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混亂
混亂
陶嘉閔從不說大話,他對保全自己的姓氏十分有自信。許言午不僅能穿上他的衣服,而且居然意外的合身。
下晚自習回家,奶奶已經睡了,陶嘉閔躡手躡腳進屋,翻出來疊的整整齊齊的襯衣校服,把其中一套給許言午。
“你回去試試,不合適的話我讓奶奶給你改改。”
許言午接過衣服,然後拉著陶嘉閔的書包帶子就走。
“哎?”陶嘉閔毫無防備嚇了一跳,“去哪?你乾什麼?”
許言午手上動作沒停:“不合適的話得知道怎麼改。”
“所以呢?”陶嘉閔腦子有點遲鈍,沒反應過來。
所以你得看了才知道哪裡不合適,才能告訴奶奶。但許言午沒說,隻說:“去了就知道。”
陶嘉閔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許言午拉回了家。
許言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陶嘉閔坐在客廳,趁著他換衣服時拿出白天那道競賽題接著思考,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腳步聲再次響起時他都沒注意到,隻是低著頭在書上寫寫畫畫,直到許言午開口他才擡頭。
“不用改了,挺合適的。”他說。
陶嘉閔擡頭,然後就呆住了。
一中雖然有諸多槽點,但選校服的眼光確實沒的說。白色襯衣短袖麵料硬挺,一看就很有型,西裝褲子也不是鬆鬆垮垮的那種,垂感很好,也很修飾身材。
許言午本身就高,西褲的腰線襯得他腿很長,白色襯衣紮進褲子裡,勁瘦的腰身顯現出來,跟他手臂上流暢地肌肉線條一塊撞進陶嘉閔眼裡,撞得他眼眶生疼。
陶嘉閔一時間忘了自己要乾什麼,呆呆地攥著筆,眼睛遲遲沒能從許言午身上挪下來。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說了聲:“知道了。”
許言午又問:“你要試嗎?”
“我不用了。”陶嘉閔嫌麻煩,“你都能穿,我肯定更能穿了。”
說著就急匆匆把習題裝回去:“既然合適你就穿吧,我回去了啊。”
他強迫自己移開眼神,喉結上下滑動,逃一樣地出了門。
陶嘉閔緊緊攥著書包帶子,呼吸有點急促,從許言午家到自己家一共也沒幾步路,他卻覺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腦子裡一直放幻燈片,隻不過隻有一張:穿襯衣的許言午。
心跳得很快,拳頭大的東西撞得胸腔顫抖,他把手捂在心口,清晰地感受著那有力的跳動。
為什麼?為什麼跳得這麼快?陶嘉閔思緒混亂,失去了思考能力,急需數學題幫他冷靜。
一直到一點半,他已經做了好幾道題,但隻要一停下來,腦子裡就開始放幻燈片。心跳雖然有所緩和,但仍舊比平時快。
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情況,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他格外在意。
他乾脆放下筆,仔仔細細地思考起來。
然後一個想法朦朦朧朧地產生,但那想法還沒冒頭,就被他驚慌失措的地重重地按了回去。
趕快睡覺,他腦子裡隻有這一個念頭。活了十七年,頭一次,陶嘉閔覺得自己非常不對勁。
此後一連幾天,陶嘉閔隻要一看見許言午就忍不住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像觸發了什麼反應機製。理智線上的時候,他安慰自己那是人之常情,誰不喜歡人好又長得賞心悅目的人,理智下線的時候,他又變得混混沌沌,像一團亂麻。
他暫時減少跟許言午的接觸,除了躲不開的上學放學一起走,其他時間他很好地控製住自己的腦袋,儘量不回頭看他、跟他說話。
然而,兩人之間的距離連一米都不到,不管怎麼躲總要接觸的時候。
傳卷子時,陶嘉閔刻意不回頭,隻把胳膊繞過身體,將卷子遞過去,但沒有人接。
陶嘉閔以為他沒在,就想回頭給他把卷子放好。誰知剛一轉身,手腕就被人牢牢抓住,卷子一抖。
許言午聲音低沉,帶著點不明不白的情緒:“你在躲我?”
“沒有啊。”陶嘉閔麵色如常,甚至還能笑,“好端端的我躲你乾什麼?”
