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刃:王朝秘辛 第1章 影刃:王朝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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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刃:王朝秘辛
第
1
集:紫宸殿的暗流
卯時的晨霧還未散儘,沈硯已站在紫宸殿外的漢白玉欄杆旁。簷角銅鈴被風拂動,發出細碎的叮噹聲,與遠處更夫敲打的梆子聲交織在一起,像是在為這即將甦醒的皇城伴奏。他身上的玄色勁裝被露水打濕,緊貼著肩胛骨的線條,靴底特製的防滑紋在石階上留下淺淡的印痕
——
那是錦衣衛暗衛獨有的規製,用西域黑鐵混合犀牛皮製成,踩在金磚上也不會發出半分聲響。
殿門被內侍輕輕推開,一股混合著龍涎香與雪鬆香的氣息撲麵而來。沈硯低頭邁進門檻時,眼角餘光瞥見門軸處雕刻的纏枝蓮紋,其中一朵蓮花的花瓣上有道新鮮的劃痕,像是被利器不小心刮過。他心中微動,這紫宸殿的門窗皆是紫檀木所製,尋常刀劍根本無法留下痕跡。
“沈校尉昨夜辛苦。”
女帝趙璃月的聲音從龍椅方向傳來,帶著剛沏好的雨前龍井的清潤。她今日未戴鳳冠,僅用一根赤金點翠的簪子綰著長髮,鬢角垂落的珍珠串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在燭火下投下細碎的光斑。案上攤著一卷明黃色的奏摺,硃砂批閱的字跡力透紙背,末尾的
“欽此”
二字邊緣,還沾著些許未乾的墨漬。
沈硯單膝跪地,將紫檀木匣舉過頭頂。匣蓋邊緣鑲嵌的赤金獸首在晨光中泛著暖光,與他腕間那串墨玉佛珠形成奇妙的冷暖對比。“臣幸不辱命,已將鎮北侯府的密道圖尋回。”
他的聲音經過刻意壓製,低沉得像是從胸腔深處滾出來的,“此圖藏於地牢第三層的暗格,用西域火漆封存,與禁軍軍械庫的佈防圖比對過,密道出口距火藥庫僅三丈七尺。”
趙璃月伸出手,指尖掠過木匣上的銅鎖。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指腹覆著層薄繭
——
那是常年批閱奏摺與練習騎射留下的痕跡。“鎮北侯在早朝時還涕淚橫流,說要為朕肝腦塗地。”
她忽然輕笑出聲,笑聲撞在殿柱上,驚起梁上棲息的夜鷺,“沈硯,你說人心怎麼就這麼難懂?”
沈硯保持著跪地的姿勢,視線落在金磚縫隙裡的一縷髮絲上。那髮絲烏黑捲曲,不似中原女子所有,倒像是西域舞姬的髮式。“臣以為,人心如淵,唯有用法度丈量。”
他頓了頓,補充道,“密道牆壁上發現幾處新砌的磚痕,水泥未乾,似乎是近三個月內纔打通的。”
“三個月前……”
趙璃月的指尖在案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篤篤聲,“正是西域使團來朝的時侯。”
她忽然起身,龍袍曳地的聲響如通遠處滾過的悶雷,“你隨朕來。”
沈硯跟著女帝走進偏殿,這裡陳設簡單,隻有一架紫檀木屏風,上麵用金線繡著江山萬裡圖。趙璃月掀開屏風一角,露出後麵的暗格,裡麵擺著個青銅鼎,鼎中插著三枚龜甲,其中一枚的裂紋蜿蜒如蛇,直指紫微垣的方位。“司天台奏報,熒惑星已連續七日犯紫微。”
她拿起龜甲,甲片邊緣的灼燒痕跡還帶著焦糊味,“欽天監監正說,這是女主失德之兆。”
沈硯的目光被鼎底的刻紋吸引。那些紋路並非中原常用的雲雷紋,而是由無數細小的星點組成的圖案,與他昨夜在鎮北侯府看到的星圖隱隱呼應。“臣在侯府地牢發現半張星象圖,硃砂繪製的北鬥第七星被人用刀剜去。”
他從懷中掏出拓本,宣紙邊緣還沾著些潮濕的泥土,“蘇少監或許能認出其中玄機。”
提到蘇卿辭,趙璃月的睫毛顫了顫。“那個總愛穿青色宮裝的小姑娘?”
她將龜甲放回鼎中,“聽說她在司天台養了隻白狐,夜夜對著星盤說話。”
她忽然湊近沈硯,身上的雪鬆香混著縷極淡的苦杏仁味鑽入鼻腔,“你覺得,她可信嗎?”
沈硯想起三年前的雨夜,他在詔獄刑房外,看見蘇卿辭用銀針刺穿死囚的琵琶骨。那時她發間簪著玉麒麟,血珠順著簪尾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小小的紅梅。“臣以為,在朝堂上,可信的從來不是人,是證據。”
趙璃月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掌心溫熱,帶著淡淡的藥膏味
——
那是她昨日練習騎射時拉傷手臂,太醫給的活絡油。“沈硯,你總是這麼無趣。”
她轉身走向殿門,龍袍下襬掃過屏風,金線繡的波濤紋在晨光中流動,“三日後是祭天大典,鎮北侯要在太廟獻俘,你帶人把密道盯緊了。”
沈硯走出紫宸殿時,朝陽剛好爬上太和殿的鴟吻。他站在丹墀上,看著侍衛換崗時甲冑碰撞的火花,忽然注意到宮牆上的淩霄花叢有異動。一片葉子被什麼東西碰得搖晃,露出下麵藏著的銀質星軌簪
——
那是蘇卿辭常戴的飾物。
他不動聲色地走下台階,沿著宮牆繞到僻靜處。果然,穿青色宮裝的少女正蹲在花叢後,手裡拿著片沾著露水的葉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簪子上的血跡。“沈校尉看得過癮嗎?”
