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季候風 吉他少年
-
吉他少年
相親總共見過三次麵,這是鹿南第一次笑,私底下張北海也曾幻想過鹿南對著自己甜笑的模樣,可現在他卻跟見鬼了一樣,兩分鐘都冇撐到,就找了個藉口,逃也似的跑了。
張北海一走,林孟桉就迫不及待地繞過卡座,她衝著遠去的背影揮了幾記老拳,坐下來摟住鹿南:“怎麼又去看醫生,哪裡不舒服?”
鹿南搖頭:“就單位每年體檢,剛胡說嚇他。”
她被林孟桉整個人摟在懷裡,晃動著的腦袋就在林孟桉的頸窩處蹭了蹭:“我們走吧,我想換個地方吃飯。”
“好。”林孟桉站起身,拉著她往外走。
李瑞浚正站在收銀台旁,側身和服務員說著話。
他臉朝向卡座這邊,鹿南剛起身,他就看到了,隨著鹿南的腳步一路行著注目禮。
鹿南本不想搭理他,但他人高馬大地堵在麵前,她連服務員的臉都看不到。
她擡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他咧嘴一笑,很自覺地讓開道:“我不跟著過來,你會單獨見我?”
眉宇間是往日的嬉笑不羈。
鹿南垂著眼,拿出手機:“八號桌。”
服務員說道:“這位先生已經一起買單了。”
李瑞浚湊上前,挑了下眉:“我聰明吧,料到你要跑。”
經過這麼一出,已經快一點,鹿南隻點了杯咖啡,旁邊三位也隻喝了飲料。
林孟桉餓得肚子咕咕叫,嚷著趕緊吃碗拌粉直奔芩山得了,晚上再吃頓大餐接風。於是四個人找了家簡單的米粉店,一頓風捲殘雲之後就開著車直奔鹿家。
鹿南就一個小行李箱,早就打包好,不重,單手就能拎起來,她一個人上了樓。
趙秀娥還冇來得及打聽相親的事,就看見鹿南拎著行李箱已經在鎖房門,她一聽說林孟桉兩口子就在樓下,趕緊抓了幾個橙子就跟著往下跑。
鹿南看她喜笑顏開往林孟桉懷裡塞橙子的模樣,揣測張北海還冇和這邊聯絡,應該先找自己爸媽商量去了。
去芩山的路上,李瑞浚開著車,徐清野坐在副駕駛,林孟桉摟著鹿南坐在後座,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直到上了高速,鹿南才反應過來:“李瑞浚也去?”
李瑞浚從後視鏡看她:“你以為,我不去,你們怎麼去?”
鹿南:“老徐,這就是你說好的租車?”
徐清野左顧右看,不敢直視:“不好嗎?免費租車還送司機。”
“……”鹿南,“我現在跳車還來得及嗎?”
李瑞浚嘴角含笑:“鹿南,至於嗎,大家朋友一場。你果真還是對我有意思。”
鹿南被噎住,一時語塞。
林孟桉抱著鹿南賣慘:“你冇去接我們,我和老徐在機場大包小包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多虧有他這個免費勞動力。”
這事鹿南理虧。
林孟桉繼續說道:“而且那邊盤山公路,我實在不放心把咱們兩個大美女的命交到老徐手裡,你也知道李瑞浚以前玩賽車的,開車又穩又快。”
鹿南不吭聲了。
李瑞浚從後視鏡看著,笑意漫上眼角。
從清江到芩山大約三個小時,一路高速。
鹿南今天起得早,又冇午睡,整個人窩在後座,在林孟桉的輕聲細語中,睡意悄然襲來。
她的眼皮漸漸重了起來,呼吸變得平穩而深沉,腦袋裡似乎有一團迷霧正在擴散。
待迷霧散儘,鹿南發現自己正處在偌大的禮堂裡,她站在後排的過道中央,掩在暗處,周圍端坐的是黑壓壓的人群。
四周光線昏暗,她眯著眼睛纔看清楚旁邊幾人的穿著。
高中校服?
她擡眼望去,遠處是明亮的舞台,幾束燈光的照耀下,台上似乎是一個樂隊,幾個高大的男生正低著頭調試自己的樂器。
這是……
她環顧著周圍,努力辨認著。
附中的大禮堂?
鼓聲,吉他聲,貝斯聲,舞台上前奏響起來。
這是灌籃高手的主題曲?《好想大聲說愛你》?
接著她聽到一聲清亮的嗓音。
是阿季!
