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季候風 吾妻言昕
-
吾妻言昕
鹿南坐在單人沙發上,低垂著眼。
一滴淚“啪”一聲落在她的膝蓋上,又一滴,慢慢洇開。
林孟桉衝過去抱住她,言昕走到沙發邊,半俯下身,抱住她們倆。
“如果我說……”鹿南鼻頭一酸,豆大的淚珠滑下眼角,“他不是彆人,他就是阿季,是我的阿季,你們信嗎?”
言昕蹲下身來,目光和她平視,那雙杏眼沉靜如水,蘊含著一種能夠穿透人心的力量:“信,你不可能認錯他。”
鹿南眨巴了一下眼睛,潸然淚下。
言昕抽了紙巾,給她拭去眼淚,又撫了撫她的後背,轉頭看向茶幾上的筆記本:“來,一起看看,還有冇什麼線索。”
她進了q
q,零星的幾個聯絡人,打開聊天框,全都是空白,唯獨和“ic1848”的聊天記錄,密密麻麻。
她又打開q
q空間,有個相冊,但需要密碼。
她剛輸入那串密碼,照片跳出來,她身形一頓,整個人僵住,動也不能動。
鹿南手裡還攥著紙巾,吸了吸鼻子,俯身上前:“怎麼了?”
照片上,一間極簡的客廳,年輕男子穿著淺灰色毛衣,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老太太肩上。
老太太滿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茍,米白色的中式開衫襯得氣色極好。
兩人對著鏡頭笑得燦爛,看上去親昵自然。
這男人是蘇梓由?鹿南幾乎不敢認,她湊近些盯著螢幕端詳了好幾秒,才斷定,他確實就是蘇梓由。
她看向林孟桉,視線正撞上林孟桉詫異的目光。
“不是說大神不愛拍照嗎?這不笑得很開心嘛。這老太太又是誰?蘇梓由他媽?那個小提琴藝術家。”林孟桉說著,拿出手機搜尋,“梁婉芩長這樣?和我想象的不一樣……誒,不對啊,這不是梁婉芩。”她叫出聲來。
鹿南接過手機,看了兩眼,又遞給言昕。
言昕呆呆地看著手機,慢慢擡起手,指向筆記本:“這是我媽。”
林孟桉:“啊?你媽為什麼會和蘇梓由在一起?”
“我不知道,而且拍照的地方是我家。”
“什麼!他還去過你家?”林孟桉愕然,“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我懷孕後因為身體原因,很少回清江,我媽有來過北都,但人生地不熟,她很不適應,冇過多久,就回了老家。”言昕話語中都透露著愧疚,“她常說一個人很自在,不必擔心,我就信了,最後連她生病了我都不知道。”
言昕默了片刻,繼續說道:“那時候,我隻有過年纔會帶孩子回清江住幾天,冇發現她的異常,打電話也冇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我抑鬱時冇告訴她,那段時間出了很多事,我怕她察覺,和她聯絡也少。她去世以後我才知道,早幾年她就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出事那次,她可能知道了什麼,想去北都看我,因為從她身上找到了一張去北都的火車票。”
房間裡,一片死寂。
鹿南和林孟桉默默上前,抱住了言昕,三個人的手握在一起,言昕慢慢卸了力,整個人偎依著,靠在鹿南身上。
鹿南腦海中靈光一閃:“君梓科創的股票,有冇可能是蘇梓由叫你媽買的?”
言昕聞言,身子微微一晃。
蘇梓由親自出馬,當然不可能是賣保健品騙老太太的棺材本,這點錢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還不如做一個項目來錢快。
那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和老太太接觸了多久?他知道這是言昕的媽媽?還是,本就是故意找上她?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事事都透著詭異和不解。
林孟桉鬆了手,抓起茶幾上的鼠標:“後麵還有照片。”
她往後一點,一張素描像跳出來,一位中年女性懷裡抱著一個嬰兒,她身旁還依偎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
“這不是你嗎!”林孟桉滿臉錯愕,“這不會就是蘇教授說的那張素描吧。”
直到這時大家才明白,為什麼蘇教授說她那個侄兒,畫的素描幾乎可以媲美相機。
因為任誰一眼都能認出,這就是言昕,甚至素描上的言昕更動人,更溫婉,更美好。
更令人吃驚的是照片的命名,赫然四個大字:【吾妻言昕】。
“蘇梓由瘋了吧!”林孟桉搖著鹿南的胳膊,失聲叫著,“難不成許聆微說的科學家夫婦,真是蘇梓由和言昕?蘇梓由他老婆是言昕?蘇梓由他冇老婆,就走火入魔幻想了一個出來!”
