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禾 第56章 破鏡 蔣佑和初禾的手仍緊緊相扣。…
破鏡
蔣佑和初禾的手仍緊緊相扣。……
心有靈犀般,
手機螢幕亮起,來電顯示是“y”。
初禾抿抿唇,想到?他們現在?是朋友,
點了接通,
“嗯?”
“在?乾嘛,”蔣佑問道。
“打算睡了,有事說事,”初禾實話實說,“你突然?找我,
總不會隻是想要問我在?乾什麼。”
初禾是夜貓子,此刻遠沒到?她?睡覺的時間。蔣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這麼早睡,心情不好?”
他為什麼隔著電話就能?猜中她?的心情,初禾則嘴硬,“就是困了。蔣佑,
你沒正事找我,我就掛電話了。”
“隻是想聽聽你的聲音罷了,好朋友,
”他刻意強調這個稱呼,
嗓音微微地啞,“最近挺累的,你呢?”
“累了可以聽音樂,
可以睡覺,可以去按摩,可以去泡溫泉,有很多種方法紓解,……除了給一個快睡覺的人打電話,
”初禾說著,便有些想哭,故作不耐煩地說:“我真的掛電話了,明天要早起。”
蔣佑很確切地說:“初初,你心情很差。要不要我……”
初禾結束通話了電話。
蔣佑望著手機螢幕,輕輕歎了口氣。
“她?肯定心裡?不好受!”
老李拋掉以往的沉穩,拉高?語調,實在?憤怒,“要不是親眼看到?聽到?,我真想象不出來那麼體麵的人怎麼能?說出那麼糟心的話,簡直在?她?傷口上撒鹽,她?那麼敏感?,肯定回去得把枕頭哭得透濕!”
他們都記得,初禾小姐最堅強,但也最愛哭了。
蔣佑晚上也在?這家餐廳有個小聚會,老李在?走廊裡?等,正看到?初禾和葉含知跟著兩個長輩進了包廂。
本以為是她?和葉含知發展迅速,已?經到?了見家長的地步,正高?興著,以為是樁好事兒,沒過一會兒卻看到?葉家父母走出來,旁若無人地說了一堆初禾的壞話。
特彆是她?的家庭,尤其受到?抨擊。非但不同?情,反倒上升到?教養問題。
而初禾進出包廂的神情也都不太好,進去前緊張,不自然?,露怯;出來後恍惚,心不在?焉。
怎麼看都不像是被友好接納了的樣子。老李甚至不敢細想,他們在?包廂裡?都會對?她?說些什麼。
“是她?自己願意的麼?是她?自己不想有良好的家境麼?初禾小姐那麼努力,那麼上進,在?他們眼裡?就好像不存在?一樣,蔣先生,您說,他怎麼能?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老李越說越著急,越說越激動?,就差把車原地一停,罵上個八十個回合。
“我們原以為她?過得好,可……怎麼會這樣?她?真喜歡那個葉老師喜歡到?這地步?往後日子還長,難不成真就這麼忍著?蔣先生,反正我看不過去,您能?過得去?”
老李說的話紮心又?在?理,蔣佑的眉頭,越蹙越緊。
老李冷不丁又?問一句,“您能?保證今後一心一意地對?待她?麼?”
這話在?下屬和上司這領域,屬實是有些僭越。要是擱以前,給老李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問這些。
“你這是什麼話,”蔣佑的關注點卻在?彆處,“我什麼時候不是這樣了。”
老李反駁道:“那您還跟尤總訂婚,您不整那麼一死出,現在?說不定孩子都會走路了。”
秘書和老李近來都發現一規律,那便是向著初禾說話不會被蔣佑記恨,所以在?這話題上為所欲為,仗義?執言。
“那您能?保證您的父母,不會這樣對?待初禾小姐麼?”
