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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禮物 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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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鬼

“我們回了啊。”卓凡手剛碰到門把手,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陶嘉閔。

許言午似是明白他的擔憂,說:“你們走吧,一會我給他泡蜂蜜水。”

“好,那我們走了。”卓凡放下心來,拉開門出去,順手帶走了幾人的垃圾。

宿舍裡,陶嘉閔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曲著腿,雙手搭在膝蓋上,頭歪在胳膊上,一句話也不說。

許言午拖著他屁股下的書把人拉到一邊,跟潘辰和張詢把桌子地麵收拾了,才把人拉回來。

潘辰和張詢喝了酒嫌熱,正巧外麵雨也停了,就想著出去走走。

屋裡一時間隻剩下陶嘉閔許言午兩個人。

“去床上坐。”許言午伸出一隻手遞給陶嘉閔,陶嘉閔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然後繼續發呆。

“地上涼,去床上坐。”許言午又說了一次,這次他沒把主動權給陶嘉閔,直接上手打算把人橫抱起來,結果剛要抱起,陶嘉閔就開始掙紮,怕傷到他,許言午隻好放下。

“你要乾嘛?”許言午不由得好笑。

陶嘉閔像是突然通了電的玩具,蹦出幾個字:“我上不去。”

“什麼?”許言午沒聽明白。

“上不去。”陶嘉閔語氣帶了點不滿,“我沒勁兒了,不想動。”說完他擡手指了指床。

許言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上不去上鋪的床。

“我有說過讓你上去嗎?”

“嗯?”陶嘉閔猛地擡頭,“那去哪兒?你不會讓我睡地吧?”

“過來。”許言午語氣變得溫柔,一隻手托住他的脖子和肩頸,另一隻手從腿彎處穿過,把人橫抱起然後放在了自己床上。

陶嘉閔反應過來就要起身,被許言午重新按回去:“坐好。”

“我沒洗澡,衣服臟。”陶嘉閔一本正經。

許言午沒忍住輕笑一聲,腦子都不清醒了,還想著沒洗澡不能上彆人的床。

“我沒那麼講究,你坐著。”許言午半蹲在床邊,擡頭看著陶嘉閔,“我去給你衝蜂蜜水。”

“嗯行。”陶嘉閔這會兒老實了,坐床上一動不動。

蜂蜜水遞過來,他端起杯子就喝,喝得太急,水順著嘴角溢位,然後又順著脖子滑進衣服。陶嘉閔感覺到不舒服擰了擰眉,用手胡亂抹,然後被許言午拉住。

“彆動。”許言午聲音明顯帶了點沙啞,“弄得到處都是。”

“我想擦擦。”陶嘉閔扯了扯衣服,“喝身上了。”

許言午就去給他拿紙,塞進手裡。

陶嘉閔看不清,感官也因為喝了酒沒那麼明顯,於是就攥著紙伸進衣服亂擦一通,到最後把紙都擦破了,也沒找對地方。

許言午在一旁看著,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拿過紙在他脖子上輕輕擦拭,碰到喉結時陶嘉閔下意識做了個吞嚥的動作,眼神迷迷糊糊,盯著許言午說“癢”。

許言午愣住了,片刻後趕緊撤了手,匆匆跑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再出來時臉上還掛著沒擦乾淨的水珠。

陶嘉閔壓根不知道這些事,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卓凡沒說錯,他的酒品確實還不錯,喝醉了也不鬨,就安安靜靜坐在那,然後哭了。

許言午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坐那用手背抹眼淚。很奇怪,陶嘉閔雖然在哭,但一點聲音也沒出,就好像他的眼睛是水龍頭,隻要開啟,眼淚就能一直往外流,不要錢似的。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陶嘉閔伸手抹去一些,還有些來不及擦去,留下明顯的淚痕。

許言午放慢腳步走過去,蹲在床邊,一手輕輕搭在陶嘉閔膝蓋處,問:“怎麼了?”

