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再少年
再少年
兩個人就這麼抱著，到後來誰也不說話，隻聽見陶嘉閔偶爾吸鼻子的聲音。
“鬆手吧。”過了會兒許言午說，“還吃不吃飯了？”
陶嘉閔雙手掛在他脖子上，搖頭說：“不吃了，你讓我抱會兒。”
“抱吧。”許言午拿他沒辦法，連拖帶抱的把人弄到廚房。陶嘉閔掛在他身上，活像個考拉。
“許言午，你來都來了，為什麼不聯係我？為什麼不見見我？”這問題他剛才問過了，可下意識還是想問。
許言午抿抿嘴唇，敲了他腦瓜一下：“怕你揍我。”
“我怎麼可……”
陶嘉閔剛想反駁說我怎麼可能湊你，仔細一想好像確實動過這個念頭，於是心虛起來。
“怎麼？”許言午給了他一個板凳讓人坐旁邊，眉心一跳，“你真想過揍我？”
“想過。”陶嘉閔誠實道，“我做夢都揍你好幾次了。”
不僅想過，不僅做夢夢見，還想過不止一次，甚至還讓酒吧老闆教了他幾招。
“但我應該不會揍你。”陶嘉閔托著腮思考，“我也想不出來，如果我發現你了，可能扭頭就走不讓你跟著，也可能過去抱住你不讓你走，還可能會愣在原地像個傻子一樣。”
陶嘉閔扯了扯嘴角：“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儘管彩排了無數次，陶嘉閔也不知道他如果發現許言午會是什麼反應。
“幸虧沒讓你發現。”許言午一邊切菜一邊說，“萬一你就揍我呢。”
“那你就受著吧，我估計也不會打太久，出出氣就行了。”
他坐在板凳上又問，“你都去哪找我了？北城這麼多人，你怎麼找到我的？”
怎麼找呢，說難挺難，說簡單也挺簡單。分開以後，許言午對陶嘉閔所有的瞭解都來自華大的網站、貼吧和表白牆，這麼些年裡，他對華大的瞭解甚至超過了自己學校的瞭解。
除了上網，他就親自去堵人。華大後街有個小門，門外是條小吃街，每到飯點人流量特彆多，許言午就隔著條馬路蹲人，運氣好的時候確實碰上過一兩次，運氣差了蹲一整天也不一定能見到陶嘉閔。
“如果見不到我呢？”陶嘉閔問。
“見不到……就走。”許言午塞給陶嘉閔一片火腿說，“不能一直呆著，那邊催的也很急。”
狹小的廚房突然安靜下來，過了會兒陶嘉閔輕聲說：“許言午，你簡直是個傻子。”
“那委屈你了。”他笑笑說，“男朋友是傻子。”
“我不跟你開玩笑。”陶嘉閔站起來，眼尾泛紅，“一點都不好笑，特彆不好笑。”
“我心疼。”
他呢喃著，“我心疼你，你知不知道？”
許言午關了火，一把抱住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自願的，我纔是那個矛盾的人，一邊趕你走，一邊放不下你，想把你推得遠遠的，又想牢牢拴住你。”
“都過去了。”他說，“咱倆以後好好的，再不分開了。”
陶嘉閔親了親他：“再也不分開。”過了會兒又說：“不對，不是咱倆。”
“嗯？”
“是咱仨，還有陶言。”
許言午笑開：“嗯，咱仨。”
陽台上陶言聽明白了似的嗷嗷叫了幾聲，竄到廚房蹭倆人的腿。
八月末的時候，王老頭大發慈悲，給他們放了三天短假回家看看，許言午這邊恰好要去平城開學術會議，兩人商量了一下，聯係了卓凡幾個人，打算一塊回平城。
假期第二天正值一中校慶，一群人一拍即合準備回學校看看，許久沒說話的群也熱鬨起來，現在的群名是“北城六人組（兩對兒版）。”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個群名誰起的。秦子琛出了名的好脾氣，甚至在群裡恭喜了一下，李書越發了個心碎的表情，被羅茜一個親吻給哄好了，並譴責了卓凡的欠揍行為。
