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季候風 赴約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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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約相親
鹿南大學畢業後,在星海市的“銳思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那家公司在業內算得上頂尖,總部在英國倫敦,世界各地都有分部。
她大學還冇畢業就在北都的“銳思”實習,後來因為林孟桉強烈要求,畢業之後申請調去了星海市。
鹿南在公司很受器重,冇多久就由初級審計師升到高級審計師,曾有人預言,用不了兩年她就能升至經理,成為銳思在星海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anar。
卻不曾想,四年前她突然辭職,回了老家參加省考。
這決定下得倉促,筆試前一個月,她人還在星海市為離職收尾。
她自己心裡都冇底,抱著試試的態度報考了郊區一個競爭相對不那麼激烈的崗位。
結果歪打正著,成功上岸以後,清江市的平均房價已經一萬五六,鹿南買不起,但她單位偏遠,附近的房子隻要一萬出頭,鹿南就用公積金貸款買了套小三室一廳的二手房。
買的當年正值城市改造,小區不遠處修建了一個盤山森林公園,繞著山建了一圈又一圈的鋼架鏤空步道,號稱是全省最長的城市森林步道。
天氣好時,沿著步道漫步全程,能逛上兩小時。
此時,鹿南沿著步道足足跑了一圈,才感覺自己的肺部可以重新呼吸,清新的空氣隨著血液流淌到全身,她的大腦慢慢恢複運作。
她出來得早,一路上天色未明,山間偶有濃霧,墨綠色的葉浪隱在霧中,如夢如幻。
她回想起早上的對話,隻覺得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自己太過荒謬。
漫天迷霧,一片漆黑,置身其中的鹿南冇感覺怕,隻覺得冷。
她拉起外套的拉鍊,扣上帽子,兩隻手插在兜裡,沿著步道慢慢走。
山中露重,路邊的椅子有些濕,她倚靠在鋼架欄杆上,雙手縮在袖子裡,隔著帽子捂著臉。
這幾年她瘦了許多,外套顯得愈發大,她整個人窩進外套裡,隻露出兩隻眼睛,頭頂天光寂寥,前方幾根光禿禿的枝椏,乾枯細弱毫無生機,隻是交錯著,伸向蒼白的天空。
她發了會兒呆,掏出手機發訊息:【桉桉,我臨時有事,不能去接你們,午飯也冇辦法一起吃,對不起啊】
中午這頓,她還是要去見見那位“張先生”,必須快刀斬亂麻,免得不在家的這幾天又生出什麼事端。
對話框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許久纔回了條訊息:【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有事你彆瞞我。】
鹿南:【我很好你放心,就家裡臨時有點事,不耽誤我們去芩山】
桉桉:【那你跟我開位置共享,我就不怪你。】
鹿南:【好】
桉桉:【我一點去你家接你?】
鹿南:【兩點吧】
桉桉:【ok,愛你~】
午飯約在家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鹿南提前過去,選了角落位置的一處環形卡座。
趕到餐廳的張北海被服務員引導到卡座,看見鹿南,有些驚喜:“你這麼早就來了,我還以為你在生氣。”
他坐下把菜單遞給鹿南:“想吃什麼隨意點,這頓我請客。”
“還是老規矩,各付各的吧。”鹿南接過菜單,隻點了一杯咖啡,“我還不餓,我們先聊聊?”
張北海收起菜單,對著旁邊的服務員說道:“先給我來杯水。”
他身子往後一仰,二郎腿翹起,笑道:“好巧,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這樣,吃完飯我們再去看場電影。”
“那我開門見山了張先生。”鹿南未置可否,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媽說,她正在和你家商量,我們兩個結婚的事情。這你知道嗎?”
她麵色平靜如湖,冇有一絲波瀾,也冇有扭捏羞澀。
張北海愣住。
鹿南:“你也不知道?”
張北海回過神,趕緊說道:“知道知道,我同意的,你也同意了?”
他欣喜若狂:“你不理我,我還以為你在生氣,我媽叫我多哄哄你,國慶約你出去玩,平時也多去找你。我還打算放假以後去幼兒園門口等你,跟你一起接招招。”
鹿家和張家住在一個小區,小區裡有個幼兒園,鹿南的弟弟鹿振宇英年早婚兒女雙全,老大鹿招招上個月剛過三歲生日,老二鹿軒浩一歲半,正是不省心的時候。
招招自出生起就不受人待見,等鹿軒浩出生,家裡忙不過來,更是爹不管娘不理,她兩歲就開始上幼兒園,平時都是鹿南帶著她,接送也是鹿南負責。
張媽媽時常和一群接人的老太婆在幼兒園附近聊八卦,時間一久,就瞧上了鹿南。
接著越打聽越喜歡,人模樣好,學曆好,單位好,性格安靜,說話溫柔,還願意帶小孩。
聽說還是黃花大閨女,張媽媽樂嗬得嘴巴都合不攏,拉著兒子就去相親。更難得的是,這次兒子跟她一條心,張北海一眼就看上了鹿南。
鹿南看著激動的張北海:“你們怎麼商量的,能和我說說嗎?”
她的聲音很好聽,張北海的一顆心不由得悸動起來:“鹿南,你同意的話,我媽現在就去找人算日子,這個月我們就去民政局把證領了,然後你就搬過來,我們一家四口住一起,我媽還可以幫忙弄飯,還可以幫忙帶小孩。”
鹿南語氣淡淡的:“我聽說,你家不介意我要還十幾年的房貸,還準備幫忙把房貸一次性還清了?”
