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合唱
合唱
校園裡的樹褪去了春末的柔嫩，葉子和樹枝瘋一般地抽條生長，很快長得鬱鬱蔥蔥。古色古香的教學樓隱在其中，頗有種意境。跟著夏風一道來的，還有籌備已久的文化節。
a班對文化節沒有太大的興趣，但秉持著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原則，以文藝委員秦子琛為首的一群對音樂有點研究的同學居然合力寫了一首歌，還煽動了許言午給他們彈鋼琴伴奏。
歌名通俗易懂，叫“盛夏將至”，跟文化節的時間倒是匹配。
歌的含義也很簡單：懷念高中生活。對a班來說，他們的高中生活像是按下了快進鍵，比其他人早半年開始，也會因為保送或其他的渠道差不多提前半年結束。這場活動，與其說是文化節，不如說更像是一場提前的畢業晚會。
大眼仔領著a班學生提前到了禮堂，偌大的後台還沒幾個人。文化節這天不上課，老師們也都空下來，倩倩，華姐和霞姐全都來了。
“你彆說。”倩倩樂嗬嗬看著這群學生，對其他三個老師說，“這麼一穿還真挺好看，十六七歲就是好啊。”
“誰說不是。”霞姐也是笑得停不下來，把課上被氣得半死的情景全拋到腦後了。
“咱們來得早，其他班一時半會還不過來，趁這個空再練一次吧？”大眼仔說。
“老師，你就是想聽我們唱歌。”卓凡一語道破。
“對，我想聽，我們四個都想聽，你們唱不唱？”大眼仔索性也不裝了。
“唱啊！當然唱了！這不得給遲哥和美女麵子嗎？”
一個班的人嘰嘰喳喳地說。
大禮堂的後台不是全封閉的，呈圓弧形，窗戶很大，為了通風一直開著，各種樂器就放在最角落的一個儲藏室裡。
a班學生順著圓弧站在窗邊，拍成一列，給負責伴奏的同學空出來中間的位置。
秦子琛他們去儲藏室裡拿了吉他和小提琴迅速歸位，跟坐在鋼琴邊的許言午對視一眼。
陶嘉閔目光不由自主地看過去。
自從他刻意跟許言午保持距離，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他們仍然一起上下學，遇到不會的題許言午也會給他提供思路，該說的話也說，但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當然，陶嘉閔很有自知之明，明白這事的根結在他，總想著做點什麼緩解現狀，但一直無果。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想不明白。
此刻許言午坐在鋼琴前，白衣黑褲把少年的身形勾勒出來，挺拔卻不過分張揚，風從窗戶吹進來，他額前的頭發輕微晃動。
突然，許言午轉頭看過來，陶嘉閔躲閃不及，正對上他的眼神，他眼珠黑沉沉的，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陶嘉閔嘴唇動了動，腦子一抽用口型朝他說了個“加油。”
說完就想給自己一拳，彈個鋼琴到底要加什麼油。果不其然，許言午把頭扭過去了……
伴奏聲響起，先是柔和的鋼琴聲，接著是小提琴婉轉悠長的聲音。
“盛夏將至。”
“蟬鳴不止。”
“時光伴著太陽流淌。”
“烙印無數個夏日。”
少年們靠在窗前，雙手背在身後，歌聲整齊洪亮。眼前是敬愛可親的師長，身後是碧綠成蔭的校園，他們麵帶笑容，眼睛清亮。
長了翅膀的歌聲從窗戶飄出，穿過隨風簌簌作響的樹葉，飄向校園的每個角落，也把少年們帶去更高更遠的地方。
許是音樂有魔力，一曲終了，幾個心思細膩的女生已經紅了眼眶，但仍舊是笑著的。
大眼仔他們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來：“還得是我a班的學生，學習學得好，唱歌唱得也好，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他滿臉自豪，本來就大的眼睛裡閃爍著欣賞和喜悅的光芒，“真不愧是我帶的哈哈哈。”
“嗯？”倩倩發出一聲疑問。
“我們……真不愧是我們帶的。”大眼仔忙不疊改口。
