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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禮物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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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福

集訓在蒸騰的暑氣中過得飛快,一轉眼,令人叫苦連天的生活已經接近尾聲,陶嘉閔居然覺得空落落的,甚至有點想再來一次。

競賽題目越做越順利是巨大的收獲,除此之外,他總是時不時想起這一個半月期間的各種事,暗自高興漸漸找到了和許言午相處的正確方式。

集訓結束後,他們獲得了一天的假期,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去山上祈福,因為競賽初賽快到了。

寧城算是個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以古建築和各種山出名,雲相山就是其中之一。

卓凡原本不相信這些,但自從其他幾個人給他跳大神驅邪後,他順理成章的對鬼神越發地尊敬,甚至還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門道,對這個提議也是無比滿意。

陶嘉閔對此頗覺好笑。

雲相山離城區不是很近,交通也不太便利,地鐵不能直達,最終他們選擇坐公交車,然後再步行一段時間。

陶嘉閔打小暈車,上了車就老老實實,脊背挺得很直,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甚至口水也不敢隨便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吐出來。

但山路不好走,公交車司機又恰好是個猛的,一路上陶嘉閔死命忍著,覺得自己一定是21世紀的忍者。沒一會兒,本來就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牆皮一樣。嘴唇也沒了血色,額頭還微微出汗,手心也變得濕乎乎的,他是一點力氣都沒了。

陶嘉閔艱難地張開嘴,因為閉合太久,張開的時候還頗為困難:“師傅……還有多久到啊?”

前麵師傅經驗豐富,一眼就聽出這是個暈車的主:“還得半個多小時呢,你開開窗戶啊。”

陶嘉閔想立刻暈過去。

窗戶已經開到最大,但沒用,車走走停停,陶嘉閔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跟著走走停停,因為慣性在腦殼裡晃,下一秒就要衝出去。

他雙手握成拳頭緊緊攥著,搭在膝蓋上,一開始還能維持直立的姿勢,後來實在堅持不住就靠在了窗戶上。

突然,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的唇角,陶嘉閔不情不願地睜眼,然後瞬間清醒。

“薄荷糖。”許言午說,“張嘴。”

陶嘉閔愣了一下,本來想自己伸手接過來,可糖已經放在嘴邊了,再用手接好像沒什麼必要,況且他真的沒什麼力氣了。

他微微張嘴,就著許言午手的方向把薄荷糖咬住,然後含在嘴裡。是最經典的薄荷糖,薄荷味直衝腦門,冒進鼻腔,連帶著呼吸都是涼氣兒,就像有人揪著頭插進了雪裡。

陶嘉閔頓時清醒不少,眩暈的感覺也如潮水般退去,他的視線逐漸清明起來。

“好點了?”許言午側頭去看他的臉色,似乎比剛纔有點活人樣,又自問自答道,“看樣子好點了。”

陶嘉閔也沒說話,隻是點頭,然後靠在窗戶上看風景。

山路彎彎曲曲,沒一會兒就得拐個彎爬個坡,四周都是樹,過往的車輛在山路上平穩地行駛,看不真切,車身若隱若現,消失在樹叢裡。

陶嘉閔看得迷糊,抵著玻璃窗就睡了過去,嘴裡還含著薄荷糖。

他是被許言午叫醒的,睡夢中有人輕輕拍他,還有股好聞的薄荷味靠近。陶嘉閔動了動嘴巴,不像是嘴裡甜甜的薄荷味,是一種更強烈,帶點苦澀的薄荷味,然後他睜開眼睛。

“下車了。”許言午說。

陶嘉閔搓搓眼,聲音有點啞:“到了?”

“到了。”許言午說,然後把他拉起來。

陶嘉閔感覺手裡被塞了個東西,低頭一看,是一管拆開了的薄荷糖。

“你暈車不知道帶點東西麼?”許言午麵色凝重。

“想帶橘子的,出門忘了。”陶嘉閔還迷糊著,像個認真回答問題的小孩兒,眼睛直勾勾看向許言午,充滿了無辜。

許言午繳械投降。

下了車,還需要再走一段路。

山路蜿蜒,對車來說不好走,對人也是一樣,到處都是坡路和石塊,等他們走到山腳下,沒一個不是氣喘籲籲的。

擡頭看去,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石牌坊,雲相山三個大字刻在最中間,牌坊後麵,是翠綠環繞的山,山頂隱在霧氣中,朦朦朧朧,若隱若現。

