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偎城圓dE5B味麓 007
它叫玄墨兒
“唔!!!!”哪怕是被捂著嘴,那人仍是發出了無比淒厲的慘叫,雙眼倒翻了過去,而岑玉行並未停手,將刀子抽出,又對著他左胸下兩寸的位置刺了進去。
顏知離得遠,本未看清他做了什麼,隻看那人掙紮的厲害,過了一會兒,纔看到鮮血順著那人的身體淌下,洇濕了腳下的泥土。
他頓時嚇得癱坐在了地上。
那兩刀並不會立刻致死,卻刺破了肺,哪怕不再被捂著嘴,男人已發不出洪亮的聲音了,隻能氣短地發出一聲聲告饒:“饒……饒命……我……銀子……”
岑玉行撇下他,甩了甩短刀上的血,收回了袖中。
“不是狗。”他彎腰拾起一旁的油罐子,走到那男人跟前,開啟罐子從男人的頭頂澆了下去,“也不是貓兒。”
他倒的不徐不緩,就像怕浪費了一滴豆油似的,直到把罐底的幾滴都儘數滴進男人的頭發縫,才隨手將罐子丟到一旁:“它叫玄墨兒。”
“饒命……我……我……錯了……饒命……”
事情到了這一步,對方的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男人滿眼都是絕望,哭得涕泗橫流,上氣不接下氣,卻仍不住的求饒。
但岑玉行就像聽不見男人的聲音似的,退開了幾步,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摺子,甩了幾下,丟到了男人的腦袋上。
那瞬間,竄起的火光映進了顏知的眸子。
跳動的火焰中,男人發出淒厲非人的嘶喊,最先燃起的是浸了油的頭發,燒斷的發絲掉落下來,又點燃了男人身上滴了豆油的衣物,很快,原本男人的形狀便被吞沒在了火焰之中。
等火焰燒斷了男人脖子上的粗麻繩時,“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的已是一具不會動彈的屍體,而屍體上那熊熊大火仍在燃燒。
岑玉行就像在看一場煙花表演似的負手立在一旁,表情平靜,悠然自得,直到火苗漸息,才拾起一旁的油罐子,沿著來時的路離開。
他身上乾乾淨淨,滴血未沾,連煙火味都彷彿被那淡淡的熏香壓了下去。
躲在草叢中的顏知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不知過了多久,才心有餘悸的從草堆裡爬了出來。
空氣裡燒焦了肉的味道令人作嘔,他剛直起身,便又蹲了回去,跪在地上乾嘔起來。
報官!報官!
心裡的這個念頭,支撐著他艱難爬起身來,瘋了似的往山下跑。可路上一回想到剛才的事,雙腿便又一陣發軟,導致疾奔中的他一個不穩,身子一歪跌出老遠。
手臂上那還未癒合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他掙紮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
他年歲尚淺,又自小生活在民風淳樸的涇陽縣,剛剛發生的事對他而言,實在是太殘酷,太出格了。
可與他同齡的岑玉行,卻可以做的那樣得心應手,平心靜氣。
絕無可能是第一次。
他忽然想起見到岑玉行的第一天,對方說的來青麓書院的理由。
[做了錯事,母親讓我來的。]
本以為岑玉行的意思是來此受罰,如今回想,卻更好像是來此避避風頭。
顏知甚至不敢去細想,那錯事,究竟是什麼?
他手上究竟有多少條人命?
自古殺人償命,他卻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一般,在家人的安排下逃脫罪責,逍遙法外。
難道就因為……他是岑皇後的孃家人,天子的外戚,便可以如此無法無天嗎?
顏知撐在泥裡的雙手忽然間握緊了,粗糲的泥沙刺痛了他的掌心,少年的眼神在這一刻變了。
這世道就沒有公允過。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一句話本裡的迂腐話。
現實是——皇親國戚可以欺市井百姓,油鋪的少爺可以欺貓兒狗兒,正如伯父可以欺他母子軟弱,在父親過世後,侵吞他家的田產。
貧弱者註定長埋黃土,無冤可訴!
這一刻,他決定了,從此不再受欺哄。
他不願再做貧弱的那一方,與其安守本分,期冀於上位者賞的公允,不如豁出去,在高高在上的權貴身上啃下一塊肉來。
想到這一層,顏知忽然靜了下來,報官的念頭也不複存在,哪怕內心深處仍有著深深的恐懼,他也將之硬生生壓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
顏知回到書院時,天色已暗,李廚子正四處找他。
李廚子本想教訓他地未掃水未打,見他臉色慘白,一頭冷汗,又不忍心了:“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在林子裡摔了一跤。”顏知道。
“你去林子裡乾嘛?也不怕遇到大蟲?”李廚子聞言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他受傷的手臂滲出血來,忙道,“罷了罷了,這交給我,你回家休息吧。”
顏知想了想,道:“李叔,我摔傷了腿,今夜沒法回去了。能不能在您房間借宿一宿。”
“可以啊。”李廚子爽快道,“這你就彆管了,快去休息吧。”
顏知謝過李叔,然後徑直去了棲梧院,他走到長廊的儘頭,停在了最南邊的臥房門口。
臥房裡透出昏黃的光,顯然,人在。
顏知站在門外許久,才下定那破釜沉舟的決心,叩響了跟前的房門。
他沒說話,裡麵的人也沒問,過了一會兒,岑玉行便將房門開啟了。
此時的岑玉行已經換了一身就寢的衣裳,白色的緞子亮的晃眼,映得他愈發的兩腮似雪,而門外的顏知,身上、臉上都滿是泥汙、血汙,隔著一道門的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見來人是顏知,岑玉行好像並不奇怪,儘管這些時日兩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交集。
“我有話要和你說。”顏知道。
岑玉行略一思忖,道:“要進來嗎?”說完,在門前讓開一步。
顏知知道這一步進去之後生死難料,可也並未猶豫多久,大步邁了進去。
等他進屋,岑玉行便將房門緊緊的閉合上了,然後好整以暇的倚在門上,像是故意堵死了唯一的出口:“說罷,什麼事?”
“我看見了。”顏知不說一句廢話,開門見山道,“你殺了油鋪家的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