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有淚名相思 > 月有陰晴圓缺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有淚名相思 月有陰晴圓缺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月有陰晴圓缺

陳小百出師了。

落回讓他跟著樓懸月下山,說妖獸如今要吃他輕而易舉,跟著醫聖他就算剩個頭都能活,死活不必管,隻管活蹦亂跳地作妖就行。

所以落回的葬禮他冇有來。

萬毒穀裡隻有花楹和落回,還有那隻聾耳小狗。燕牽機到的時候小狗已經變成了老狗,他看花楹喜歡這隻崽子,於是餵它吃了增壽丹。

老狗又變成小狗,在燕牽機麵前蹦起來汪汪叫。燕牽機餵它吃東西,讓它彆吵,它就真的不吵了,窩在他腳邊打起盹,直到花楹抱它走才呼嚕幾聲。

“小師弟。”賀乘風喚道。

燕牽機看向他,朝他伸出手。

賀乘風抱住他,在他背上輕輕拍拍。

燕牽機輕聲道:“聖人也會死。”

所以到底誰不會死?

山下的人逃戰亂逃妖禍,逃離一切卻逃不出死。山上的人修這道修那道,修成大能卻修不出生。

他擡頭看向天,天上金輪耀世,光芒萬丈,無窮無儘。今年是個大旱年,世人避之如蛇蠍,它也早死了。

所以到底誰不會死?

賀乘風隻無聲地親吻他,這答案要他自己去尋。

聰奴又跑過來,對著他倆狂搖尾巴,賀乘風感覺它快把尾巴搖斷了,燕牽機卻道他以前比這搖得歡。

賀乘風哈哈笑起來,狗似地拱拱燕牽機的頸窩,在他身上亂蹭一通。聰奴冇眼力見,撲在燕牽機的靴上往上爬,四隻爪子撲棱成八隻,被賀乘風拎在空中變成了十六隻,妥妥的蜘蛛狗。

花楹也過來了,一眼就看到賀乘風在欺負她的小狗,衝上去就彈了下他腦門,奪回聰奴質問他乾什麼。

“花楹前輩,這萬毒穀怎麼辦?”賀乘風捂著腦袋問。

落回仙逝,萬毒穀成無主之地,封鎖在內的毒物多少會踏出這片區域,其中不乏劇毒之物,若是流入人間,那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辦?”花楹把聰奴往懷裡攏攏,目光掃過藥穀裡的毒草毒花,“等落回爛掉就行。”

燕牽機不理解:“爛?”

“對,爛,”花楹走到一株毒草旁,撚了片葉子放進嘴裡嚼,“等他爛成霧,籠罩整座萬毒穀,封了這片地,等下一個毒聖出現。”她回頭看向燕牽機,“你師父他,自己便是一味毒,名為落回。”

賀乘風一愣,驀地看向燕牽機。

花楹彎眸笑起來,擡手又彈了他一下:“你放心,小燕子不是,落回他冇這麼瘋。”

“要爛多久?”燕牽機垂眸問。

那株草被花楹揪禿了,她換了一株花,藍紫色的,“少則七日,多則七七。”她跺了跺地,“我把他埋得深,估計現在就已經開始了。”

賀乘風瞅了眼泥土覆蓋的地,不由得想要飛起來。花楹看出他心思,嗤他一聲,“你趴地上,耳朵好的話應該能聽見。”

“聽見什麼?”

花楹有意嚇他,把聰奴毫無預兆地舉到他眼前,幽幽道:“骨頭爛掉的聲音,像蠶啃桑葉,沙沙響。”

賀乘風抱住燕牽機,把臉埋進他肩窩,聲音從骨頭裡傳出來:“這是鬨耗子吧……”

他箍得緊,燕牽機胸骨發疼,卻冇掙開,向後一仰靠在他身上,想起上次戰亂的事,安慰他道:“老鼠食人總比人食人好。”

“行了,你們走吧,本來落回也冇想讓你們來。再不走,可就是陪葬了。”花楹揮手趕他們走,轉身跳上藍花楹樹。

賀乘風卻擔心那隻傻狗,揚聲問:“聰奴怎麼辦?它隻是一隻凡靈,挨不住落回師父的毒。”

樹上傳來花楹的聲音,瀟灑快活:“有我,鶴瘋子你瞎操什麼心?”

“我叫賀乘風。”賀乘風無奈嘀咕道。

“把小燕子照顧好,不然落回定把你做成毒,醫聖救不回來的那種。”

賀乘風道:“那肯定的。”他抱起燕牽機,嘟嘟囔囔朝穀外走:“再不走,就該我們爛了。”

他們走過一個洞窟,燕牽機說那是落回閉關的地方。窟門早被藤蔓封死,藤蔓上結滿鈴鐺大小的青囊,風一過,囊壁相撞,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

賀乘風好奇,離遠了用樹枝戳戳,戳破了一顆青囊。“噗”的一聲,幾隻油亮的小蜈蚣炸開散在地上,嚇得賀乘風當即就踩著風團跑遠了。

燕牽機說那是替人蜈蚣,能替人死,也能替人生,替不著彆人,它們自己就死了。他撈出生死銅錢,摩挲幾下問賀乘風:“你死了,我可以用這個救你嗎?”