他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溫柔,溫柔到陶嘉閔反應半天才明白是他在跟自己說話。但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就是想哭,一停不停地哭。

許言午換了種問法:“你難過嗎?”

陶嘉閔點頭。

“是因為我?”

陶嘉閔搖搖頭。

“跟學校的事情有關嗎?”

陶嘉閔再次搖頭。

然後許言午就不問了,他很聰明,大概能猜得到。

陶嘉閔卻自己開口了,他說的第一句話就讓許言午心一疼。他說:“我是沒人要的人。”

這話彷彿有什麼魔力,一出口陶嘉閔眼淚掉得更厲害,許言午最終沒忍住,輕輕地捧起他的臉把眼淚抹去。

“你不是沒人要的小孩。”他說,“你有奶奶,好幾個奶奶都喜歡你,你還有朋友,還有我。”

“可你要轉學了。”陶嘉閔記憶混亂,還停留在那天。

“我不走。”許言午說,“我們上一個大學。”

“真的?”

“真的。”

許言午認真看著他問:“為什麼難過?”

“不知道。”陶嘉閔聲音很輕,“我想不明白。”

“那就彆想了。”許言午輕拍他的背。

他蹲在床邊,把人輕掰過來,讓陶嘉閔的下巴抵在他的頸窩處,喉結緊緊貼著鎖骨。陶嘉閔整個人軟的像被抽了骨頭,一動不動,安安靜靜靠著,然後突然擡頭說:“許言午,我有點熱。”

“我去開空調。”

“彆動。”陶嘉閔貼著不讓他動,然後雙手拍拍許言午後背,“開空調太涼了,你出汗了。”

許言午哭笑不得,人醉成這樣還想著出汗了不能吹空調。

“那出去走走?”

“我走不動。”

許言午把人擺正,去陽台開啟窗戶,架著陶嘉閔過去:“涼快了麼?”

下透了雨,悶熱散去,涼風從窗戶吹進來,還夾雜著好聞的泥土清香。帶著雨滴的梧桐葉伸進窗戶,落了一地的雨水。

“好聞。”陶嘉閔答非所問,手指撥弄著樹枝傻笑,“有下雨的味道。”

許言午勾了勾唇,陪他在窗戶邊站著。

陶嘉閔沒勁兒,整個人靠在窗台上,一隻手伸出窗戶,摘了個梧桐樹上的球。

“給你。”他遞給許言午。

許言午奇怪:“給我這個乾什麼?”

陶嘉閔聲音拽拽的:“你要不要吧?”

許言午接過球突然笑了:“你知道那天我在海報上畫的是什麼嗎?”

陶嘉閔腦子一團漿糊,但還是想起來了,那天許言午在紙上畫了個圈,圈上邊還有個豎線,像櫻桃,但不是。這會兒看著球突然明白了什麼。

“你畫的是……這個?”

許言午捏著綠色的球點頭,這回輪到陶嘉閔笑了。

“你怎麼想到畫這個的?”

許言午說:“喜歡就畫了。”

“那你喜好還挺獨特的。”

嘴上這麼說著,陶嘉閔身體卻很誠實,像個乖順懵懂的小孩,又探出半個身子摘了個球,被許言午一把撈回來。

“你彆一頭紮下去。”許言午皺了皺眉。

“沒事,二樓,而且……我肯定不會掉下去的。”陶嘉閔說著說著,居然露出個自豪的表情,“我有經驗。”

許言午瞳孔一縮,聲音也帶上了緊張:“你有經驗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一陣風吹進來,陶嘉閔突然清醒了一點,笑哼哼地跟他打哈哈。

“陶嘉閔。”許言午靠過來,聲音很低沉,“你彆整天想些有的沒的,彆老亂來。”

陶嘉閔傻笑了一下:“我沒亂來。”

“醉鬼一個。”許言午吐槽他。

陶嘉閔這回沒再否認,大大方方地承認,還說自己頭疼。

倆人在窗台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風,最後陶嘉閔堅持不住了,困得不行,於是火速洗了個澡上了床。

