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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偎城圓dE5B味麓 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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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到訪

如果說先前顏知還對趙珩失去記憶這件事抱著些許狐疑,在安然無恙從甘泉宮裡出來之後,他已儘信了。

若是從前的趙珩,便是將他全身的骨頭一寸寸的拆了也是輕的,怎麼可能如此有禮有節的待他,還允他回鄉呢?

走出甘泉宮的這一刻,似乎有什麼重量從他的心口上移去了,紅色宮牆西側那漸漸下沉的夕照暖暖地照了進來。

皇帝重病後忘了事,這件事根本是不可能瞞天過海的,沒過多久,便已是朝野皆知。

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把文武百官都忘了個精光聽上去相當嚴重,可趙珩這個人,舉朝皆知,經常對著張三喊李四,對著王五喊趙六,除了幾個常見的近身大臣,名字姓氏一個都喊不對,百官早已習慣了他忘性大。

至於家國大事,還有內閣那群老臣在搶著發光發熱,再說,比起前麵那個一個二三十年不上朝的皇帝,當今聖上還願意上個朝批個奏摺,再糟還能糟到什麼地步?

舉朝都願陪著皇帝複健以表忠心,甚至想趁著這波機會好好刷一波存在感。

畢竟,如今聖上心裡,所有人都是陌生人,哪知他將來會更親近哪一個呢?

若能得陛下眼緣,一躍成為陛下眼中的新貴,那當年顏知得的恩寵和封賞,就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了。

那季立春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自打聖上醒來之後,季立春借著診治的由頭三天兩頭的甘泉宮麵聖,早已一躍而成陛下眼中最重視的親信,非但成了太醫院提點,更是日日封賞不斷。一言蔽之,紅得發紫。

對比之下,昔日大理寺卿的風頭已不再,無事不受傳召,他推脫身體不適,不上早朝,也極少拋頭露麵。有眼尖的甚至發現,顏大人如今出入連那柄短劍也不帶了。

說來也是,所謂的同窗之誼,在聖上忘記了一切之後,又有什麼份量呢?

眾人感慨著君王寡恩。卻不知顏知這些日子難得過得像個人。

他就像才來雍京一樣,發現了許多從前都沒有留意到的東西。

譬如大理寺正對著一家點心鋪,譬如東華門外有個餛飩攤,譬如雍京的街道犬牙交錯,譬如眼下的時節正是秋高氣爽。

過了幾日,顏知甚至回了一趟大理寺,將手頭在辦的案子和公務都和宋融等人一一交接了。

宋融表麵圓滑私底下卻愛八卦,顏府這次刺君案鬨的那麼大,最後卻成了無頭公案,自是滿肚子的狐疑。

隻是他對顏知還有幾分敬畏,才忍住沒瞎打聽。

若是換了是陸辰在這,定是做不到的。想起那個冒進莽撞的青年,顏知臉上偶爾會露出一絲笑意。

不知是因為季立春那張草藥方子有奇效,還是因為趙珩離開了他的世界,他隻覺得身體日益好轉,尤甚於重陽日服毒前。

從大理寺出來,走在回府路上的時候,他的眼裡終於有了過路的行人和沿途的景色。

形形色色的路人,還有他們口中喜怒哀樂的對白,無一不充滿了市井的煙火氣,令顏知孤身走在其中,也不覺冷寂。

現如今,顏知的家雖是空的,心中卻是滿的。

不知翰林院的陸辰是否還一根筋的撲在判官案上。太醫院的季立春還有沒有繼續撰寫著他的千金方。

長樂宮的小殿下如今字練的如何。那本枯燥的《吳子》,磕磕絆絆地啃完沒有。

顏知終於也敢像常人一般這樣牽掛起其他人了。

人心就像房子,是不能長時間空置的。

它會因無人而失修,因失修而腐朽,漸漸地便隻餘下荒涼和破敗。

相反,往裡麵放越多的人和事,便會越踏實,堅固,安心。

顏知的心空了那麼多年,如今還能繼續住人,說明“房子”還沒壞。

他盼著回鄉,和盧師兄再聚,與江先生和解,向堂長兄賠罪,然後將母親的遺骨葬在父親的身邊。

等一切都再無遺憾,他就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隨便用個不見血的法子,結束自己肮臟而罪惡的一生。

在造下那麼多的殺業後,他竟還能得此善終,原是想都不敢想的。

沒成想,在人生的最後,老天終於垂憐了他一回。

***

一天夜裡,顏知在臥房正準備歇息,忽然聽見遠遠的傳來拍門的聲音。

那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的,好似很急切,又好似拘謹得很。

若不是夜深人靜,顏知絕不可能聽見那麼小的動靜。

顏知拿著一盞油燈,走過黑漆漆的長廊,來到正院,確認了有人在拍顏府的大門。

他上前去,隔著門問:“是誰?”

“……”外麵沉默了一會兒,拍門的動靜也停了,許久,纔有一個略顯稚嫩的聲線自門縫傳了進來,“先生……是玨兒。”

顏知震驚,急忙將顏府的側門開啟,迎了出去。

隻見月光清輝下,小殿下孤身一人站在高大的顏府大門前。

他個子小小的,踮著腳纔能夠著門上的椒圖銜環,長樂宮中的衣服也沒換,也不知是如何隻身來到這裡。

當看見從側門出來的火光時,那七歲的孩子好像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薛王殿下,您怎麼來了?”

薛王沒吭聲,隻是跑到他身邊抓著他的衣袖,一副想靠近又不敢太近的模樣。

顏知順著握住孩子的手,察覺那小手凍得冰涼,便索性蹲下身,將油燈放在一旁石墩上,然後取下披在自己肩上的外袍,將孩子嚴實裹了起來。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薛王隻是拿那雙黑到發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顏知因半蹲下來而與之平對的眼睛。

“臣送殿下回宮吧?”

“先生……玨兒好不容易……才獨自跑出宮來的。”薛王終於悶悶開口了。

“殿下不該如此,此舉極危險。”

“玨兒知道……可是,可是……”薛王抽了抽凍得沒知覺的鼻子,“日前,玨兒聽父皇說,先生的母親過世了,玨兒覺得,先生一定很難受吧。”

薛王自己並沒有關於母親的回憶,卻不代表他不知什麼是母親。

就算光聽季用形容他也知道,母親是每個人都有的至親。

是初生時的第一個懷抱,第一絲溫暖。

而薛王卻從很久以前便莫名覺得,眼前的人身上,有著很熟悉的溫度。

如果他不在了,自己一定會非常、非常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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