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宅鬥套路一統江湖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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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掌事此刻隻覺得嘴裡發苦,一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懊悔感。
他生平第一次嚐到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滋味,還是自己親手坑的自己。
原以為靠野疙瘩這波操作,可吸引大量人湧入東郊,快速得到七姑孃的訊息。
哪知人是夠多了,可也太多了。
為了銀錢,什麼大姑娘小後生,涼城裡但凡還能活動的人,一個不落的都去東郊找野果。
訊息傳得極廣,連鄰近縣鎮的人都聞風而動,扛著麻袋籮筐,烏泱泱地湧向東郊那片山林。
一時間,漫山遍野人頭攢動,喧囂鼎沸,如同鬨市。
這樣一來,七姑孃的行蹤反而隱入塵埃了。
所有人的目光隻留意在野疙瘩身上,莫說幾個年輕女子伴著後生,恐怕就是天妃娘娘降凡塵,都不會有人在意。
最糟糕的是——周掌事回頭看了一眼桌前的賬本,鋪子裡的銀錢,馬上要告急了。
他自詡算無遺策,為防萬一,特意設定了三日一結的規矩,隻每三天才集中收購一次,以期控製成本和節奏。
可他千算萬算,冇算到人性的貪婪竟如此深不見底,湧入的人數之巨,遠超想象!僅僅是一日,鋪子裡就支出去一千二百多兩白銀,這還是他對果子極其挑剔,隻收優質的果子之後付出的錢。
如果來者不拒,粒粒皆收,恐怕得撒出去五千兩不止。
現在好了!
周掌事頹然癱坐在椅子裡,隻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
銀子,銀子冇有。
線索,線索也冇有。
而袁家那位小祖宗,此刻隻怕正掐著指頭算著日子呢,隻等著重陽前領著七姑娘回門,可他拿什麼交差?一念及此,周掌事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他這大半輩子積攢的老臉和信譽,怕是要在這一局裡,賠得乾乾淨淨了。
很快周掌事就意識到,什麼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房門被毫無預兆地推開,力道之大,帶起一陣風。
一個身影沉著臉,踏了進來。
一看到來者的臉,周掌事剩下的那條好腿就軟了,險些當場暈倒。
那是李長安,陳家大老爺手底下最為倚重信任的隨從,自幼跟隨大老爺長大,是陳家仆從裡權力地位最高的一位。
他親臨此地,無異於大老爺親至。
像周掌事這等外放掌事,雖也算有頭有臉,但一年到頭,除了年節大禮,也見不了幾回陳大老爺。
李長安的現身,加上他那難看之極的麵色,隻有一個解釋——大老爺認為此地,或者他周某人,捅出了天大的窟窿。
巨大的恐懼席捲而來,讓周掌事幾乎無法呼吸。
他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諂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李,李總管。
您怎麼親自……”李長安自進門起,那張臉就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眼神更是銳利如刀,不帶絲毫溫度地在周掌事驚恐的臉上刮過。
他冇有迴應周掌事的問候,隻是慢條斯理地,拋下了一句話:“此地不宜敘話。
周掌事,”他目光似乎是兵器,可以在周掌事身上捅出兩個洞來,“李某此來,是奉大老爺命,專程接你回府的。
”“回府?”
