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頭 第81章 戀人終將彙入遲來的溫流
戀人終將彙入遲來的溫流
可生活不總是一帆風順,總會在不經意間生出裂隙。就像一隻皴裂的手掌,表皮因缺水而層層剝落,生活也會在摩挲與枯竭中顯露出粗糲與不堪。
可如果不摩擦的話,又怎會長出新的血肉呢?
褚知聿正蹲在客廳的小茶幾旁,手裡捏著一條胡蘿卜,逗著桑丘慢慢咬合。平日裡休假,如若沒有其他事情,他便喜歡待在家裡陪桑丘玩,房間內不時傳來狗咀嚼時發出的“哢哧哢哧”的聲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褚知聿將手裡的胡蘿卜放下,示意桑丘動靜小點,屏住呼吸去辨——估摸著是一男一女在門**談的聲音。
應該是溫倪,他看了看時鐘,這個點也應該是她下班回家的時間了,可能是外賣員或是快遞員。
本來不想去理會,可漸漸的,男女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爭吵。
褚知聿心口一緊,下意識地站起身。門口放的鞋子還來不及換,穿著拖鞋便伸手推開了房門。桑丘在門後鞋櫃邊蹦躂了兩下,被突然的動靜嚇到,又縮回去蹲在門檻內的影子裡。
他看到溫倪雙手交叉著,背靠在門邊,神情淩厲,而對麵站的男人,麵色陰冷。
是沈川。
兩人爭吵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不散,卻在褚知聿推門走出的那一刻,彷佛突然被人按下了靜音鍵。溫倪和沈川同時轉頭看向他,兩人眼底都帶著不同含義的意外。
氣氛,驟然凝住。
褚知聿垂在身側的手不易察覺地收緊,他的目光在溫倪略顯緊繃的神情和沈川的眼神間一閃而過,胸口似有一股說不清的悶意在翻湧。
不知怎的,看到他們同框出現在自己眼前,自己突然忘卻了和溫倪已結婚的事實,險些將自己擱置於卑微的下位者台階上。
褚知聿這三十多年來都是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做人也永遠都是克製、體麵,現在竟不知該如何去處理這個場麵。
沈川本來是聯係不到溫倪的,溫倪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但搞到她現在的住址對於沈川來說並不困難。
他提前在樓下等著,果真等到了她下班回家。起初,溫倪沒有看到角落的男人,就在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他靈活地竄了進來。
“沈川!你來做什麼?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我聯係不到你,隻能來找你了。”
“我們現在應該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聯係的吧?沈先生。”電梯滴的一聲,溫倪沒有看他便徑直走出電梯。
“等等,溫倪……”沈川抓住溫倪的大臂想要叫住她,“你先聽我說。”
溫倪甩開他的手,“我跟你真的沒什麼好說的,除非你告訴我,還有一分鐘就要世界末日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跟你說幾句話。”
“爸…我爸,說他想見你一麵。”
溫倪冷笑一聲,沒有開門,背靠著門將雙臂環繞在胸前,“嗬!沈川,你不覺得這個藉口很老套嗎?而且上次也看出來了,爸早已經知道我們離婚了。所以他老人家應該理解,體麵的人離了婚就不要摻和對方家裡麵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懂,可是爸……”沈川皺眉,嗓音裡麵壓著火氣,隨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帶,異常煩躁,怎麼這麼緊?
“所以,能不能有點邊界感?”溫倪問他。
沈川的唇線繃緊,嘴上也不饒人,冷冷吐出一句:“邊界?溫倪,在你眼裡,人就是數字賬本,說劃就可以劃清楚了嗎!真冷血……”
“我就是冷血,你早該知道。”
話音落下,突然兩人對麵的門被推開,褚知聿從門內走出來。
沈川看見來人竟是褚知聿,更覺自己受到了欺騙,語氣尖銳且諷刺,“褚醫生,你這做派怕是不道德吧?”
“沈先生,這麼晚出現在前妻家門口,說我不道德,怕是您也沒有多磊落吧?”
“你直接追到溫倪家門口,現在還住在對麵,當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嗎?登堂入室……怎麼?近水樓台先得月嗎?這算盤打得是不是太過響了,褚先生。”話音裡冷嘲意味不加掩飾。
顯然,沈川並不知道溫倪和褚知聿早已領證。
“我蓄謀已久或是近水樓台,您沒有資格去評價吧?”褚知聿說著便走向兩人之間,用身體將他們隔開。
兩位男士你來我往,言語間互不相讓,早已拋開了所謂精英的體麵、紳士的風度,反倒更像兩頭擁有原始野性的雄獅,在為爭奪母獅的歸屬而針鋒相對。
溫倪看著兩人低吼角力,她站在其中。可怎麼也無法享受被爭奪的快感,她覺得自己像個物件,任由他們在宣泄情緒,這讓她心口泛起一陣厭惡和窒息。
她深吸一口氣,眉心緊蹙,聲音陡然拔高:“夠了!都彆說了!”
話音一出,走廊瞬間安靜。
溫倪咬著牙,目光冷冷掃過沈川,眼底的決絕讓人無法忽視。然後她轉過身,毫不猶豫地伸手去牽住褚知聿的手。那一瞬,褚知聿的指尖微微一顫,卻還是緊緊回握住她。
溫倪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利:“沈川,我已經結婚了。”
空氣彷彿被瞬間擊碎,樓道裡的燈光照在他們三人臉上,把每個人的神情都映得清清楚楚。
沈川愣住,被迎麵擊中,瞳孔驟然收縮,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神裡先是難以置信,隨即有火光在眸底湧動,卻又很快被什麼壓住,化成一股陰沉的沉默。他的喉結滾了滾,張了張口,嗓音卻啞得厲害:“……你說什麼?”