他是真的頭疼,頭一次正兒八經喝酒,又喝得太多太急,一開始沒事人兒似的,勁頭上來了總要遭點罪。

宿舍裡其他人陸陸續續回來,見他已經上床都加快了收拾速度,不到十一點就熄燈了。

半夜,陶嘉閔躺在上鋪,瞪著兩隻大眼,翻來覆去睡不著,太陽xue突突跳,頭也不知道哪裡疼,像有隻手使勁戳他的腦仁,難受得他在床上發出極其輕微的抽氣聲。

許言午跟他上下鋪,陶嘉閔翻身幅度太大,他睡眠又淺,很快就醒了,拿起手機發訊息。

許言午:“怎麼了?睡不著?”

陶嘉閔沒用手機回複,他坐起來扶著床欄杆往下看,用氣聲問:“我吵醒你了嗎?”

許言午說沒有。

“我一會不動了,你好好睡覺,明天上課了。”

許言午皺眉,直接下床站起來看他:“你不舒服?”

“嗯。”陶嘉閔也不再遮掩,“有點頭疼。不過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

“睡一覺會更疼。”許言午聲音很低,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那……”陶嘉閔沒轍了,呆呆地坐床上。

“等著。”

許言午突然下了床,動作極輕進了洗手間,接著傳來很小的水流聲和擰水的聲音。片刻後,他出門,把一塊涼毛巾放在陶嘉閔額頭上。

“自己捂著。”

陶嘉閔捂著毛巾,在床上傻笑一聲。

“笑什麼?”許言午覺得人又有點迷糊。

“笑……笑我挺幸運。”陶嘉閔似乎有點興奮,但還是壓著聲音說,“我有奶奶,有卓凡他們,然後又有了你。”

陶嘉閔突然眯起眼睛,身子往外探了探:“許言午,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覺得是為什麼?”黑暗之中許言午眼睛很亮,像尋找獵物的野獸。

“我……”陶嘉閔猶豫了一會,“我不知道,因為我對你好嗎?”可卓凡他們對許言午也挺不錯的,他對許言午雖然多了層不太一樣的情緒,但自認為沒有表現出來,跟卓凡他們也沒什麼太大不同。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過了一會許言午才說:“你不一樣。你知道我為什麼搬家嗎?”

“嗯,你爸工作忙。”

“對。”許言午說,“我媽很早就去世了,我跟我爸生活,整天見不到他。因為我媽的事兒,我爸沒法直視我,所以我們感情也不太好。”

“這麼多年,我看似有個家,其實隻不過是有個住的地方。沒人主動接近我,他們對我的第一印象永遠是不好相處,臭脾氣。”許言午很冷靜,像是在講彆人的故事,然後聲音突然帶了點溫柔,“但你不一樣,我意外地遇見你,然後毫無防備地被你闖入了生活。”

就像在某處劈開一道口子,然後光灑了進來。

陶嘉閔不乾了:“你怎麼把我說的像個強盜?”

許言午說:“沒有你這種給人上門送錢的強盜。”

“所以我真是強盜?”

“不是。”許言午敲了敲他的頭,把不涼的毛巾換了一麵。

“那我是什麼?”

“你是陶嘉閔。”獨一無二的陶嘉閔。

“切。”陶嘉閔假裝不滿的收回了身子,“我不是陶嘉閔還能是誰?”

許言午收了逗他的心思:“頭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陶嘉閔把毛巾疊好遞給許言午,“你快點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我不亂動了。”

他盯著許言午躺下,才放下心來。

涼水浸濕的毛巾並沒有很涼,陶嘉閔喝了酒體溫又偏高,涼度保持十幾秒就已經很難得了。但再次躺下的時候,他隻覺得頭疼緩解了很多,迷迷糊糊中滿腦子都是許言午說的那一大段話。

那好像是認識許言午以來他說的最多的一次話,語氣很平淡,但眼神卻極為認真。陶嘉閔忘不了那個眼神,他盯著許言午淺琥珀色的瞳仁,隻覺得要溺死在那裡,就連睡夢中也忘不掉。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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