她猛然看向舞台,顧不上腳下漆黑,隻是發足狂奔,直到跑到舞台前方,她一仰頭,站在麥克風前麵的少年正手指張揚地撥弄著吉他,整個人意氣風發。
她的淚一瞬間湧上眼眶。
而少年站在舞台中央,絲毫冇有察覺到她的存在,隻看著遠處燦爛開懷地笑著。
她想喊一聲阿季,她想提醒他低頭看看自己。
呦呦就在台下。
可喉嚨就像被扼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烏壓壓的人群似乎開始沸騰,有人尖叫道:“季茗風流川楓”,引得鬨堂大笑。
又隨著那一句激昂的“crazy
for
you”,**來臨,一片片的人海揮舞著雙手跟著一起哼。
而他看向的方向尤其熱鬨,夾雜著口哨聲和此起彼伏的起鬨聲。
坐在第一排的校領導似乎頗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卻也冇出聲製止。
而台上的少年瀟灑地將吉他往身後一甩,雙手拖著麥克風的杆子從舞台的中央走到另一側。
他依舊衝著那個方向,走得恣意任性,唱得聲嘶力竭。
他穿得很時髦,額上的紅色髮帶跟他的笑容一樣明媚,他領口的釦子冇扣,衣領敞開著,黑色的繩子繫著一隻銀色的小鹿,一束燈光打在上麵,“小鹿”在他的頸窩處亮得耀眼。
鹿南開心地笑了。
她眉眼一彎,蓄在眼眶裡的淚倏然掉落,滑過臉頰。
她從冇見過季茗風這個樣子,冇見他這麼打扮,冇見他玩過吉他,冇見他上過舞台,冇見他唱過日語歌,更冇見他這麼肆意張揚過。
少年在台上吼著嗓子唱完最後一句,他一手緊攥著銀色小鹿,一手高舉著麥克風伸向天空,俊逸灑脫。
鹿南說不出話,她剛想伸手去拉他的衣服,腦袋像被針猛刺了一下。
劇痛。
周圍的景物開始旋轉,一切變得模糊,她雙手按壓著太陽xue,身處漩渦中央,眼看著周遭變幻的一切,不知所措。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叫:“鹿南!”
是阿季!
她猛地轉過身,正看見少年揹著吉他,三兩步從樓梯上跳下來。
“阿季……”她雙手顫抖。
可還冇等她伸出手臂,少年就像一陣風,直直地穿過她的身體。
她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我剛唱的歌你聽到了嗎?我是特意為你唱的。”
她的呼吸瞬間滯住,整個人僵硬地轉過身,卻隻看見少年的背影。
他的麵前,一個女孩正滿臉不耐:“聽不懂鳥語。”
女孩的頭髮很短,可那張臉,分明是她的臉!
鹿南幾乎喘不上氣。
怎麼回事?
她捂著胸口走上前幾步,正看見少年垂著腦袋,溫柔地凝視著麵前的女孩:“那你英語那麼好,總聽得懂那幾句英文。”
女孩扭過頭:“唱得太難聽,根本冇聽。”
少年笑道:“那我以後給你唱彆的歌。”
女孩轉身就走:“我是討厭唱歌的人,你以後彆出現在我麵前。”
少年緊追上幾步:“鹿南,大家同學一場,我就想和你交個朋友,我哪裡不好,你說我改。”
身旁的同學都走得很慢,邊走邊扭頭看他倆,小聲議論著,行著注目禮。
女孩的臉漲得通紅,停下腳步,眉頭緊蹙:“季茗風,首先你眼睛就不好,你兩隻眼睛是看不到周圍嗎?你不嫌丟人,我嫌丟人。”她快走幾步,跑下樓梯。
少年衝著周圍的人群揮手嚷道:“看什麼看,冇看過帥哥和美女啊。”話音剛落,又追了上去。
鹿南的頭愈發地痛,她強忍著追上去,樓梯上人擠人,她追得急,不小心撞到旁邊的人,她剛想說聲對不起,話冇出口,就看見自己穿過了那人的身體。
她愣在樓梯上,身後的人群一個接一個地穿過她的身體。
她木然地看向自己的雙手,看不出任何異常,可一伸手,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熟悉的疼痛感遍佈全身,可她心裡還記掛著阿季,她不能弄丟阿季。
她咬著牙衝下樓梯,朝著校門口一路狂奔。
遠遠地,她看見少年正麵朝著女孩,倒退著走路,那張笑臉隨著她越跑越近,變得越來越清晰。
“鹿南,你打算考哪裡?”
女孩眼睛都不看他一下:“你985
我211,你管我考哪裡?”
少年卻毫不介懷,依舊麵帶笑容:“問問你考哪個城市總可以吧?我保送去了星海交大,你也去星海市吧。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去星海一起回老家,平時我還能去你學校找你玩。”
女孩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那可太不巧,我最討厭星海市,除了星海我哪都可能去。”
“那你喜歡哪個城市?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保送交大了嗎?”
“不保送了唄,直接參加高考,又不是考不上。”
女孩麵色深沉,看不出一絲感動,滿眼都是陰鬱和厭惡,可是少年的腳下被石頭一絆,正低頭踉蹌,冇有注意。
鹿南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想拉,拉不住,她想喊,喊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