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桃子
桃子
索朗家的桃園很大一片。紅彤彤的桃子掛在樹上,壓得樹枝微彎,未進桃園就能聞到一片甜香。
支教團和醫援隊的人都來齊了,王老頭和老張來得早,已經在桃園裡逛了好一會兒,一人手裡拿著個大桃子。
見陶嘉閔他們來了,還樂嗬嗬往他們手裡遞桃子。
索朗和村長的本意是邀請他們來桃園玩兒,但一群人覺得,來都來了,還吃了人家的桃子,索性幫忙摘一點兒。
問索朗要了竹筐和工具,一群人說乾就乾。
底端的桃子好摘,但高處的還得藉助工具。陶嘉閔把梯子斜搭在樹乾上,順著梯子往上爬,黎昱程扶著梯子兩側,江陸崢和陳天齊拿著筐子在樹下邊接桃。
許言午時不時往他們那邊看,抱個筐子不知道往哪兒走。
“許言午!”老張挑眉,瞅了他半天,“你往哪兒看呢?接我桃子啊!”
許言午才反應過來,把筐子往上舉了舉,接了桃子,然後再次扭頭看過去。
“嘿我說你!”老張索性下了樹,“你給我說說,你看誰呢?是不是陶嘉閔?”
許言午不吱聲,但也沒否認,半晌才點頭。
“我就說那天吃飯你們倆那麼奇怪!”老張揶揄,“你倆人肯定認識吧?”
“認識。”許言午咳了一聲。
“明明認識還裝不認識,而且還是人家說的不認識你。”老張挑眉,“你怎麼惹老王的寶貝學生了?”
“做錯了事……考慮得太少。”許言午坦白。
“剛鬨的矛盾啊?”老張忍不住好奇。
“沒,快五年了。”
“謔!”老張難得提高了音量,“言午,這可不像你,有什麼問題你從來都是馬上解決,怎麼這事兒拖了五年?”
“不知道怎麼辦,老師。那時候想得太少了,怎麼做也不周全。”許言午目光閃爍,眼珠黑沉沉的。
老張皺了皺眉頭,思考了片刻:“平時學習上你也用不著我操心,我還覺得怪難受,這回也算逮個機會幫幫你。”
“嗯?”許言午一臉疑惑,沒明白他老師的意思。
“等著吧。”老張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轉身去找王老頭。
倆老頭在林子裡不知道說什麼,說到最後嘴角都咧到耳後根兒,像小孩兒似的互相拍了拍,就差沒用大肚子擊掌。
王老頭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朝他們走過來:“彆整天跟認識的人湊成堆,出來了就多結交結交新朋友。老張的學生也是個個的優秀,你們多交流,文理思維碰撞一下,交流交流教育和醫療,順便一塊兒摘摘桃啊。”
一群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王老頭要乾什麼。
“來抽個簽吧,圖案一樣的倆人就結對摘桃去,分成三組,比誰摘得多,拿第一的我跟老張有獎勵。”
他推著陶嘉閔往前走:“來,嘉閔,你過去抽。”
“老師,我等……”陶嘉閔猶猶豫豫,因為他看見老張果斷地把許言午推了出來。
雖然不一定能抽到一樣的圖案,但他還是緊張,一顆心怦怦直跳,說不清是什麼心理。
“放心吧啊,絕對公平公正。”王老頭攤開手,手裡有幾張小紙條,“這裡邊有好幾個不同的圖案,沒那麼容易抽到一樣的。”
陶嘉閔歎了口氣,隨便抽了張紙條,上麵是三角形圖案,王老頭在一旁笑得彎了眼睛,被老張瞪著收回去。
陶嘉閔笑不出來,他呼吸有點急促,手腳發涼,既希望許言午的那張是三角形,又不希望他是。
他沒敢湊過去看,但老張突然笑起來,陶嘉閔立刻就明白了。
許言午的紙條也是三角形圖案。
“行了,你倆趕緊摘桃去吧啊!”王老頭塞給陶嘉閔一個筐子,趕著人走了。
趁著倆人出發,其他人注意力還在他們身上,兩個老頭背過身去,把手伸進口袋鬼鬼祟祟不知道乾什麼。
“導兒。”江陸崢鬼一樣,一點動靜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王老頭身後,“你真幼稚。”
王老頭嚇了一大跳,然後不太好意思地一笑:“我倆這是做好事兒。”
江陸崢哼哼兩聲,過去抽簽。最終江陸崢和林鶴鳴一組,陳天齊和顧於安一組。
黎昱程在一旁無奈攤手:“老師,我呢?”