陶嘉閔置身其中,覺得傳說挺有道理。關於雲相山的傳說版本不一,多年來經過加工已經演變成了很多故事,但核心都是一樣的,跟一個狀元有關。

據說當年狀元參加科考前曾經路過此山,救下了山裡一隻受傷的鹿並悉心照料了幾天,離開時山霧繚繞,金光穿破雲層照到他身上,結果屢試不中的人最終成了狀元,名留青史。

再往後,雲相山人來人往,全都是為孩子學業求福的家長。當然了,求其他的也是沒問題的。

祈福也挺簡單,山腳下有棵千年的古銀杏樹,花上五塊錢,買塊紅色木頭牌子,把心願寫好,往樹上一掛就行了。

陶嘉閔站在銀杏樹下,仰頭望去,紅色的木牌被風吹的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好聽的叮當聲,木牌上係的紅色絲帶在翠綠的銀杏葉中來回飄蕩,一紅一綠居然出奇的和諧。

他們買了牌子要了筆,找了個陰涼處就開始寫。

“寫什麼呢?”臨下筆之前,卓凡突然猶豫了,“陶啊,你寫什麼?”

陶嘉閔向來是務實派,許的願望都是通過努力能實現的,而且都是近期能力範圍之內的願望。卓凡看了一眼他的牌子,上麵寫著:希望我們六個人能順利通過初賽。

卓凡樂了:“陶陶,你這一塊牌子,頂著給六個人許願了啊。”

陶嘉閔淡淡一笑:“這有什麼的,寫一個也是寫,寫六個也是寫,沒差。”

趁著眾人寫牌子的時候,陶嘉閔又去買了一塊,這一塊,他寫了:“希望奶奶身體健康。”然後他停下了筆,一直握在手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一會兒後,才接著寫:“希望許言午一切都好。”

最後沒有署名。

每年來雲相山掛牌子的人數不勝數,稍微低一點的地方已經沒有位置了,陶嘉閔找工作人員要來了梯子,搭在樹乾上就開始爬。

許言午從他上梯子開始就沒吭聲,兩隻手緊緊扶著梯子,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卓凡覺得好玩:“言哥,你不用給他扶,陶陶經常爬梯子,早就熟了。”

“他……”許言午問,“為什麼經常爬梯子?”

卓凡說:“院裡老人大部分都是用衛星訊號看電視,配個接受訊號的長得像鍋的東西,放儲藏室頂上。但這個東西吧,遇上畫風下雨天就容易沒訊號,老人又修不了,所以我陶就爬梯子上去給他們修。”

許言午驚訝:“他還會這個?”

卓凡點頭:“一開始大概是不會的。有一回我問他是怎麼修的,他說他也不清楚,誤打誤撞不知道碰到哪了就好了。再後來他就上網查,學著學著就會了。”

說完卓凡頗為自豪的不充了一句:“他連這個都會,我真覺得他特聰明特彆厲害,你說是吧言哥。”

許言午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扶梯子的手鬆了點力但沒完全離開:“他一直很聰明。”

“你們嘰裡咕嚕說什麼呢?”陶嘉閔踩在梯子最高處,回頭往下看,隻看見兩個濃密的黑色發頂。

“說你壞話呢!”卓凡打趣,“趁你上去了揭你老底”

陶嘉閔一手扶著梯子一手扶著樹乾,哼哼笑了兩聲:“我還能在梯子上住下嗎?有本事你彆走卓凡。”說完就往下爬,但梯子上的哪有平地上的跑得快,這邊陶嘉閔剛下了一個階,卓凡早就走出大老遠了,還理直氣壯地朝他揮揮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陶嘉閔被他氣到,下梯子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許言午在下麵扶著說慢點。

“所以你倆到底說啥了?”陶嘉閔於是也不急了,慢慢踩著往下走。

“說你厲害。”

“哪裡厲害?”

“都挺厲害。”

陶嘉閔噗嗤一笑:“你還會說這種話呢?”

許言午挑眉看他:“我發現你對我有很大的誤解。”

陶嘉閔還沒完全下來,居高臨下看著他:“對啊,有誤解,那然後呢?”

許言午輕笑一聲:“沒然後,那就再繼續瞭解。”反正還有很多時間。

下來梯子,許言午問他:“寫的什麼?”

“就……”陶嘉閔眼神飄忽,聲音發虛,“通過初賽,我們六個。”

“你呢?”