周掌事腦中轟得一聲,傻子都看得出,這回準冇好事。
他略微定了定神,苦笑著說:“這樣的事,您找個小廝知會一聲就行了,何必費心跑這一趟?”李長安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周掌事:“我也是想來見識見識,你做下的這攤子買賣。
”周掌事內心嗚呼哀哉,果然是因為野疙瘩這事而來的。
可這才幾日?為何大老爺立馬就知道他辦事不利吃了大虧這回事?他唯唯諾諾說道:“是我思慮不周,原也是為了府上分憂。
”“分憂?”李長安冷冷地反問了一句,隨後又將目光收了回去,落在了桌麵的賬本上。
他信手拿起賬本,隨意翻動了幾頁。
周掌事下意識地想伸手阻攔,可李長安的動作更快,手腕一翻,那本承載著證據的賬冊,已被他利落地揣入懷中。
“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李長安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具體事宜,你還是留著精神,親自回府向大老爺表明吧。
”就這樣,李長安帶著瘟雞一樣的周掌事,回了幾十裡外的陳府。
在他們離去後,悄悄躲在一旁的夥計探出頭來,長出一口氣。
當日周掌事吩咐他收野疙瘩的時候,他雖無力阻止,隻能照做;可他也是積年的老夥計了,自然看出這買賣能虧上天去。
為了避免東窗事發,屆時他們這些人一起陪著周掌事吃掛落,他便悄悄前往陳家告了密。
此刻,看著周掌事如喪家之犬般被帶走,夥計心頭百味雜陳,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李總管曾私下允諾:他檢舉有功,不但事後絕不追究,還將被調往鄰縣的一家小鋪子,提拔為掌櫃。
這簡直是飛來橫福!夥計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周掌事這棵大樹是倒了,但他卻在這驚濤駭浪中,為自己撈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生路,甚至攀上了一個更高的枝頭。
他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嘴角終於忍不住,偷偷翹了起來。
另一邊,周掌事被兩名健仆半扶半架著,帶到了陳家大老爺陳寧麵前。
念在他過往辦事還算得力,陳寧並未大張旗鼓開堂審問,隻是在外書房旁的小花廳裡私下見他。
大老爺端坐上首,微闔雙目,不動不搖,如同一尊偶像,看不出任何情緒。
李長安站在他身側,一樣的目無表情,隻冷冷地盯著座下的周掌事。
周掌事麵如死灰,到了花廳,拖著一條斷腿下跪磕頭:“小的給大老爺請安了。
”陳寧依舊闔目,並未迴應。
侍立一旁的李長安代主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砸在周掌事心頭:“周睿,虛禮免了。
直說吧,你私自動用裕豐榮銀兩,天價收購那無用野果,所圖為何?”周掌事把額頭死死地磕在地上,不敢抬頭:“是小的糊塗了,隻想著儘快找回七姑娘,莽撞行事,冇有細思對策。
”“什麼?!”這一聲是大老爺和李長安一起發出的,滿是錯愕。
周掌事下意識猛地抬頭,隻見一直闔目的陳寧,此刻竟已睜開了雙眼。
那雙平日裡古井無波的眼眸,此刻精光四射,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銳利,牢牢鎖定了跪在地上的他!電光火石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周掌事腦中炸開!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是脫口而出:“難,難道……那位袁家公子,並非……並非府上遣來的?”此言一出,座上二位的臉色更加精彩了。
李長安眼神驟變,喉結滾動了一下,強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卻比方纔更沉更冷:“袁家?哪個袁家?說清楚!”“他自稱是桐川袁家,說是七姑孃的未婚夫婿,名喚袁定舟,”周掌事渾身冰涼,意識到自己可能捲入了一個遠超想象的大漩渦,再不敢有絲毫隱瞞,顫聲和盤托出“說是來接七姑娘去桐川安置。
是小的思慮不周,以為是府上的意思,對方又催得急,這纔出此下策。
”陳寧與李長安飛快地對視了一眼,眼神交彙間,充滿了震驚、錯愕與一絲被矇蔽的慍怒。
饒是陳寧素來城府極深,養氣功夫到家,此刻手指也幾不可察地握緊一瞬。
李長安立刻會意,收斂心神,麵上恢複一片冰寒,對周掌事沉聲道:“知道了。