蔣佑的父母常居國?外,老李從沒見過他們,也沒聽蔣佑提過,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風格。
“嗯,”他這樣應道,幾乎不費一秒。
其實蔣佑的父母也操心他的婚事,也崇尚門當戶對?的傳統,他在?適婚年齡,他們多少會過問他的感?情生活,但都被蔣佑摁熄了——我喜歡誰,和你們無關,少來操心。他在?家裡?,也確實是話事的角色。
“那我從今天開始支援您把初禾小姐追回來,”老李說:“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把她?追回來皆大歡喜,這樣大家都開心。”
這話把蔣佑說得心花怒放,畢竟老李在?初禾麵前還是多少能?說得上話的,他當即決定給老李漲工資。
當晚秘書收了風,同?樣被葉家父母氣得跺腳,立刻加入這陣營。
夜深了,她?大著膽子給蔣佑打電話,“這幾天原本是初禾小姐作主演的演出,通通換了b卡,我問了翊的熟人,說是她?請假說要老家。”
蔣佑翻翻日曆,想起是快到?她?父母的忌日,心裡?砰砰跳著不安心。清晨早起,迅速安排好接下來幾天的工作後,立刻出發去趟西溪村,路途遙遠,天黑之後方纔抵達。
木門虛掩著,他在?客棧門口徘徊了一陣子,想著如果是葉含知也陪她過來了,那麼他就離開,但好一陣子都沒有聽到對話的聲音,他便推門而入。
上一次來這裡的回憶實在算不上好,醫療團隊站在?院子裡?,衝他無奈地搖搖頭,他徑直走去奶奶的房間,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初禾,把她?帶走。
處理過奶奶的後事,她?素著一張慘白的臉,不哭也不鬨,隻是安靜地在他懷裡瑟縮成一團。
那時他就應該想到?,她?除了自己什麼也沒有了,可後來,他怎麼能?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蔣佑悔不當初,如果有後悔藥,他一定一口氣吃一整瓶。
可膽小怕黑的女孩,現在?也足夠強大,也敢獨自回到?這裡?,麵對?空蕩而充滿回憶的空間,他感?到?心疼,同?時感?到?心碎。
走進院子,空無一人,擡眼看去,初禾的臥室裡?亮著一盞暖黃色的燈,小小一盞,孤寂落寞。
他第一次發覺自己踏上台階,需要鼓起勇氣,推門而入的動?作,亦是如此。
濃濃醇香的酒氣襲來,重得他險些站不穩步子,初禾坐在?書桌前,單手撐著臉,另一隻手在?翻看相簿,桌子旁邊,是兩壇子開了封,見了底的紅曲米酒。
被胡亂撕開的封條,被扔在?一邊,隱約可見被歡喜封存的時間。
她?就是這樣,裝作不傷心,但心卻被傷透了,沒有人給她?撐腰,從來都沒有,奶奶最後留下來的兩壇子酒,捨不得喝卻揮發走一大半,擇日不如撞日,索性任性一回,放肆一把,一鼓作氣喝了個空。
她?慢慢地回過頭,皺皺眉,彷彿看到?了天大的驚喜,淚眼朦朧地對?著蔣佑激動?地喊,“是爸爸麼?”
她?很少提起自己的爸爸媽媽,兩個永遠停留在?她?十歲記憶裡?的人,他們經營這間客棧,善良正直,在?村子裡?的人緣極好。但在?那個雨天,在?那個她?極度盼望他們回來的時刻,永遠地離開她?。
她?衝蔣佑露出小孩子一般的笑容,執意說:“是爸爸啊,真的是爸爸啊,我長大啦,看——”
她?指了指牆上用鉛筆劃過的淺淺橫線,上麵記錄著自己長高?的時間,像一隻驕傲的小天鵝獻寶一般,“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蔣佑的眼眶紅了,走上前去抱住她?,“看到?了,初初真棒。”
“爸爸,你為什麼很少出現在?我的夢裡?呢?”她?仰起臉,天真而破碎,“還有媽媽,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蔣佑說:“她?等會就來,很快。”
“那奶奶呢?”初禾問:“奶奶回不回來?”
“嗯,”蔣佑像哄小孩子一般,輕輕拍著她?的背,“要來的。”
她?放下警惕,趴在?他的肩頭嗚咽,眼淚順著他的肩膀往下滴。
她?說:“他們都欺負我,你要替我報仇,他們說……他們說,我沒有父母管,沒有父母教,他們胡說,我哪裡?沒有,你這不是來了麼?”
這裡?的他們是誰,不言而喻,或許更讓她?傷心的是,本可以帶給她?安全感?的人的表現,卻和她?想象之中不同?。
她?對?葉含知的期望有些太高?了,而他分明隻是她?剛剛開始交往的戀人。
蔣佑摟緊了初禾,不住地對?她?說:“對?不起寶貝,對?不起……”
他為什麼沒有好好地把她?保護好?