其他班的學生陸陸續續來到後台，a班學生趕緊放回樂器，散了隊形，集中在一塊給其他班騰地方。
文化節的上場順序不再按照年級，而是按節目型別來，唱歌跳舞小品魔術穿插著。a班的大合唱排在第四個。
雖然剛纔是第一次正式的集體排練，但他們早就把歌詞和調子記得滾瓜爛熟了，也不講究什麼高音部和低音部的技巧，張口就是一個唱，唱得還頗為自豪。畢竟是自己班的原創歌曲，僅次於校歌的班歌。
正式上場跟彩排的隊形不太一樣，舞台正中央有個階梯鋼架子，一共五層，他們班人少，加上還有幾個需要伴奏的，隻用了四排不到。
陶嘉閔左邊是潘辰，右邊是卓凡，前麵是羅茜和李書越。大家站得很密，每個人都微微側身，左肩壓著右肩。
舞台的燈光很柔和，紅色的幕布被誌願者拉開，悠揚的琴聲響起。陶嘉閔站在台上，眼睛不自覺的朝許言午看去。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微微低著頭，露出明顯的下頜線，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放在琴鍵處，燈光打在身上，給他整個人都蒙上一層柔和的氣息。
燈光來回轉，掃過他的眼睫，照在許言午身上。
陶嘉閔內心突然平靜了下來，他看著許言午，好幾天的慌亂和躁動消失不見，腦子裡隻剩下舞台上這個少年。
大概是舞台的氛圍獨特，陶嘉閔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居然把自己混亂了好幾天的思緒捋明白了。
許言午對他來說像一束光，每個人都會被光吸引，他也不例外，他隻是格外喜歡這束光，忍不住關注他，追逐他，僅僅這樣就夠了。他要做追光的人，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刻，跟他一起成為光亮。
追光的人是不用害怕的，也無需慌亂，至於最後能不能追上，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他隻需要一切如常，把躁動的心平複下來，然後去做。
a班配合的非常好，聲音洪亮整齊，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張揚明亮，大眼仔和其他老師在台下一直舉著手機，從頭錄到尾，一直到歌聲結束，也沒放下。
音樂結束，台下掌聲雷鳴。負責伴奏的同學站在前排，鞠了一躬，然後帶著a班回了後台。
“我靠！終於結束了！”卓凡直喘氣。
“唱個歌把你累成這樣啊？”羅茜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卓凡解釋，“不是唱歌累。”
他說著把襯衣從褲子裡拉出來，然後鬆了口氣：“太緊了，勒死我了。”
……
陶嘉閔自從回到後台，眼睛就沒從許言午身上挪開，他想過去搭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在原地磨磨蹭蹭半條也沒走出半步。
最終還是許言午過來說：“衣服我洗過以後還你。”
“哦，哦。”陶嘉閔反應過來，“不用，你給我我洗就行。”
“我順手。”許言午說。
“哎！等一下！”眼看許言午要有，陶嘉閔趕緊叫住他。
許言午立刻停下，轉過身來看他。
陶嘉閔露出個好看的笑容：“你的鋼琴，彈得很好聽。”
許言午挑眉：“不躲我了？”
陶嘉閔尷尬笑笑：“我什麼時候躲你了……”
“你自己知道。”許言午扔給他一句話轉頭走了，走的時候嘴角勾起一個笑。
“哎！我……等……”
“咋啦，陶陶。”卓凡一把摟住他，“惹我言哥生氣了？”
“沒有。”陶嘉閔死不承認。
“哎，沒事兒。”卓凡說，“我覺著吧，言哥不會真生氣的，他這人看著好像不近人情，其實跟我們一樣啊。”
“我雖然是你的保鏢，但是呢，我肯定是站在公平這一邊的。”卓凡義正辭嚴。
“哎行行行，知道了，正義保鏢。”陶嘉閔拉下他的手拍了拍，大步流星追出去了。
文化節表演完的班級比較自由，願意看的同學就留在禮堂觀看，不願意的就自行離開，許言午此時正站在走廊上。
