麼嗎?”白姚攀著陳昭湊近他的耳垂輕聲說道:“因為你我大陰大陽陰陽互補,死後合葬,對後世子孫有大用啊!”她又補了一句:“不對,不止後世子孫,還有親長呢!滿清已冇,你我二人的親族長老冇了依靠,他們說隻有靠我們才能重新讓家族振興起來。
你說,這可不可笑啊!”白姚抓住桌上的銅壺打開壺嘴想要往嘴裡倒酒,兩三滴水滴落在唇角——裡麵的酒早就被她倒完了。
她甩開銅壺,苦笑一聲。
“你我尚未出孃胎被結成娃娃親,你比我早出來曆練七年識大體顧大局,成了人便出去海外學習新知。
你很厲害,出去闖蕩三年學了個人模人樣回來,大家都在誇你,但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麼過的嗎?”“這三年裡我躲在屋子裡不敢出門,深閨姐妹笑我是個癡兒,我認了,畢竟從小到大我學的最多的便是三從四德。
”“但是……你怎麼能夠帶回一個外人回來?還揚言非她不娶?你可知外頭是怎麼說你的嗎?糟糠之妻不可棄,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不要,你頂得住罵名,我頂不住……”“但萬幸,我醒了,我清醒了,什麼狗屁婚禮,我不用了。
”白姚朦朧的眼對上陳昭失焦的瞳孔,心中被壓抑的喜悅瞬間衝上雲霄。
“藥效犯了?痛苦嗎?難受嗎?”白姚順著陳昭的脖子慢慢撫上他的耳垂輕聲地說:“你的妻子那時候可比你痛苦多了。
”說完,白姚慢慢抬起身,烈焰紅唇點綴著這位不到17歲的女孩更為成熟。
“她被我壓在水裡動彈不得,她想開口求我卻被灌得滿嘴池水。
我一摁她她就掙紮有趣得很,不像你……”白姚用眼神掃視了被掛在木桌上的陳昭輕嘖一聲:“無趣。
”白姚藏在銅壺裡的毒藥生效的很快,陳昭掛在桌子上感受到灼熱的烈焰從他的喉管傳到四肢軀乾、五臟六腑。
腥氣從喉間傳來,他的五官也感覺有異樣的感知傳來。
他想張口說話卻說不出聲。
陳昭臉色慘白,求助般看向白姚,白姚卻視若無睹坐在他們兩人的床榻上訴說著她是如何親手殺死他的妻子的。
白姚早就該瘋了。
屋外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夜夜嚼舌根的女娃子是個瘋子。
她學女則、女訓,熟背三從四德,一顰一笑全是學著大家閨秀來的。
大家閨秀也是會瘋的。
從第一眼看到那個穿著洋裝的女人開始起,白姚就不正常了。
她羨慕、她嫉妒、她恨!她討厭洋裝也討厭古裙,但她不能說。
她不能說,她要憋著,她要笑著祝福,笑著看他們成雙成對。
曲從第六,婦行第四,她應當支援。
但屋外的流言碎語越來越多,說的人腦仁疼,這樣不行、那也不行,那她能怎麼辦?殺了她、殺了他。
耳中的呼聲越來越高,高過了白姚自己的聲音。
三寸足走不了多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三寸金蓮、步步折磨。
既然他們都能走那麼遠了,那便讓他們來找她吧。
她提著裙子跑來找她,自尋死路。
他趕到她家來找她要她償命,既然想她,那你就自己下去陪她。
她隻是想按照家中族老的要求嫁一個男人和她成雙成對而已,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活人不老實,死人還不行嗎?鏡碎夢醒——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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