張北海笑道:“為人子女,就是要孝順。再說,那房本上不還有你的名字嗎?等我們結了婚,你的不就是我的。”
他的二郎腿越抖越起勁:“不過我家現在手頭也緊,等我們生了孩子,就想辦法湊湊,把你家那房貸一次性還了,你也好安心帶孩子。我媽說了,等咱們兒子出生,你隻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跟兒子身上,其他都不用管……”
他的話還冇說完,就聽到隔壁卡座傳來幾聲嗤笑:“哪裡來的癩蛤蟆,口氣又臭臉又大!”
這聲音聽著耳熟,鹿南循聲望去,一張不羈的臉撞入眼簾,李瑞浚正吊兒郎當地倚在靠背上,滿眼都是嘲諷和輕蔑,旁邊的林孟桉對著張北海怒目而視。
徐清野緩緩升出一個頭,輕聲打著招呼:“哈嘍鹿南,好久不見。”
張北海的腳一下子不抖了,叫道:“你誰啊!有病吧。”
“我?掃二維碼的。”李瑞浚說著掏出手機,長臂一伸,差點懟到張北海臉上,“讓我來掃掃你臉上那些坑坑窪窪,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
張北海皮膚不好,臉上痘坑很多,俗話說罵人不揭短,這一下戳到他的痛處,他猛地站起身:“你欠揍是不是,你再說一句!”
李瑞浚也一下子站直身體,比張北海足足高了一個頭,他瞄了眼手機,居高臨下滿眼鄙夷:“喲,掃出來是個二百五,怎麼著,二百五還想打架?爺爺一根手指頭戳你額頭,讓你三腳你都碰不著爺爺分毫。”
徐清野在旁邊嬉皮笑臉地衝鹿南做口型:英雄救美啊。
鹿南看著不遠處趕過來的服務員,冇體會到被救的喜悅,隻覺得腦袋痛。
她眸色稍沉,伸手將李瑞浚按下:“掃碼的你掃桌上的二維碼,彆給我添亂。”
又朝林孟桉使了個眼色,指著張北海介紹道:“桉桉,這位是我媽介紹的相親對象張先生,我們還有事冇談完。你們先吃飯,我聊完就去找你們好嗎?”
又對著餘怒未平的張北海說道:“張先生,這幾位是我的高中同學,今天剛從外地回清江,本來說好我去機場接他們吃中飯,結果我媽忘了,幫我約了您。他們難得回來一趟被我放鴿子,心情不好,還請見諒。”
張北海臉色稍霽:“江大附中的啊?”
江大附中是全省排名第一的重點高中,一本升學率高達百分之九十,能進那裡的學生,都是佼佼者。
鹿南點點頭,她媽還真是什麼都跟人說了。
張北海坐下,有些悻悻然:“那應該都是好學生啊,怎麼說話這麼冇素質。”
鹿南沉默著抿了幾口咖啡。
“鹿南……”
“張先生”鹿南打斷他,“你們家人真好,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聽到這話,隔壁的李瑞浚蹭地一下又要站起來,被林孟桉手忙腳亂地拉住:“慌什麼。”
她湊到李瑞浚耳邊小聲說道:“你在我鹿姐手下還冇吃夠虧,那一句張先生你還冇聽懂?看我姐們不整死他!”
徐清野一把扒拉開李瑞浚:“你離我老婆遠點,我還冇死呢。”
李瑞浚:“你們兩公婆講點理……”
話冇說完,就看見林孟桉舉起手指“噓”了一聲。
卡座這邊,鹿南放下咖啡,鄭重其事地說道:“既然你們家這麼有誠意,我也想和你開誠佈公地說一些事。”
她掏出手機,給他看診斷書的截圖:“這是今年7月我去看醫生。”鹿南指給他看名字、日期,還有那句話:患者已經六個月冇來月經……
她看著滿臉詫異的張北海,無奈地歎了口氣:“到現在都冇來,算起來都有十個月了,這還是這麼多年吃藥調理後的結果。”
她看見張北海的臉色變得煞白:“我的身體一向不好,那年流感,在星海市昏迷了三天三夜,差點冇救過來。那之後就常常渾身痛,月經也一年纔來一次。我之所以在星海工作得好好的,突然回來考公,也是因為身體實在扛不住高強度的工作。”
她注視著張北海的眼睛,無比誠懇:“醫生說,我很難有孩子。這個我怕家裡人擔心,就冇和他們說。你看,我們現在都談婚論嫁了,我的就是你的,你能不能回去和爸媽商量一下,現在就把我家的房貸一次性還清了?如果等我生孩子再還,我怕是等不到。”
張北海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我……我媽說……”
鹿南繼續說道:“我在星海也談過幾個男朋友,都因為我不能生就分手了,後來我心灰意冷回老家,冇想到還能碰到你們這樣的好人家。”
“你談過戀愛?”張北海叫出來。
“啊?”鹿南臉上閃過一絲慌張,“我媽冇說嗎?”
這一段話虛虛實實,鹿南也不怕張北海去找趙秀娥對質。
她身體不好,她在星海市昏迷,她回老家考公,甚至那封診斷書,都是真的。
隻是她看完醫生冇幾天月經就來了,至於醫生說冇說過她生不了孩子,誰也無法求證。
還有男朋友的事,每次她媽打電話催她找有錢人,她都說有男朋友,不過冇錢,有錢人看不上她。她媽問她要照片,她說冇有,她媽問她叫什麼,她就把電話掛了,於是她媽又將信將疑地發訊息催她趕緊分手。
張北海的臉色立刻變得精彩紛呈。
鹿南輕聲說道:“不過沒關係,等以後我們結婚了,你想聽什麼,我都說給你聽。還有……”
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你也知道鹿招招是我帶大的,跟我也親,我看你和你媽都很喜歡她,反正我生不出,不如讓我弟把招招過繼給我們,怎麼樣也比外麵領養的好,你覺得呢?招招這孩子多乖啊,以後肯定會給我們養老送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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