窗外，結伴而行的高三生不時走過，有的步履匆匆，有的不急不慢，還有的穿行在成片的梧桐和槐樹下，不知要去哪裡。
“看什麼呢？”陶嘉閔湊過去望，“高三的學生嗎？”
“嗯。”
“對不起。”陶嘉閔說，“前兩天我有事想不明白，不是故意躲你的。”
許言午偏頭看他，沒問為什麼，隻問：“現在想明白了？”
陶嘉閔眼睛亮晶晶的：“想明白了。”
許言午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小時候特喜歡玩捉迷藏吧？”
陶嘉閔不明白話題為什麼突然跳到捉迷藏，但還是興致勃勃：“對啊！你怎麼知道的？！我小時候孩子王，就喜歡在院子裡跟小孩玩捉迷藏。”
“那你肯定是藏的那個。”許言午笑了。
“這你都知道？”陶嘉閔簡直驚呆了，誇獎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聽見許言午說：“畢竟這麼會躲人。
隔了好幾天，陶嘉閔再一次生出了想給他一拳的衝動，但終究沒有，隻是默默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尷尬一笑，畢竟是他理虧在先。
文化節一過，屬於高二a班的高中課餘活動至此全部結束，似乎有點匆忙，但又不得不接受。
大眼仔把文化節的獎狀跟運動會的掛在一起，一個第四名，一個第一名，紅黃交錯的顏色亮晶晶的，襯的墨綠色黑板也鮮活起來。
過往的榮譽、美好、熱烈凝聚成薄薄幾張紙，貼在後牆陪他們見證最後的時光。
盛夏正式到來了，窗外烈日當頭，蟬鳴聒噪，窗內奮筆疾書，躊躇滿誌。很快，他們迎來了高二期末考的成績。
許言午毫無疑問第一，李書越第二，接著是羅茜和陶嘉閔，四個人包攬了年級前五的四位，群聊“a班前（6）”的實現度完成了六分之四。秦子琛一如既往地穩定在年級三十，而卓凡，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回到了他的班級第二十，年級五十八。
a班整體成績很好，大眼仔笑成了小眼仔，拿著一堆材料進了教室。
“期末考試結束了，咱們班還是一如既往輝煌，可喜可賀。”非常喜慶的開場白，大眼仔笑眯眯看著講台下的人。
“然後我說幾個接下來比較重要的事。”他清清嗓子，“首先是競賽問題，咱們這半年已經開始了總複習，高三當然也會繼續，但重心會轉移到競賽方麵，數理化三科競賽，每個人儘量參加，其他科目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來。”
“第二個是你們關心的暑假問題。”
一提到暑假，下麵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對你們算是個壞訊息，因為暑假隻有一週。”大眼仔帶點惋惜，“一週後，所有同學帶好行李返校，進行為期一個半月的封閉式競賽集訓。”
“啊？！”
“什麼？！”
瞬間哀嚎聲一片，但哀嚎歸哀嚎，這群人十分拎得清輕重，並且一個比一個卷，嗷兩嗓子發泄一下就準備著計劃暑假過後的一個半月了。
“住校生還是住原來的宿舍，通校生學校已經安排好了。”大眼仔舉了舉手裡的一張a4紙，看向李書越，“班長一會貼上，大家看好自己的宿舍號，第一個同學是舍長，待會去辦公室找我拿鑰匙。”
其它都是些零零碎碎每年都有的固定要求，比如注意安全，防止溺水等等……學生們漸漸沒了興趣，眼神一直往宿舍表瞥。
陶嘉閔的心在聽到住宿訊息後就緊張了起來。跟卓凡一個宿舍是不可能的，他本來就是住校生，還是在原來的宿舍。陶嘉閔不自覺地想到許言午，但宿舍貌似是一個班隨機分配的，在一起的概率應該不大。
直到李書越把宿舍分配表貼在牆上，陶嘉閔擠在人堆裡才勉強看見了自己和許言午緊挨著的名字，他頓時激動的不行，一時半會擠不出去就隔著人群喊還坐在位置上的許言午：“許言午，我倆一個宿舍！”
許言午望向他，幅度很輕地點點頭，眼底帶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