茲事體大,你先下去候著。
餘下事宜,稍後再與你分說。
”
語氣不容置喙。
待周掌事被架離花廳,不需陳寧開口,李長安隻需一個眼神示意,廳內侍立的其餘仆從便如潮水般無聲退下,隻餘下主仆二人。
室內一片沉靜。
陳寧緩緩睜開眼,指節無意識地在扶手上輕輕叩擊了一下,聲音低沉而清晰:“我記得那個時候你與我說過,周睿私下裡來了一趟,說是見了相似七孃的人。
”“正是,”李長安說道“那時正值采風使到來,不敢有任何差池,就答覆他想必看錯了,叫他回去了。
”陳寧聞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隨即又歸於平靜,一瞬間他什麼都想通了。
他微微後靠,低聲道:“是老二,周睿一定也告訴了他那邊。
”
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唯有一絲瞭然,“五娘前途無量,如今自然人人都想從他那裡得一份青眼。
”陳寧吐出一口氣:“幸好他還知道分寸,冇有大張旗鼓去找七娘,而是叫了袁氏來。
”饒是李長安對陳寧心思向來瞭若指掌,但如此大是大非麵前,也不敢妄自專斷,隻得詢問示下:“依大爺的意思是?”陳寧直起脖子,雙目凝視著虛空中的某處良久,才說道:“采風使已經回去覆命了,此時略放開些手腳倒也使得。
七娘也是我陳家的人,斷不能見其流落民間而視若無睹。
”李長安心領神會,立即俯身行禮:“小的這就和周睿回涼城。
”陳寧微微頷首,目光落在空處,緩緩道:“周睿此番行事,其法雖嫌孟浪,用意倒也不能說全無道理。
”
他指尖在扶手上輕輕一點,“想來也是他誤以為袁家前來乃我授意,生怕延誤了時辰,纔會如此不管不顧。
”“若論此計上策,”陳寧的聲音平穩無波,如同在點評一局無關緊要的棋,“當在臘月采收。
彼時野果凋零殆儘,數量稀缺。
即便開價二十文一枚,所費銀錢亦不過九牛一毛,既能引蛇出洞,又無損根本。
”他指尖在扶手上又點了一點,“中策,則是降低價碼,改按斤兩收購。
利薄則人心散,蜂擁而至者必少,既能探聽訊息,又不至於驚擾過甚,打草驚蛇。
至於下下之策——”他目光微冷,
“便是周睿這等行徑。
”李長安心下瞭然,陳寧素來務實,不會對一個已然失敗的計策過多置喙。
他問的是後續:“大爺的意思是……這野疙瘩,還繼續收下去?“自然。
”陳寧點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否則裕豐榮的聲譽不保。
先前疑他勾結外鬼,欲毀我基業;既已查明並非如此,那這齣戲,就得唱到底。
區區數萬兩銀子,我陳家還賠得起。
況且——”他眼中掠過一絲精明的算計,“也未必不能翻盤。
”李長安立刻領會,嘴角浮現一絲心照不宣的笑意:“以裕豐榮的名望,屆時隻需放出風聲,稱意外發現此果有延年益壽、駐顏養容之奇效,再輔以秘法炮製成果酒膏方,自有人甘願奉上千金以求。
”陳寧聞言,唇邊也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你既已參透其中關竅,放手去做便是。
不過首要之務,還是找到七娘,也好全了二弟骨肉團聚之願。
”陳妙之如今心神不寧,她想了許久,都不知該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將涼城的裕豐榮大撒銀兩收無用野果的事傳回家中長輩處。
好在還冇等她憂愁許久,前來采集野疙瘩的人便驟然減少了——自古財帛動人心,偌大一片山林,竟真被搜刮殆儘,再也尋不到一顆野疙瘩的蹤影常思常遠兩個熊孩子,也靠撿拾野疙瘩,換來了一兩三分銀子,頗為高興,日日去涼城內買糖葫蘆吃。
他們還帶回來一個訊息:裕豐榮冇要的那些品相不好的果子,被彆的商鋪收了去,當然給的價錢冇有裕豐榮那麼高。
陳妙之先是一愣,隨後瞭然:即便不知曉這果子究竟有何妙用,可眼見裕豐榮如此興師動眾、不計成本地收購,旁人又豈能甘於人後?自是聞風而動,唯恐錯過了什麼天大的商機。
冇了野疙瘩的紛擾,山林重歸靜謐,陳妙之的跑山之路也愈發暢快。
如今她雙腿綁著沙袋,也能在山間疾馳一個時辰。
往昔跑完一圈隻覺筋疲力儘、渾身痠痛,如今卻隻感氣血通暢,神清氣爽,通體說不出的自在舒暢。
自打入了這花山派,雖餐食粗糲,遠不能與陳家的錦衣玉食相較,她身量卻足足拔高了一寸,人也豐潤了一圈。
雖不複昔日那弱柳扶風的閨秀之態,卻身姿挺拔,矯健利落,彆有一股勃勃英氣。
她在山上日子過得極其暢快,渾然不知山下涼城中,一場針對她的謀劃與尋覓,正緊鑼密鼓地醞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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