卓凡在群裡問：“各位各位，你們還有沒有一中的校服啊？”
羅茜：“有啊。”
李書越：“可是校慶應該不用穿校服假扮學生進學校吧？”
秦子琛發了個舉手的表情包：“我找不到了。”
卓凡：“真的沒有陪我穿校服的嗎？！！”
羅茜：“-1”
李書越：“-1”
卓凡：“嚶嚶嚶。”
陶嘉閔發了個哈哈哈哈的表情包，然後說：“你可以帶著，萬一有用呢。”
卓凡立刻發了個滑跪的表情：“還是我陶陶好，我跟你好一輩子。”
羅茜：“許言午，不好意思了啊，我管管他。”
下一秒，群裡再也沒有了卓凡的訊息。
“你說卓凡怎麼樣了？”陶嘉閔忍不住笑出聲來。
許言午沒說話，露出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校慶這天是個大晴天，六個人一進門口就往高三教學樓跑，去看大眼仔他們。
“老師！”卓凡在辦公室門口看了半天，沒見著大眼仔，倒是看見了霞姐。
霞姐一點沒變，不張嘴還是那個嚇死人的人高馬大的姐，一張嘴還是那個害羞的小姑娘。
她捂著嘴喊了一聲：“哎呦，你們幾個回來了！倩倩，你看看誰來了！”
倩倩聞聲擡頭，看見幾個人露出驚喜的神色。
“倩倩，你怎麼不老啊？”卓凡拍他的馬屁。
“你少拍馬屁！”倩倩笑罵，“這麼多年還改不了嘴貧的毛病。”
“過來過來我看看來。”霞姐招招手讓他們過去，“當年我就想著你們六個人關係挺好，沒想到現在還在一快兒，真好。”
“來，當年那個化學方程式老是不寫水的，我看看，現在做什麼啦？”
“當警察了。”卓凡笑笑，“還是個實習學警。”
霞姐和倩倩笑的合不攏嘴，拉著個六個人一個一個問，倩問到陶嘉閔，聽說他學了自己喜歡的專業，一直堅持著自己熱愛的東西，更是紅了眼眶。
“當年你成績最好。”霞姐看著許言午說，“化學都接近滿分，後來放棄保送機會出國了我還可惜呢，你們英語老師就勸我說，這麼優秀一個人，去哪都是一樣的，現在看看確實是這樣。”
她看看許言午，又看看陶嘉閔，欲言又止。
陶嘉閔是個敏銳的，一眼就看出霞姐想問什麼。當年他沒少往辦公室跑，問來問去，幾個老師也差不多知道了兩個人的關係
“老師，我們現在很好。”陶嘉閔拉起許言午的手笑笑。
霞姐跟倩倩先是驚訝了一下，後來都彎了彎眼睛：“好，好，那就好。”
“老師，他倆好得不行。”卓凡說，“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
兩個老師哈哈笑起來。
“我看看，這是誰逗得兩個美女笑這麼開心？”大眼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看樣子是剛上完課，胳膊下邊夾著書，手裡還拿著個保溫杯。
“老師！”他們問好。
“都回來啦！”大眼仔放下東西，露出滿意的目光，“都長這麼大了！”
他的眼神在許言午身上停留了一會，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見他和陶嘉閔緊緊牽著的手，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回來了？還走嗎？”
“不走了。”許言午說，“以後都在北城了。”
“行。北城挺好的，好好乾，你倆也好好的啊。”說完他又看了看倆人牽著的手。
“知道，放心吧老師。”陶嘉閔臉上浮起笑容，“我們現在很好。”
一堆人坐在辦公室裡，從高中聊到大學，追憶過去，暢想未來。當年穿著白短袖藍褲子的一群少年如今長夠了身量，擔起了責任，開始在各行各業裡發光發熱，破土之力量，勢不可擋。
