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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偎城圓dE5B味麓 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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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生塔

十年過去,白塔村依舊是那個民舍依山而建,山清水美,田地富饒的小山村。

民房背後的山坡上矗立著一座小小的五重塔,十年前那一夜,大雪彌天,未能看清。如今正午,趙珩在疾奔的馬背上看,是灰撲撲的白色。

甫一進村,已有村民在村口張望,見馬飾華貴,還未問清,便已喜不自勝:“來人可是雍京來的官差?”

趙珩在那人跟前勒緊韁繩,停下馬兒:“嗯,我從雍京皇宮裡來,李中有,鄭景茂,鄧福成,黃全興……在哪裡?”

他將那串名字,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

這一路上,好似有一截皓腕,挽袖提筆,將這些名字,一遍遍,一個個的書寫在他的心中。

雋秀字型,斷人生死。

這是顏知寫給他的,最後的名單。

村民大喜過望:“唉喲!官差大老爺!您要找的人都在祠堂候著呢!您跟我來!!”

趙珩隨手放了黑馬的韁繩,便隻身隨著村民來到白塔村的祠堂,祠堂外,年齡不同的一群人早已在那焦急地等待。

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看到趙珩走近,連忙迎上前來:“官差大人!我是白塔村的胥吏,鄭景茂,附近的胥吏,鄉老,亭長,都在祠堂裡等候官差大人多時了!”

說罷,男人便將趙珩往祠堂裡領。

這時,站在祠堂門外的一對麵色蒼白的夫婦拉住了鄭景茂,聲淚俱下的懇求道:“鄭老爺,我們夫妻倆中間是有過一個男嬰的。隻是夭折了。瑤兒並不是極陰之身啊。”

“去去去,你單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就算我同意,你能勸服十裡八鄉的鄉老們?”

女人哭得渾身發抖,再說不出話來,她的丈夫繼續苦苦哀求:“鄭老爺,您就行行好,與大老爺們說說……”

鄭景茂急著帶趙珩進祠堂,狠狠推開夫婦二人:“告訴你,沒可能!怎能為了你一家,破壞村裡百年的傳統?轉生塔上已經空了半個月了,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擔得起麼?一個丫頭片子,換十裡八鄉的安定,是她的福分!滾滾滾!”

轉頭便換了一張笑臉,對趙珩道:“叫官差見笑了,這邊請。”

趙珩沉默跟隨那人的引領,走進祠堂,眼神靜悒地在那群人中間環視了一圈:“舉辦鎮塔祭祀的人,都在這裡了?”

“一個不差!”

趙珩轉身,當著眾人麵將祠堂門關上,閂了上門。

鄉紳們拿熱切目光看著他做這件事,竟也沒往壞處想,一個個都等著來自雍京皇宮裡來的賞賜。

直至趙珩從懷中取出那柄短劍來,纔有人察覺到異樣,方纔自稱鄭景茂的男人也困惑起來,問道:“官差大人,您拿的……可是……”

寒芒一閃,他的話都沒能說完,便被趙珩一劍割了喉,血噴在祠堂的大門上,人扶著門滑落在地,隻見半扇門都是血汙。

祠堂中瞬間彷彿炸了鍋,一群往日人五人六的鄉紳,什麼架子也沒了,一個個驚叫著往桌凳下,人堆裡躲。

趙珩上前幾步,一把掀開離他最近的桌子,垂眼看著那抱著頭瑟瑟發抖的老叟:“你叫什麼?”

老叟頭也不敢抬,跪在地上喊道:“饒——饒命。”

趙珩失去耐心,一劍刺入一個瑟瑟發抖的老叟後背,鋒利劍身從肋骨挑出,半顆人心就這樣被剜了出來。

他又上前兩步,有個躲在凳子後的男人撞見他的目光,轉身要跑,卻因為極度的驚懼而腿一軟,跌在地上。

“救命——!”他匍匐在地,絕望看著躲在牆角的人群,伸手求援,“救——!救——呃啊——”

同樣利落的手法,後背一劍,從第三根肋骨剜出半顆心。

那顆心最後的一跳,噴出黑色的血來,濺在了趙珩的臉上,他一向討厭沾血,如今卻彷彿沒有察覺似的,轉身走向下一個人。

第四個。第五個。

他記住的人名有十五個,在心裡計著數字。

血濺上他纖長的睫毛,滴落到他眼眶,淌出血一樣的淚來。

門外有人聽見動靜,不停地拍著門:“裡麵出什麼事了?開門?開門啊?”

殺到第六個時,人群裡終於有人開始鼓起勇氣往大門跑。

趁著趙珩將短劍自血肉中拔出的功夫,那人已開啟了門閂,跌跌撞撞跑出去。

“殺人了!!快!——快喊人啊!”

還沒跑開幾步,那人便被一把飛來的短劍紮進了後心,臉麵朝下,重重跌在地上。

“啊!”