王老頭兒摟著他:“你跟我一塊,你還圖那點獎勵啊?”說完朝他眨了眨眼,露出個“你懂”的表情。
黎昱程露出個淺淺的笑:“那確實不需要了。”
一群人於是分頭行動。
陶嘉閔拿著筐子往桃林深處走,他心跳得很快,像小孩學步似的怎麼走都不對勁。桃林裡很安靜,安靜到許言午的腳步聲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自覺握緊了竹筐子,一會兒用左手拿,一會兒又換到右手,一會兒看看竹筐結不結實,一會兒又想背在身後。
許言午輕輕笑了一下,陶嘉閔隻感覺渾身湧過電流,下一秒,背上的竹筐子就被許言午拿走了。
他聲音還帶著笑意:“這竹筐燙手嗎?”
陶嘉閔臉上泛起不太明顯的紅,沒理他走了。
兩人最終在一顆桃樹前停下。這顆桃樹比周圍的更粗更壯,桃子也密。
陶嘉閔往上捲了卷襯衫袖子,拉下一根桃枝開始摘桃。許言午一手抱著筐子接陶嘉閔的桃,一手去摘另一根樹枝上的桃。
“你放地上。”陶嘉閔說,“抱著筐子不嫌沉嗎?”
“放地上你得彎腰。”許言午也不看他,一個一個往裡放桃子。
陶嘉閔一時語塞,默默抽了隻手放在筐子下托著,被許言午推開:“你摘你的,想不想拿第一了?”
“幼不幼稚,還記著呢?”陶嘉閔無奈。
“幼稚,我挺想給你掙個第一。”許言午側頭看他,一臉認真。
陶嘉閔慌忙彆過頭嚥了咽口水。
倆人雖然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但手上一直沒停,很快低處的桃子就被他們全都摘完了。
陶嘉閔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忘了拿梯子,壓根兒夠不到高處的桃,隻好頗為可惜的看了眼又紅又大的果實。
他打算換一棵樹繼續摘,剛要開口,隻見許言午緩緩蹲下。
“你乾什麼?”陶嘉閔問。
“上來。”許言午拍了拍後背,“你踩著我摘。”
“你開什麼玩笑。還有這麼多樹,非得摘這一課嗎?”
“這棵上的大,還紅。”
“那也沒必要,我覺得那邊的也挺好的。”陶嘉閔故意朝彆的方向看。
“我想吃。”許言午仰頭看他,“你就當幫我摘,行嗎?”
陶嘉閔:“你想吃我為什麼就得給你摘?”
