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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偎城圓dE5B味麓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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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艱辛

這天夜裡,一貫睡眠很沉的顏知睡得不怎麼踏實,似乎總有一團火在夢裡攢動,從火裡麵隱隱約約透出一雙金色的貓兒眼。

半夜,他迷迷糊糊醒來,聽見屋外傳來斷斷續續的人聲,他撐起身子往房門方向看去,發現門扉半掩著,月光下依稀有兩個人影在說話。

“他大伯,您就再寬限幾日,我手頭這幾個樣子就要做好了……”

林氏的聲音被打斷。

“寬限幾日?我便是寬限幾年,你就能填上了?”

“到了月底,知兒的工錢也會結下來。到時候……”

“弟媳,兩年了!你年年就隻還利息!?當初侄兒重病,不是看在你們母子倆可憐,又怕斷了我二弟的香火,我就不該借出這二十兩銀子!”

“他大伯,你就看在他爹的份上……”林氏苦苦哀求。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移了話題,“侄兒還在那個什麼勞什子書院打雜麼?就這點工錢,怎麼還非吊死在那了?我早跟你說過,侄兒畢竟上過幾年學,識得幾個字,去醫館做個學徒,等過幾年當上了掌櫃的,那銀錢不比在書院做雜役多得多?”

“大伯,知兒在書院打雜也是為了求學。您知道,知兒從小就聰慧,連青麓書院的江先生都誇他是有天分的。”

“你省省吧!縣裡這麼多讀書人,四年又四年的科考,有幾個中舉的?你再看看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還指望著祖墳冒煙,一步登天不成?”

“大伯,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看在過世的知兒他爹的份上……”

“……”聽著門外來來回回的車軲轆話反反複複的說,顏知有為母親出頭的衝動,卻又壓了下來,慢慢地躺了回去。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拿不出錢來,又如何為母親出這頭,若激怒了對方,隻是讓母親將來更加難做。

他隻能攥著被子,緊閉著眼,不去想象向來溫柔軟弱的母親被人為難的模樣。

方纔見玄墨兒慘狀都不曾流下的淚水,此刻卻在少年的眼眶裡蓄不住了。

世道艱辛,眾生皆苦。尋常人的生計,怎麼就這麼難呢……

乾完這個月,便依大伯說的,去醫館做學徒吧。他想。

自從打定了離開書院的主意,顏知便愈發賣力的乾活了。便是先生講學的時間,他也不再去晚楓堂聽學,瘦小的身影總在後廚,後院,馬房忙活。

他打心裡感激這幾年來江先生的賞識,也銘記同門師兄們的幫助,可人各有命,他顏知的命和同門師兄們天差地彆,是他認清的太晚。

青麓書院給他的那些善意,他無以為報,隻能在最後的時間裡多做一些粗活重活當做償還。

一日傍晚,他在後廚的灶台後分揀柴火,忽然聽見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本以為是李廚子,也沒多想,可來人卻在門口停了一下,似乎是對這裡不熟。

顏知這才探頭看了一眼,然後便吃了一驚。

竟是岑玉行。

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還來不及細想,卻見他徑直朝著儲油的陶器走了過去,顏知瞪大了雙眼也不敢相信,對方順走了一大罐子的豆油後就悄悄離開了。

岑玉行要豆油何用?

顏知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近日,山下的人家頻頻丟了貓兒狗兒,等到找到的時候,那些貓兒狗兒都像玄墨兒一樣,被人給點了火,燒死了。

須知若不是給貓兒狗兒的毛發浸了油,是很難用火將貓狗活活燒死的。因此縣裡都在議論,這些都是油鋪那遊手好閒的大少爺乾的。

可議論歸議論,沒有真憑實據,再義憤填膺,人們也拿那二世祖毫無辦法。

但此時顏知才忽然意識到,書院後廚的油總是一次性采買許多,也沒有人負責每日清點,就算少了一罐兩罐,恐怕也不會有人發覺。

而岑玉行入學第一天,就曾打聽過後廚人員的日程安排,若不是自己最近突然發了瘋的乾活,今日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那油罐子。

今日是如此,那之前呢?

難道是他……

顏知不敢細想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細柴禾,離開後廚,找到剛走不遠的那個背影,悄悄的跟了上去。

岑玉行不急不緩,徑直從後廚院子的偏門走了出去,從一條幽靜小道離開了書院。

明明也才來書院沒多久,他卻似乎對複雜的山路很熟悉。

他身形出了奇的靈巧,崎嶇山路完全難不倒他,而且,明明兩側雜草灌木枝繁葉茂,當他經過時,卻彷彿連片葉子都不會動。

顏知好幾回都差點跟丟,好在他對山上的岔路相當熟悉,最終還是在一棵歪脖子樹下找到了岑玉行的身影。

隻見他半蹲在樹下,手裡擺弄著一個碩大的麻布袋,麻布袋裡顯然裝著什麼活物,在地上不停的蛄蛹著。

岑玉行從懷裡掏出一柄細長的短劍,割開了麻布袋口的係繩,當看清裡麵裝的東西時,顏知發現,哪怕是自己最壞的揣測,也遠遠不及真相的萬分之一恐怖。

那麻布袋裡裝的,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人雙手雙腳都被捆著,嘴也被布條死死封著,發不出太大的聲響,他年紀看上去有近三十歲,身形高大,可岑玉行將他從麻袋裡弄出來卻似乎毫不費力。

岑玉行用一根粗麻繩勒住他的脖子,將他堪堪腳尖著地的吊在歪脖子樹上,然後割開了他嘴上的布條。

那人立刻踮起腳,抻著脖子大喊:“你,你是什麼人,究、究竟想乾什麼!……救命啊——救——!”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岑玉行手裡的刀抵上了他的喉嚨。

“小點聲,可以嗎?”

那人急忙點頭,他慌亂的眼神四下亂瞟,想找到什麼能脫困的辦法,卻看到了一旁的油罐子,頓時臉色發青起來,把剛剛答應的事也瞬間拋到了腦後。

“我賠!……我賠你!是狗嗎?還是貓兒?我賠你就是了!你彆——你彆——!”

“噓——”

岑玉行湊近了他,捂著他的嘴,手裡的刀移到了他的右胸下兩寸的位置,毫不猶豫的刺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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