守在門外的那對夫婦嚇了一跳,往祠堂裡看去,隔著門一眼便看見了其中慘況,瞬間雙雙跌坐在地。

趙珩走出祠堂,從屍體身上拔出短劍,用冰冷得好似蛇一般的眼神看了兩人一眼,複又回到祠堂內,重新關上了門。

轉身關門的功夫,耳邊忽然襲來一陣風,趙珩瞬間偏開頭,一把柴刀沒能劈中他後腦,卻落在了他的右肩上。

玄色的勁裝看不出滲血的痕跡,趙珩也並不覺得疼痛,伸出左手握住肩上的刀刃,轉過身來看著奮起反抗的高大男人。

男人仗著身材魁梧,又手持兵器,才壯著膽子想要反抗。

可他明明一刀砍中了對方的肩膀,對方卻好似沒事人一般,臉上的表情都不曾變一變,這異於常人的反應,愈發嚇得男人碎心裂膽。

眼前的哪裡是一個人?分明是個怪物。

男人大駭之下鬆了刀柄,卻沒來得及逃跑,趙珩已經用奪下的刀刃割斷了他的喉嚨。

“呃——”

男人沉重身軀朝著趙珩倒了下來,趙珩往邊上避開一步,又見有人拿一張石凳朝他扔了過來。

看來這群人裡終於有人明白,趙珩不殺光他們不會離開,因此,除了搏命反抗再無他法。

趙珩欲伸手去擋,卻發覺抬不起右臂,隻能任那石凳砸在他的頭上,頓時一道血痕從他額上淌下,順著眉骨滴落到他的唇邊。

而他卻仍舊好似沒有痛覺一樣,隨意將柴刀丟在地上,換左手持劍,再次衝進了大聲驚叫的人群。

無效的反抗隻需要被絕對的懸殊打敗一次,人心中便隻剩下了懼怕。

所有人都試圖往其他人身後躲藏,卻一個都沒逃過,在牆角挨個被趙珩割喉掏心。

完成了屠殺的趙珩滿身是血,開啟祠堂大門,祠堂外頭隻伏著那一具背後中了一劍的屍體,其他村民早已跑的不知所蹤。

他的右臂已徹底沒了知覺,邁出祠堂時,鮮血淅淅瀝瀝的從黑色的衣袖滴下,落在門檻上。

趙珩半張臉都被血染紅了,肩上的幾縷銀發也透著粉色,整個人好像血池裡鑽出來的惡鬼,一步一個血腳印,往山上的五重塔走去。

那些陡峭山壁,原本是根本難不倒他的,如今卻好像刀山般橫在他的麵前。

“我是真的老了。”趙珩將短劍往下擺擦了擦,低頭對那柄短劍說道。

那短劍和他一樣,上麵的寶石已被血汙的看不清顏色了,用帶血的衣袖擦也擦不乾淨。

“顏知,你看見了嗎?我都累的爬不動山了。”趙珩一邊喘一邊往山上走。

他太難受了,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碾碎了,竟然連殺人也不能再令他感到快樂,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暖暖的,

“你怎麼又去那麼高的地方了?”

他用手臂撥開攔路的荊棘枝條,草木刺入皮肉也渾然不覺。

“是了是了,你還年輕,比我年輕了十歲呢。”

終於爬上那段最難走的峭壁,趙珩直起身來,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山頂走。

“說好了要帶我走,你怎麼騙我呀?”

直至撥開一從灌木,看到那近在眼前的五重塔,他才終於笑了笑,“那我隻能……自己過來了。”

走到那五重塔下,發黑的血跡觸目驚心,陳舊的腐臭令人作嘔,趙珩卻彷彿沒看見也沒聞見,扶著塔壁踩著石階往塔頂走。

想到十年前,顏知也曾經踏上這些肮臟的石階,他便覺得自己走在一條通向對方的路上。

爬到塔頂時,趙珩已精疲力儘,吃力的靠著塔壁坐了下來。

他左手扔握著短劍,單臂抱著膝蓋,另一側右臂不自然地垂著,不停湧出的鮮血沿著石階,溪澗水似的,一點點往塔下流。

塔頂的景色很美,透過石洞能看見天際的雲卷雲舒,還有山下的大片水田。

顏知臨去前,是否也看見了這樣的景色?

想想真不甘心。

這十年裡,自己做了那麼多事,又改律法,又興學堂,賑災救民,平定叛亂,推行改革,安定民生。

這十年裡,玨兒也褪去青澀,長成了那樣英武的君王。

而顏知一件都沒有看到。

他在這裡睡了十年,睡過了頭,都忘了要守約來找自己了。

難道從提出十年之約的最初,他便已經做好了失約的打算,自己期盼了十年的闊彆重逢,從一開始便不可能發生麼?

趙珩仰著頭靠在冰冷的塔壁上,沒有被血汙染的那一側黑色眸子,半睜著看著空無一物的塔頂。

眼簾越來越重,眼瞳漸漸渙散,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一個人影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那人穿著乾乾淨淨的麻布青衫,黑發拿一支木簪挽著,對著他躬下身,露出親切的笑。

好像青麓書院山下,第一次見麵的模樣。

他就知道,顏知不會騙他。

他們是彼此的知己,顏知不會這樣待他。

趙珩定定看著對方,忽然感覺全身又有力氣了,自己好像也變回了少年時的模樣,兩腮賽雪,烏發玉冠,一襲白衣,滴血不沾。

“顏知……”趙珩手裡的短劍“當啷”一聲落地,“拴著我……”

他呢喃著說道,

“彆讓我……再來人間了……”

這人間,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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