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偎城圓dE5B味麓 062
下落不明
顏知趕回府中時,府裡相當平靜,無論是開門的下人還是迎接的管事都鎮定自若,彷彿什麼都沒發生,可顏知還是一眼便從家仆們的眼神中察覺出了異樣。
他強壓著心中慌亂,鎮定發問:“母親呢?”
管事和家仆交換了一下眼神,道:“回老爺,老夫人被接去養病了。”
“接去了哪裡?”顏知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
無人回答他。
眼前這些人雖是顏府的下人,卻既不懼怕他,也並不聽令於他。
顏知的視線從這些人的臉上一個一個的掃過去,知道不會有人敢告訴他實情,於是不再浪費時間,轉身便往外走去。
他徑直入了宮,無須皇帝傳喚,懸在他腰間的短劍就是整個皇宮護衛隊和羽林軍們都認識的通行令牌。
甘泉宮似乎早已預料到他的到來,無關人等都已遣散去了他處,連在外灑掃的宮人都不知躲去了哪裡,顯得極為肅穆,透著一股暴風雨前的平靜。
張禮親自候在宮門外,遠遠便看見那殺氣騰騰而來的身影,吞了口唾沫,隻身迎了上去:“顏大人。”
“我要見趙珩。”
張禮心中犯怵,心想好在陛下提前叫他遣散了宮人,不然,單單這句話傳出去,明日早朝顏大人便不知要被參多少本的不敬之罪。
“陛下吩咐了,大人可以隨時進內殿書房。”
顏知見張禮不攔他,便往去過不知多少回的內殿書房走去。
在那個地方趙珩不知拿多少花樣折騰過他,原是他最懼怕與厭惡的所在,可如今,卻顧不得這許多了。
張禮緊跟在他身後,就像生怕他做出什麼刺君大罪似的。事實上,顏知就是想刺君,也不是趙珩的對手,如此莽撞前來,並沒有什麼計劃,隻是心亂了。
張禮跟到了內殿書房門外,也不敢再跟了。
趙珩好整以暇喝著茶,隔著茶盞和水霧看向朝他走近的消瘦身影。
這好像還是顏知第一次主動來找他。
自八年前第一次進走這內殿書房,顏知便次次都要伏地下跪,可這一次他沒有跪,甚至也沒有任何君臣之禮,開口便問:“我娘在哪?”
趙珩難得理虧一回,溫聲道:“朕將她安頓一個地方,有的是太醫在照看她,你不用擔心。”
顏知從來不是好糊弄的人:“我要見她。”
趙珩不悅道:“你這是求朕的態度?”
“陛下想要臣怎樣求?”顏知立在那,白淨的臉因激動而充血泛紅,眼睛裡也布滿了血絲,他已經許久不曾露出這樣激動的模樣了。
“這麼多年來,你讓我站我便站,讓我跪我便跪。你要的名單,我沒做嗎?你的罪證,我沒幫你掩蓋?這把劍!”顏知將腰間的劍扯落,“當啷”一聲丟在地上,“我沒有天天帶著嗎?”
“還是說,我沒讓你睡夠?沒讓你儘興?”
聽顏知用如此粗鄙的話來說兩人的關係,趙珩的臉色漸冷,他垂眼看著滑到自己腳邊的短劍,出言提醒:“顏知,你娘還活著。但你要是再鬨下去,朕可就不保證了。”
顏知渾身一震。
即便知道母親病重,他也從沒想到趙珩能將事情做得這樣絕。
好毒的計策,隻要將母親藏起來,從此他便不會知道母親究竟是死是活了。
趙珩想擺布他多久,便擺布多久。世上的一切他都不惜拿來利用,連[希望]這種虛無縹緲,不值一提的東西,都能被他用來操控人。
顏知的臉色已變得很差了,後退一步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趙珩彎腰拾起腳邊的短劍,收進了自己的袖子。
“體諒你的孝心,方纔的話朕就當沒聽過。”他顯得極為大度道,“這幾日,你就留在府中休養吧,大理寺不用去,沒事也不要外出了。”
顏知立在那,彷彿卸去了所有的氣力,他望著趙珩,隻覺得這世上的任何人,但凡有尋常人的感情,都不會是這個人的對手。
隻有地府中嗜殺成性、六親不認的惡鬼,纔有可能與這個人一較高下。
而趙珩綽有餘裕,用他方纔的話揶揄他。
“你是現在回府,還是讓朕儘興再回府?”
***
另一頭,陸辰追到顏府,卻吃了個閉門羹,轉來轉去找到了離開時的小偏門,也已鎖了。
他隻好在正門蹲著,等了一個時辰,終於看見一頂絳紅色的軟轎停在了顏府門外。
陸辰不知轎子裡坐的是誰,在旁觀望片刻,發覺走在轎子邊上的男人體格瘦小,麵白無須,竟是宮裡的人。
“顏大人,到了。”身著便服的太監用尖細的聲音對著軟轎裡的人說道。
軟轎裡寂靜無聲,太監不敢造次,畢恭畢敬又說了一遍:“顏大人,到府了。”
仍是沒有應答,那太監又等了半天,覺得不對,伸手掀了轎簾子,當即大驚失色:“快,快搭把手!”
陸辰見狀,終於按捺不住,幾步衝向軟轎,將那太監擠開,掀開了轎簾。
當他的目光透過那四方的小窗,心情瞬間沉重了下來。顏知癱坐在轎子裡,麵容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顫抖,意識模糊。
“顏、顏大人……!”
忽然,陸辰被一股巨力撞了一下,幾乎要摔倒在地。
好容易站穩,抬頭隻見一個身材高大,一身玄色的中年男人鑽進了轎子,幾乎沒花什麼氣力就將裡麵的人抱了出來。
抬轎子的一行人也反應了過來,前簇後擁的圍著那個中年男人,一齊將人往府裡送。
陸辰心急之下,又一次無意識地渾水摸魚跟進了顏府。
被下人急吼吼喊來的季立春一進主院便又看見了他。
上午才把這人從後院送走,怎麼不到兩個時辰又回來了,季立春心裡嘀咕了一句怪事,卻沒餘力多想,急忙去看被安置在床上的顏知。
還沒看上兩眼,一旁的太監便沉不住氣地問:“季太醫,如何?小的該怎麼和聖——”
季立春瞪了他一眼,往站在屏風後探看的陸辰掃了一眼,那太監立刻會意,下意識捂了嘴。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季立春一邊從被子下將床上之人的手腕翻開,一邊罵道,“閉上嘴,邊上站著去。”
太監急忙後退,讓開幾丈遠。
陸辰躲在屏風後麵,將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擔憂地看著床上的人。
他發覺那季立春對待病人倒是一絲不苟,不僅把了脈,還將顏大人眼耳口鼻都仔仔細細的檢視了一番,動作迅速卻不失輕柔。
他在太醫院打聽的時候聽說,季立春的外號是“賽華佗”。
就算顏大人的情況再凶險,想來也再沒有比“賽華佗”就在府裡更好的情況了。
季立春診治一番,勾手叫來太監,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太監立刻千恩萬謝,疾步走出了這間主院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