“跟你一樣。”

“哦。”陶嘉閔眼睛一彎,“那你掛吧。我把卓凡他們叫過來。”

六塊牌子整整齊齊挨在一根枝子上。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樹乾上,一塊寫著兩個人名的牌子被擋在銀杏樹葉下,在陽光照耀下一閃一閃的,隻露出“健康”和“都好”兩個字眼。

秉著來都來了的原則,祈願牌都掛了,山不能不爬。

反正他們沒拿很多東西,爬起山來很輕鬆。

一路上陶嘉閔低著頭哼哧哼哧爬,頗有種比賽要拿第一的架勢,走出大老遠又反應過來許言午還在後麵,默默放慢了腳步。

“你走那麼快乾什麼?”許言午追上他。

“習慣了。”陶嘉閔哼哼著笑了一下,“走著走著就忘了,然後就快起來了。”

“你們那裡山多不多啊言哥?”走在前麵的卓凡突然回頭問。

陶嘉閔這才突然想起,許言午不是寧城人,是平城人,來這裡不過才呆了半年。

“山多。”許言午說,“海也多。”

“真羨慕靠大海的。”羅茜兩眼放光,“畢業以後去平城玩吧?就當畢業旅行了。”

“好啊。”卓凡眼睛突然閃過一絲狡黠,“那誰最後一個上山誰做攻略。”

說完拔腿就跑。

“卓!凡!”羅茜在身後氣地跳腳,“你給我等著!”

秦子琛和李書越在後麵哈哈大笑,一邊追一邊回頭喊陶嘉閔和許言午。

許言午不急,慢慢騰騰的走,急得陶嘉閔就要上手抓他:“再不走做攻略了啊!”

“怕什麼。”許言午一臉淡定,“你忘了我是哪兒的人了?”

陶嘉閔立馬反應過來,被自己逗笑。於是他也不急了,踩著石階半天不動。

“那你讓讓我唄。”他說,“你也當一回倒數第一,你應該還沒有過這種體驗吧?”

“這種體驗是什麼特彆光榮的事嗎?”許言午眉心一跳,無奈地看他。

“不光榮。”陶嘉閔很果斷,“但很獨特。”

“那讓給你了。”許言午很大方

“哎!彆啊。”陶嘉閔笑嘻嘻湊過去,“你就讓讓我唄,本地人兒?”

“你……”

“讓讓唄,讓讓唄?”陶嘉閔此時蔫兒壞,故意用腳絆住許言午,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讓讓讓。”許言午妥協了。

“謝謝……言哥。”陶嘉閔露出個得逞的笑容就想跑,然後手腕被人拉住。

“你叫我什麼?”許言午呼吸明顯有些急促,眼底泛微紅,手上的力道一時間重了,陶嘉閔掙紮了一下。

許言午馬上鬆開。

“叫你言哥啊……”陶嘉閔說,“卓凡不是這麼叫你呢。”

“你……”許言午突然有點磕巴,“你以後彆叫。”

“啊?”陶嘉閔聲調提高,“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一個稱呼能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許言午一聽見這個稱呼就有反應。

“那有什麼不能叫的?”

“顯老。”許言午說。

陶嘉閔一硒:“卓凡喊你你不嫌,我喊你你說顯老,你這人真是……”

“你想當倒數第一?”許言午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不想。”陶嘉閔立馬討好,一臉真誠地說,“你這人真是好說話,脾氣好,心地善良。”

“嗯。”許言午手背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然後蹦出來個“謝謝”。

不客氣,陶嘉閔覺得自己好像上了套,還沒從一個坑裡出來就由進了另一個坑,他抿了抿嘴,默默加快了步伐。

山頂上風很大,大半個寧城的風光儘收眼底,遙遙望去,碧海連天,其中夾雜著點點磚紅,是寧城獨特的的建築顏色。

他們在山頂大聲呼喊,風吹散了聲音,帶向四麵八方。

“喂——”

“我們要過初賽——”

“不對!是進決賽——”

“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進集訓隊——”

“做夢了啊!”

“誰說的!我就進!”

許言午靠在欄杆上,風掀起他的衣角又落下,他垂眸看陶嘉閔:“你怎麼不喊?”

“該說的他們都喊了。”我想說的還不能喊出來。

“那你怎麼不喊?”陶嘉閔反問。

許言午一臉真誠:“你喊我就喊。”

陶嘉閔撇撇嘴:“那咱倆都彆喊了。”

卓凡耳朵尖,立馬否定陶嘉閔的話,拉著人加入呐喊大軍。陶嘉閔自知逃不掉,認命般的任由卓凡折騰。

最終,山頂上一個人也沒能逃,他們的聲音越過山嶺和樹,飄向不知多少年後的遠方,又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被風重新吹回耳邊。

“上北京的大學!”

“做一輩子的朋友!”

“不許食言!”

“絕對不食言!”

“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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