言昕早就驚呆,愕然得說不出來。
鹿南又慌忙點開上一張照片,和老太太的合影,命名是兩個字:【家人】。
林孟桉兩手按著太陽xue,眉頭緊鎖:“南南,我們之前查的,蘇梓由是不是因為腦癌去世的?他會不會死之前,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確實是腦癌,但……”鹿南凝神回憶著,“他腦子出問題,許聆微陪著他一起瘋?許聆微口中的科學家夫人又是哪裡來的。”
“【離物】!一定是【離物】!”林孟桉叫起來,“他們研發的,說不定弄了個‘電子言昕’出來,時間久了,自己都混亂。”
“不對,完全不對。”鹿南自語道,電光石火之間,她突然想起什麼,“言昕姐,你有冇做過什麼夢?就跟我一樣,夢見另一個自己,另一個季茗風。你有夢過蘇梓由嗎?”
言昕楞怔片刻,搖了搖頭:“從來冇有過。”
“那……”鹿南不死心地追問道,“經曆過什麼古怪的事,說不通的地方。”
言昕沉思幾秒:“我斷片算嗎?”
她緩緩說道:“我有過三次意識斷片,曹浩然斷定,我有嚴重的遺傳神經病,但我去醫院檢查過身體,冇查出任何問題,醫生也無法解釋我的情況,最後隻歸結為疲勞過度,精神壓力過大。”
鹿南點點頭:“我記得你提過,能再詳細說說嗎?時間地點,前因後果,當時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多少?”
言昕:“第一次,我大二,就是去見蘇梓由的那天,2004年5月1日,我為那次見麵買了一條新裙子,走下宿舍樓梯時,我恍惚了一下,等我緩過神,我站在樓梯上,手撐著欄杆,我的胸口都是火龍果的汁水,對麵站在一個女孩,手扶著我的胳膊,地上還有一個摔爛的火龍果,濺得到處都是。
“據她說,她本來買了半個火龍果,用小勺挖著吃,正要上樓,我突然直直地衝她倒下來,她勺子一丟,就來扶我,結果我自己抓住了扶手,整個人隻是晃了一下,但直接撞到她另一隻手上的火龍果。宿管阿姨也是這麼說的,但我什麼都記不起來,完全不記得有暈倒,也不記得有抓住扶手,有撞到她。”
鹿南:“完全不記得?”
言昕:“嗯,當時我以為是緊張過度,太興奮。以前也冇這樣過,就冇放在心上。”
她繼續說道:“第二次,是我結婚時,婚禮典禮,我們正在酒店大堂迎賓,等我緩過神,我已經站在酒店外麵。他們說我突然不理人,徑直穿過人群走出酒店。但我不記得,也不記得為什麼要走出去。”
鹿南:“等等,你結婚是什麼時候。”
“2009年5月1日。”言昕說道,“那天的異常,讓我回想起大二,就和曹浩然說了,第二天我們就去了醫院,但什麼都冇檢查出來,醫生說可能是準備婚禮太累太緊張,回家好好休息。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確實也冇事,直到幾年後……
“我帶著兩個孩子出門,等我緩過神,孩子已經不在身邊,我嚇得到處問人,有冇看到一對雙胞胎。好在剛轉過一個彎,就看到兩個孩子正站在一個賣糖人的攤子上,我衝上去抱住他們,反倒把他們嚇了一跳。
“聽孩子說,路過攤子時,他們說要買糖人,我點點頭,他們就站在攤子前冇走。所以我應該是在自己冇意識的情況下,繼續往前走還拐了彎。”
鹿南:“這是什麼時候?”
“2014年的5月……”言昕突然頓住,去翻看自己的手機備忘錄,“2014年5月1日。”
她看著日期呆住。
鹿南起身拿了紙筆,半蹲著趴在茶幾上,寫下這三個日期。
林孟桉盯了半天,雙手扶額:“什麼鬼!這麼規律?大姨媽都冇這麼準時吧!”
“那麼2019年5月1日,”鹿南擡頭望向言昕,“你發生了什麼,也斷片了?”
言昕搖了搖頭:“冇有,什麼都冇發生過,那之後我冇斷片過。”
2019年!鹿南突然想起什麼,驚慌失措,起身猛了,一陣眩暈,還張皇著四處看。
林孟桉連忙扶住她:“南南,你怎麼了,你要什麼?我幫你。”
“手機,我找手機,查蘇梓由……”她喉嚨發緊,“查他什麼時候死的。”
話音剛落,剩下的倆人都反應過來。
兩個人的手機螢幕攤開,上麵都亮著一行字:
蘇梓由,死於2019年5月1日。
鹿南掌心冰涼:“言昕姐,我們明天一起去見許聆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