蘇卿辭仰頭時,發間的珍珠串滾落肩頭,“鎮北侯府的血腥味,聞著還習慣?”
沈硯蹲下身,指尖捏起她腳邊的塊碎石。石頭邊緣很鋒利,上麵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像是乾涸的血跡。“司天台的星圖上,北鬥第七星代表什麼?”
他避開她的問題,目光落在簪子的北鬥七星紋樣上,“為何鎮北侯要剜去那處?”
蘇卿辭突然笑出聲,笑聲清脆得像風鈴。她摘下簪子,簪尾的銀針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
那針身比尋常髮簪粗些,針尖淬著層青灰色的物質。“北鬥第七星名破軍,主殺伐。”
她用針尖挑起沈硯的衣襟,“沈校尉,你說要是破軍星滅了,這天下會怎樣?”
一陣風捲著銀杏葉飄過,落在兩人之間。沈硯注意到她袖口繡著的星軌圖案,其中代表破軍星的位置用銀線密密匝匝地繡了三層,像是在刻意強調。“三日後祭天大典,鎮北侯要獻俘。”
他忽然轉移話題,“你可知獻的是什麼俘?”
蘇卿辭的笑容僵在臉上,指尖不自覺地收緊,銀針刺破了沈硯的衣襟。“西域來的刺客。”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聽說身懷異術,能在百尺外取人首級。”
沈硯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他的指尖沾到些青灰色粉末,湊近鼻尖聞了聞,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
與女帝身上的異香如出一轍。“蘇少監若發現什麼異常,可隨時來錦衣衛衙門找我。”
他從腰間解下塊腰牌,上麵刻著隻展翅的鷹隼,“憑這個能直接進內院。”
蘇卿辭接過腰牌時,指尖與他的相觸,冰涼得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的。“沈硯,”
她忽然抬頭,眼中映著初升的朝陽,“你信天命嗎?”
沈硯冇有回答,轉身走向宮門。他的靴底碾過剛纔蘇卿辭蹲過的地方,碾碎了幾片沾著銀粉的落葉。遠處傳來鐘鼓司的晨鐘,第一聲鐘鳴落下時,他回頭望了眼司天台的方向,那座高聳的觀星台在晨霧裡若隱若現,像個沉默的巨人,正俯瞰著即將被風暴席捲的皇城。
回到錦衣衛衙門時,秦風已在門口等侯。他手裡捧著個托盤,上麵放著套嶄新的飛魚服,玄色緞麵上用銀線繡的飛魚栩栩如生,魚鰭處還綴著細小的珍珠。“校尉,這是織造局剛送來的,說陛下特批的。”
秦風的聲音帶著興奮,“衣料裡摻了金絲,刀槍難入。”
沈硯接過衣服,指尖劃過領口的盤扣。那盤扣是用和田玉製成的,上麵刻著極小的
“璃”
字
——
是女帝的名字。“把鎮北侯府的密道圖謄抄三份,一份送兵部,一份送禁軍統領,一份留底。”
他脫下濕透的勁裝,露出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另外,查一下三個月前西域使團的名單,特彆是隨行的舞姬與工匠。”
秦風看著他背上的舊傷,那道從肩胛骨延伸到腰側的刀疤猙獰如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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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年前保護先帝時留下的。“校尉,需不需要請醫官來看看?”
他低聲問道,“昨夜的傷口又滲血了。”
沈硯擺擺手,穿上新的飛魚服。銀線繡的飛魚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與他腰間的繡春刀形成呼應。“去查蘇卿辭的底細。”
他繫緊腰帶,玉扣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師承,她的家人,還有她三年前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司天台。”
秦風愣了愣:“蘇少監不是吏部尚書的遠親嗎?據說……”
“我要的是真相。”
沈硯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窗外的司天台上,“不是卷宗上寫的那些漂亮話。”
當最後一縷陽光掠過紫禁城的角樓時,沈硯站在錦衣衛衙門的頂樓,手裡捏著半張星象圖。拓本上的硃砂已有些褪色,但那被剜去的北鬥第七星位置,邊緣還留著刀刻的痕跡,深淺不一,像是刻了不止一次。他忽然想起蘇卿辭發間的星軌簪,那上麵的破軍星位置,似乎比尋常星圖偏移了半分。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戌時了。沈硯將星圖摺好,藏進衣襟內側。那裡貼著心口的位置,還放著女帝今日給他的令牌,上麵的溫度似乎還未散去。他知道,從踏入紫宸殿的那一刻起,這場棋局就已經開始,而他,既是執子的人,也是被弈的棋。
夜風捲起他的衣袍,飛魚圖案在月光下活了過來,像是要掙脫布料的束縛,翱翔於這波譎雲詭的皇城之上。沈硯握緊腰間的繡春刀,刀柄的鮫魚皮被掌心的汗浸濕,變得滑膩而溫熱。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踩進深淵,但他彆無選擇
——
為了女帝,為了這萬裡江山,他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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