他對?自己惱怒不已?。
良久,她?哭累了,匍在?他肩上,沉沉睡過去,蔣佑把初禾抱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珍視而珍重地守著她?一整夜,目光柔和,彷彿她?是失而複得的珍寶。
天微微亮的時刻,他握著她?的手,也趴在?床邊睡著了,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也緊緊皺著,手用力回握住他的,這是缺乏安全感?的體現。
葉含知透過走廊窗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他從前認為初禾和蔣佑之前的不捨,藕斷絲連,或許更多地是身體和物質上的糾纏。他從不認為他們會擁有如此溫情平靜的時刻,但這一幕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們有著溫情的過去。他早該想到?這一點。
是盧唯唯在?打不通初禾電話的時候,找上了他,告訴他快到?她?父母的忌日,千萬要注意她?的心情。他聯係不上她?,盧唯唯便拜托他回西溪村一趟。
他沒想過自己父母的話,會對?她?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他雖然?和蔣佑差不多時間認識初禾,但遠不如蔣佑瞭解初禾。因此第一時間趕到?初禾身邊的人,不是他,而是蔣佑。
他和蔣佑又?有什麼不同?呢?同?樣都是傷她?心的人。
葉含知心灰自責,不忍打擾這樣柔情的一幕。正準備離開,蔣佑卻敏銳地直起身子,看著他。
蔣佑和初禾的手仍緊緊相扣。
他對?葉含知作口型說:“談談。”
看向葉含知時,他的眼神,銳利且充滿怒氣。
-
蔣佑冷著臉,從廚房裡?拖出兩把竹椅,又?順手拿乾抹布擦乾淨,擺在?院子中間,“坐。”
他對?這裡?太熟悉了,熟悉得好像自己的家一樣,這讓葉含知心裡?咯噔,他自知理虧,做了對?不起初禾的事,也淡著一張臉坐了下來。
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刻,初禾的兩任男友坐在?她?的院子裡?,四目相對?,冷冷淡淡,但心裡?都在?翻著火,恨不得把對?方掀翻在?地。
蔣佑先開口討伐,“你父母不喜歡她?,對?她?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你也沒有保護好她?。”
“我知道,是我不對?,以後我會避開,”葉含知頓了頓,問道:“是她?跟你說的?”
“是我恰好碰見了,”蔣佑不耐地說:“所以我不知道我沒碰見的時候,她?受了多少委屈,葉含知,我把她?讓給你不是讓她?受委屈的。”
讓?這個字讓葉含知忍不住發笑。他說:“論委屈,誰有你讓她?受得多?”
蔣佑並未被葉含知激怒,隻說:“至少和我在?一起的那三年,沒有人敢對?她?的家庭評頭論足,她?一次也沒有衝動?地回到?家,喝那麼多酒。”
這是實話,蔣佑雖有可惡冷漠的一麵,但在?某些方麵,的確把她?嗬護得很好。
葉含知垂眸應道:“知道了。”
“即便是你的父母,也不能?對?她?說那樣的話,”蔣佑對?於?葉含知的內疚,置若罔聞,“往小姑孃的傷口上撒鹽,我看不到?所謂書香門第的節操,反倒覺得他們傲慢無理得可笑。”
“那也是因為他們對?初禾還不熟悉,”葉含知到?底還是維護家人,“晚餐全程我都在?場,他們並沒有說什麼直白的重話。”
“全程?你敢拍著胸脯說,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場?”蔣佑揉揉眉心,“初禾不會騙人,他們背著你說的話,非常過分。”
他也是無意知道。
初禾醉極了,把蔣佑當做爸爸,趴在?他的肩頭嘟囔,“他們以為我不會說法語,但是我都聽懂了,他們當著我的麵用法語,用法語說,說我不三不四……說我攀附蔣佑……但我不是,我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真心,真心愛他。”
聽到?這話,蔣佑的心都要碎了,“你沒有,你沒有攀附蔣佑,是蔣佑高?攀了你,是他自己不知足,是他混蛋,身在?福中不知福。”
初禾這才停下抽泣,嗚嗚咽咽地說:“可是蔣佑不要我了,他和彆人訂婚了,我收到?了請柬,特彆漂亮的請柬,特彆高?級的請柬……”
他說:“那我回來好麼,寶貝,我們重新開始,寶貝,是你不要我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睫毛上扔掛著淚珠,人卻已?然?睡熟。
蔣佑抽回思緒,對?葉含知冷淡地說:“我尊重初禾的選擇,她?做了選擇就會很堅定,你是幸運的,但是我不會容忍你再讓她?受到?傷害。”
葉含知也有脾氣,“不知道蔣總是以什麼身份來‘容忍’我?”
“即便分手了,我也永遠是初禾的親人,”蔣佑的語氣則不容置疑,“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會用我的方式關心她?。”
“你現在?的關心,是否來得太晚了?”
“有一件事你或許還不清楚,”蔣佑沒有理會葉含知的挑釁,“她?為了你和你的舞團,去參加酒局,對?方蒙她?說跳一支舞喝一杯酒,就給翊注資兩千萬,如果我不在?場,她?會被耍得團團轉。”
葉含知的表情瞬間呆滯,“什麼?”
“我也不會每一次都在?場,這種場景想想就後怕,所以我希望你,——你既然?在?她?身邊,就要保護好她?,不然?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會讓她?回來我身邊。”
“感?謝提醒,”葉含知起身,擡步上台階,“我這就去守著她?,蔣總請回吧。”
“既然?選擇進入所謂資本市場,或許你需要放下所謂的清高?,”蔣佑叫住葉含知,“我也沒有那麼多精力,次次為你善後。你知道的,我隻是為了初禾。”
葉含知止住步子,“嗯”了一聲。
-----------------------
作者有話說:老葉的小名叫“瀟瀟”
是否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