“我很久沒吃過桃子了。”許言午說,“那個國家桃子不太常見,不好買。”
“打住。”陶嘉閔氣地想伸手捂住他的嘴。
“那你踩著我,你自己摘。”
許言午不動:“我比你重。”
陶嘉閔皺著眉看他,腦子再次亂成一團。他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這種狀態了,這一週腦子宕機的次數多到不可思議。
許言午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不動,陶嘉閔最後還是妥協了。
他把鞋子脫在一旁,一手扶著樹乾,一手扶著許言午的肩膀,輕輕踩上去,不敢用力。
“你放鬆,正常踩。”許言午說著拍了拍他的小腿,陶嘉閔隻感覺一股電流湧過。
他咬了咬牙,把兩隻腳都踩上去,感受到了緊繃的肌肉,下一秒,滾燙的雙手貼在了他的腳踝處。
陶嘉閔沒忍住喊了一聲,連帶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彆動。”許言午緊緊抓著他的腳踝,“小心掉下去。”
陶嘉閔嚥了口唾沫,渾身緊繃,把大部分重量移到樹乾上。
“我慢慢擡腰,你看準了摘。”許言午托著他的腳腕慢慢擡了擡身子,他動作很穩,陶嘉閔在上麵基本沒感覺到晃動。
他伸手,碰到了一顆紅潤潤的桃子。
許言午有點粗重的呼吸聲從下麵傳來,陶嘉閔一愣,動作麻利地摘了桃扔到鋪在地麵的衣服上。
桃子輕輕滾了兩圈,穩穩落在衣服上。
摘了十多個,陶嘉閔對著下麵的人說:“行了,你快把我放下去。”
“不摘了?”許言午擡頭看他,“我還不累。”
“不摘了不摘了,我下去。”陶嘉閔很堅決。
“好。”許言午一硒。
他慢慢蹲下,護著陶嘉閔的腳腕,直到蹲得很低才收了手。
陶嘉閔跳下來,走到一堆桃子那兒,挑了個最紅的,往衣服上蹭了蹭。
索朗家這片桃園沒有農藥,前幾天又剛下過雨,果子很乾淨。
“吃吧。”陶嘉閔把桃子塞他手裡。
許言午想都沒想就往嘴裡塞。
“哎!你!”陶嘉閔還沒說完,許言午已經咬了一口。
“你怎麼不剝皮?”
“你不是擦過麼?”許言午看他。
陶嘉閔:“我就是在衣服上蹭了蹭,能有多乾淨?”
“蹭過就乾淨了。”許言午毫不在意,又咬了一大口。
陶嘉閔看他半天,神色複雜:“你在那裡,真的沒有桃子吃嗎?”
“嗯,真沒有。”
不僅沒有桃子吃,有段時間連正常的一日三餐都是問題。
陶嘉閔沉默地看著他,嘴唇微張,好半天才動了動身子,又遞給他一個桃:“那你再吃一個吧。”
許言午沒忍住笑了。
他笑起來挺好看,眼睛一彎,眉毛一挑,薄唇也是好看的弧度,還是滿滿的少年氣。
陶嘉閔一臉無奈,開始後悔自己多此一舉。
許言午笑夠了也不客氣,把第二個桃子也吃了,很甜,很軟。
他甚至開始覺得,老天沒讓他在那裡吃到,就是為了等陶嘉閔這兩個桃子。
吃完簡單休息了會兒,兩個人一鼓作氣又摘了好些桃子,把筐子填得滿滿的,甚至還冒了尖。
就連陶嘉閔的外套也用來兜桃子。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他們原路返回。中年老頭兒加師兄組早不知道回來多久了,一人一個小馬紮坐在樹下聊天。
黎昱程老遠看見陶嘉閔,起身走過去,接過他兜在衣服裡的桃子。
“你還挺厲害,摘了這麼多。”黎昱程笑著看他。
陶嘉閔笑笑:“大部分都是許言午摘的,我沒摘幾個。”
黎昱程眼神閃爍,不再說話,把衣服裡的果子倒進空筐子裡。
沒多久,另外兩組也回來了,他們一路上哼哧哼哧直喘氣,陣仗堪比洗劫了桃樹。
數來數去,最終是江陸崢和林鶴鳴這組最多。幫著索朗和村長把桃運上車後,江陸崢鬼鬼祟祟跑到王老頭身旁。
“導兒,什麼獎勵?”
王老頭神神秘秘地衝他招了招手:“過來說。”
江陸崢十分配合地湊過去,五秒鐘之後發出哀嚎:“導兒!我不要這個第一了行嗎!”
王老頭哈哈哈地笑:“晚了。”
許言午湊過頭,問陶嘉閔:“獎勵是什麼?”
陶嘉閔看著欲哭無淚的江陸崢,說:“大概是高效率的小論文指導,我猜的。”
許言午:“……”
摘桃子比賽在江陸崢的哭嚎中圓滿結束。一群人抱著村長給的桃子美滋滋回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