“這得問你。”許言午擰著眉頭,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真沒躲你。”陶嘉閔把手腕掙脫出來,藏在桌子下麵,“我就是忙著準備競賽,不想浪費做題時間。”
“準備競賽水也不喝?”許言午挑眉。
陶嘉閔一噎,為了減少跟許言午接觸,他每個課間都粘在板凳上做題,除非真的憋不住了去趟洗手間,連水也不出去接了。
“接水得排隊,而且喝水多了容易上廁所……”陶嘉閔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罵自己蹦出來的鬼話,簡直想給自己一拳。
許言午看了他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攤開手:“杯子給我。”
“不用!”陶嘉閔聲音陡然升高,做賊心虛地看了看周圍,然後壓低了聲音,“我自己去就行。”
“不是說浪費時間?”許言午盯他。
我當然是胡說八道了,陶嘉閔心裡暗暗叫苦,覺得自己今天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次數比前麵十七年加起來都多。
“活動活動……”陶嘉閔尷尬一笑,“坐久了屁股疼。”
許言午不理他,撈起陶嘉閔的水杯就走了。
陶嘉閔坐在位置上第二次想給自己一拳。
許言午很快回來了,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手指鬆了鬆,幾顆糖掉出來。
“你這……”陶嘉閔指了指糖沒腦子似的說了句,“你糖掉了……”說完就後悔了。
許言午:“……”
“掉了掉了吧。”許言午說,“你扔了就行。”
陶嘉閔乾巴巴說了個“哦”,然後慢騰騰轉身,他當然不會仍,但也沒去拿,幾顆糖就那麼放在桌子上。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蛋,許言午對他那麼好,他卻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心思躲著他、迴避他,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他控製不住。
那天沒冒頭的想法簡直陰魂不散,攪得他心慌慌。
他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難題,比化學水溶液還難,比數學競賽題還難。
天氣已經隱隱有些熱了,陶嘉閔不想讓奶奶大中午再給他做飯,又加上想多學會,索性就留在學校吃午飯了。
人倒黴起來是沒邊的,食堂裡,端著盤子的陶嘉閔再次碰上了鄭晨陽。
他無聲地在心裡罵了一句,然後端著盤子繞路走,預料之中的,那家夥又追上來。
“你等等。”他語氣不善。
陶嘉閔纔不等他,本來他氣就不順,更不願意搭理這個神經病,反而走得更快。
“你耳朵聾了嗎?”鄭晨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陶嘉閔一個趔趄,盤子裡的飯差點撒出來。
他咬牙切齒:“鄭晨陽,你彆沒事找事。”
“我就沒事找事,怎麼了?”鄭晨陽來了興趣,“上次我誠心誠意找你道歉,結果呢?你不但不給我麵子,還找幫手。”
這個時候提許言午簡直是在陶嘉閔雷區上蹦迪,他順手把托盤放在就近的桌子上,冷冷地看著他。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啊?你誰啊?”陶嘉閔白了一眼,“開國皇帝的臉也沒你大。”
陶嘉閔是真的煩死了,直戳他痛點:“怪不得顧予童不喜歡你,誰會喜歡沒腦子的東西。”
“我艸?”鄭晨陽大概沒想到陶嘉閔是這個反應,愣了一下然後直接爆發,“你踏馬說誰沒腦子?你就有腦子了,你不僅有腦子,還跟人有關係是吧,不然那天那個臭臉拽的要死的男的憑什麼幫你?”
陶嘉閔腦子突然“嗡”了一下,堆積了好幾天的那些混沌不堪的想法在腦子裡炸開,鄭晨陽的話像根針一樣,紮進他心裡,不可抑製的,陶嘉閔感覺到窒息和惶恐。但更多的,是憤怒,他受不了彆人那麼說許言午。
“你踏馬再說一遍。”陶嘉閔極少說臟話,除非實在是忍無可忍。他的表情看不出絲毫變化,眼神卻是透著一股要命的冷氣。
鄭晨陽一愣,他沒見過陶嘉閔這樣,但自尊心不允許他半途而廢:“有什麼不敢說的,是不是實話,你自己心裡清楚,怪不得你拒絕顧予童。”
陶嘉閔忍無可忍,什麼為人和善什麼禮義廉恥什麼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都先滾一邊,他現在隻想收拾眼前這個人。
他擼起袖子,想給他一拳,還沒伸手突然被人叫了名字。
“陶嘉閔!”
聲音很大,距離很遠,大概是從食堂門口傳來的,還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陶嘉閔呆愣愣看向門口,許言午幾乎是跑著過來的,插在兩人中間麵對著他:“彆動手。”
“說誰誰到。”鄭晨陽抱著胳膊,“帥哥,怎麼哪都有你啊?你跟他什麼關係啊?”
“你覺得我們什麼關係?”許言午語氣冰冷。
“那誰知道呢?”鄭晨樣語氣不善,充滿了暗示意味。
“證據呢?”許言午絲毫不慌張,“拿得出來麼?”
“要什麼證據。”鄭晨陽冷笑,“這年頭,誰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隻要訊息夠勁爆,表白牆上一掛,校園裡一傳,假的也變成真的。”
“行啊,傳。”許言午點點頭,“看看是你這個吊車尾的話有說服力還是我這個年級第一的話有說服力。”
“你踏馬的……”鄭晨陽低罵了句,“這是老子跟陶嘉閔的事,你□□媽手啊,哪都有你,你誰啊你。”
“我是他哥,你說怎麼哪都有我?”不知道腦子怎麼想的,許言午突然就蹦出來這麼一句。
鄭晨陽一噎,消化了半天這個訊息,剛要開口大罵,被趕來的同班同學扯走了,第二挑釁再次次無疾而終。
“我艸你又拉我?!上回也是你拉我,不然我早打贏了。”
“你以為我們願意拉你?要不是班主任怕你惹事,誰特麼管你。”
一群人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剩下許言午和陶嘉閔。
“誰讓你動手的?”
“誰讓你自稱我哥的?”
幾乎是同時,兩句話蹦出來。
……
陶嘉閔彆彆扭扭:“沒忍住。”
許言午盯著他點頭:“嗯,我也沒忍住。”
陶嘉閔第一次生出想打他一頓的感覺。
“你為什麼在這?”陶嘉閔問。這話很神奇,其實是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許言午言簡意賅:“你杯子沒帶走。”
陶嘉閔中午如果回家,一定會帶走杯子。可僅憑一個杯子,最多知道他沒回家,又是怎麼知道他在這個食堂的,陶嘉閔一時半會沒精力去想。
被鄭晨陽一搞,他隻覺得整個人更加混亂。
“我不承認你是我哥。”陶嘉閔氣鼓鼓地說,“我沒哥。”
“嗯。”許言午也不多說什麼,本來就是胡說八道的,當不當真也無所謂,但到最後還是生硬的加了兩個字,“隨你。”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頭頂上的吊扇呼呼轉著,把陶嘉閔本來就亂七八糟的心吹的更亂,連喜歡的話梅小排都覺得沒那麼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