“遲老師！”門口突然闖進來一群少年，“有空嗎？我們想問個題。”
大眼仔一陣恍惚，彷彿回到了幾年前，眼前六個人學習不怎麼用人操心，但也有結伴來問題的時候。總是卓凡湊在最前麵，探個腦袋敲敲門，然後笑眯眯進來。
“有。”大眼仔回過神來，“進來吧。”
陶嘉閔他們見大眼仔要忙，暫時出了辦公室。
月考大概是到了，課間走廊裡滿是搬著書的少年。
“哎！你書放哪兒？等等我，咱倆放一塊！”
“等我搬完了過去幫你！”
“你做個記號！彆過後認不出來了！”
“怎麼可能！我的破書誰敢拿錯誰完蛋了！”
幾個少年搬著書匆匆走過，一邊走一邊笑，厚厚一摞書擋住了他們的臉龐，卻擋不住專屬於青春的印記。
此時正傍晚，夕陽染紅了雲層，也透過落地窗照進走廊，落在來來往往的少年身上。純白的校服短袖染上了橘紅色的光芒，像浸在了光裡，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彼此交錯。
陶嘉閔他們在走廊慢慢走著，一波又一波少年從他們身旁經過，帶著笑的，表情嚴肅的，吵吵鬨鬨的，一言不發的，跑著的走著的……
走廊的一頭是熾熱的青春，另一頭是光明的未來，兩相交織，彙聚成燦爛的霞海與窗外交相輝映。
喧囂的人流中，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變化著，唯有無儘的夏天始終見證他們的軌跡，從懵懂到成熟。
陶嘉閔側頭看去，彷彿望到了走廊儘頭陽台旁的那個自己，他笑著揮揮手，看著六個人淹沒在霞光中。
“吃不吃話梅小排？”卓凡靈機一動，“趁著他們還沒下課。”
“走啊！”
要說什麼是一中的學生拒絕不了的，話梅小排絕對排的上號。
不到下課的點，食堂裡空蕩蕩的，但已經飄出了飯香。
“阿姨，來六份話梅小排。”陶嘉閔說。
“哎呦！”阿姨眉梢一彎，“是你們幾個啊？！好幾年沒見你們了，大學畢業了吧？”
陶嘉閔沒想到食堂阿姨還能記得。
“畢業了，今年畢業的。”
阿姨高興的不得了，笑著說給他們多盛點。
“我想著當年你們六個老是坐一塊吃飯，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在一塊呢！”阿姨一邊盛飯，一邊頗為自豪的跟旁邊不知道換了幾次的阿姨介紹，“這幾個娃學習老好，吃話梅小排上癮！”
兩個阿姨哈哈大笑。
像一塊被太陽直曬的石頭，裂開了小縫，話梅小排的香氣，連帶著心頭的那點熱意交織著從縫中湧出來，陶嘉閔隻覺得心滿滿脹脹。
他們身量竄了不少，固定在地麵的鐵凳子和桌子空間已經有點窄小，卓凡沒忍住把腿搭在兩個板凳之間的橫梁上，被羅茜一個巴掌拍下去。
某人立刻老老實實的給羅茜夾了一塊話梅小排。
秦子琛推了推眼鏡：“卓凡，我知道，你這個就是典型的‘妻管嚴’，對吧？”
卓凡嘎吱嘎吱咬排骨，隻有一個“妻”飄到他耳朵裡，立馬傻樂起來。
李書越在一旁露出個“這玩意兒沒救了”的表情。
秦子琛好奇心被勾起，偏了偏頭又朝向了陶嘉閔和許言午，一臉誠懇地問：“那你倆呢？”
陶嘉閔嗆了一下，趕緊清了清嗓子：“那肯定是……”
一句“肯定是我管他”沒說出口，許言午一臉平靜地看他，陶嘉閔立刻慫了。
“肯定是我倆相互管……”
得到中規中矩的答案的某人勾了勾唇，給陶嘉閔夾了一塊排骨。其實是很沒必要的，畢竟每個人盤子裡都是話梅小排，甚至有可能是同一頭豬。
但……男朋友盤子裡的可能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