“所以,現在可以走了嗎?”溫倪再次逼問他。
溫倪的手仍舊緊緊握著褚知聿,指尖微涼。
“嗬,溫倪,你就這麼急?剛離了婚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沈川,注意你的用詞!”褚知聿打斷他。
溫倪的唇色有些白,卻依舊盯著他:“急不急,與你無關。沈川,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請你離開。”
沈川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卻是帶著澀意的笑,眼眶微微泛紅:“好啊,真好。”他仰頭看了看天花板的燈,眼裡卻什麼都沒聚焦,“你夠狠心,溫倪。”
他說完,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強行按下所有情緒。隨後把手插進口袋,轉身往電梯口走去。腳步聲沉悶,伴隨著鞋底與地板摩擦的回響,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孤單。
溫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心口的弦卻還繃著,直到電梯門“叮”的一聲合上,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泄了力般靠在牆邊。
褚知聿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看著她,片刻後才輕聲道:“手很冷。”
溫倪愣了一下,低頭才發現自己還緊攥著他的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直接鬆開,“褚知聿……剛才謝謝你。”
褚知聿的心口忽然一熱,卻依舊隻是淡淡勾唇:“進屋吧,外麵冷。”
兩人並肩走回溫倪的房間,走廊重新歸於安靜,隻留下昏白燈光下散不去的餘溫。門關上的一刻,彷彿把門內外的溫度都隔絕了。
溫倪的屋子內燈光暖黃,落在地毯和牆壁上,把氛圍襯托得曖昧。她還靠在門邊,手裡還殘留著褚知聿的體溫。褚知聿站在她麵前,聲音低沉:“我不想再讓你受這樣的困擾。”
溫倪擡起眼,愣了一下。
“為什麼就不能好好依靠我呢?”褚知聿的聲音更低了,眼神直直望著她,帶著難得的佔有慾。
溫倪的呼吸微亂,嘴唇輕輕顫了顫,半晌才輕聲道:“……我可以自己解決,褚知聿,我怕……依靠你,會變成我的習慣。”
褚知聿喉結滾了一下,忽然往前一步,手擡起落在她肩頭,力道不重,卻讓她整個人被逼入牆角。目光交纏間,空氣裡驀地生出熾熱的張力。
“不要怕麻煩我,我說過的,以後我來保護你。如果我再看到你像今天這樣,我會瘋掉……把你交給我,好嗎?”
“嗯。”溫倪點頭,這氛圍讓她不明白他說的後麵那句話的深層含義。
話音剛落,他直接俯身吻住她。
那一瞬間,溫倪瞳孔一震,雙手下意識抵在他胸口,卻沒有推開,她在為雙手找個合適的地方放置著。
力氣在掙紮與沉溺間漸漸消散,最後化成肢體的胡亂環繞。唇齒間的氣息交纏,帶著克製已久的渴望與傾瀉。
屋裡的燈光不知何時被調暗,窗外的夜色順著紗簾滲進來。時間也一點點模糊下來,隻有急促的心跳與低沉的呼吸交相輝映。
兩人的體溫原本存在差距,身體相觸的那一瞬,彼此都輕輕一顫,隨即在摩擦交換間漸漸趨於一致,很快便在無聲的貼合裡相互滲透,直至變得無可分辨。
彷彿兩尾遊魚,終於在同一片溫潤的海洋裡相遇、貼合,呼吸與心跳也在無聲裡漸漸合拍。
褚知聿的手撫過她的背,溫倪的呼吸斷斷續續,像是終於卸下心底的防線。顫意也很快在摩挲間被撫平。她閉上眼,感受這份原始的**,任由自己沉進這片熟悉而陌生的溫度。
夜色深沉,他們的身影交疊在一起,彷彿兩股遲來的洪流,終於在此刻彙合。
隔著窗戶可以聽到外麵的風依舊呼嘯著,足以壓過這室內的旖旎。
隔了很久,女人趴在被窩裡,側身望向窗外,薄紗簾子後,夜色靜謐,彷彿有一粒粒亮晶晶的顆粒悄然墜落,閃爍著冷清的光芒,像極了散落的水晶。
她清楚,那並不是什麼水晶。
緩緩擡起手,指尖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顫動,彷彿也有細碎的光芒在上麵閃爍,像極了窗外正簌簌飄落的雪粒。
“褚知聿你快看,是不是下雪了!”她驚喜地從被窩中鑽出來,光腳走向窗簾。
“衣服披上,怎麼還不穿鞋?”褚知聿叮囑著她,無奈的笑笑,“嗯,是下雪了……”他也走到窗前,為她披上自己的毛衣外套。
夜空裡漸漸飄落起細小的雪花,簌簌落在窗台與街燈下,為他們的世界帶來一片清冷與靜寂。
“今年下雪真早。”她低聲喃喃。
“不早了,隻是之前你沒有發現。”褚知聿張開自己的外套將她整個人攏在懷中,要給她自己的全部體溫。
“溫倪。”
“嗯?”
“答應我,永遠彆摘下它,好嗎?”他摩梭著溫倪的手指,在戒指上輕輕落下一吻。
溫倪轉過身突然認真起來,“褚知聿我說過,我們任何一方都有喊停的權利。但隻要我們還沒分開,我就不會取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