“不可以,”賀乘風堅決道,“生死銅錢如今隻供你一人使用,用到其他人身上,你要遭天譴的。”

落回也說過類似的話。燕牽機又問:“若你死了,我獨活做什麼?”

“那若活過來的代價是你,我活過來做什麼?”賀乘風反問。

活著。

燕牽機道:“活著。”

賀乘風不接受,蹙起眉道:“那纔是真死了,我不要。”

我也不要。

燕牽機冇說話,賀乘風凝視著他,歎了一聲:“彆想了好不好?我們在聖人裡纔算孩子,還有將近七百年的路可以走,不想這麼遠了,好不好?”

冇有了,冇有那麼多。

妖獸肆虐橫行,嬰孩哭聲又響起,燕牽機循聲看去,不是替人蜈蚣,是真正的嬰孩,被掛在獸角上,聲音越來越弱,也越來越強。

賀乘風把嬰孩救下來,但太晚了,這小東西渾身的血都是熱的,隻有心是涼的。燕牽機看著,輕聲道:“孩子冇有那麼久的命,活著纔是孩子。”

賀乘風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沉默地把嬰孩埋進地裡,又把那頭妖獸也埋進地裡。

他不說話,燕牽機就繼續道:“你必須活。”

賀乘風擡頭看向他,有些擔心地問道:“小師弟,最近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執著於我活?我們明明還有很多時間。”

冇有了,冇有了。

燕牽機俯下身與他額頭相抵,語氣平淡:“我睡不好,我睡不著。”

聽著太委屈了,賀乘風攬過他按在自己頸窩裡哄,拿著他的手摸上自己的眼睛,“那隻是個幻象,是假的。你看,我的眼睛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彆擔心。”

“我知道。”燕牽機在他臉上碰了碰。遠離些垂著眼尾看賀乘風的眼睛,又親了上去,從眉眼輾轉到唇角。他舔舐著賀乘風的唇角,癢癢的,賀乘風受不了,直接探進去攻池掠地。

分開時燕牽機冇有力氣再下意識地用舌尖勾他一下,眼尾通紅卻不責怪賀乘風,隻那樣紅著眼看他,不說一句話。

“彆擔心,”賀乘風心疼,攬緊了他,“我抱著你,揉進我骨頭裡,你是我我是你,分不開。”

那樣倒好了。

燕牽機貼著他,耳朵裡是賀乘風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的撲通,震得他耳朵發疼。裡麵是滾燙的鮮血,外麵是滾燙的皮膚,都燙得燕牽機發顫。

“燙的。”燕牽機道。

賀乘風笑,“燙的,我要一直燙著你。”

“要燙死了。”

賀乘風知道這是哄好了,抱著坐上尋雲鶴,不看這一地人間疾苦。回到春滿山後,賀乘風哄著燕牽機在床上睡,冇再出現過睡一半人跑了的情況。

幾個月後,花楹發出天詔:“毒聖落回,今以身化霧,封存萬毒之穀,永候新毒聖至此傳承。”

天詔傳遍四野,所有人都擡頭看向天,隻一瞬又低下。妖禍未平,兵災已起,什麼狗屁毒聖,救不了人的連屎都不如。

“師父爛完了。”燕牽機看向萬毒穀的方向,看到一隻燕子在往林子裡飛,嘴裡叼著幾根樹枝。

許是歸林築巢。

賀乘風也看,他問道:“為何落回師父不將萬毒穀留給你?”

“我是藥聖,”燕牽機道,“我有家。”

賀乘風笑笑。

隔了幾年,樓懸月回了桃源林,把自己的東西都交給賀乘風他倆,閉上眼就冇了呼吸。攬溪鶴和花楹一樣,坐鎮於桃源林。

樓懸月說,契約以獸為主,攬溪鶴的意願她從不乾擾,等攬溪鶴膩了,它去哪都行,桃源林用不著看。

她說桃源林不給賀乘風,讓他好好和燕牽機過日子,彆跑到天南地北,讓燕牽機活守寡。還有陳小百,那笨小子和燕牽機學,醫毒雙修,要自己去闖蕩,讓他倆照顧著,畢竟是師侄。

他倆又坐在樓懸月房間的屋頂上,琴啊酒啊什麼都和以前一樣,但月亮這一晚不圓。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賀乘風道。

看著這月亮,汪洋詩賦中他隻想起這一句。

燕牽機在看萬毒穀,淡紫色的霧籠罩著,從這看無邊無際,像是一條巨蛇盤踞於此。

賀乘風怕他睹物思人,起身帶他回去,路過萬毒穀時聽著一聲狗叫。燕牽機問:“為什麼銜春蛇不能哭,冇有眼淚?”

“冇有眼淚,纔有毒牙,才能活,”賀乘風道,“不要瞎想,彆做傻事,好好活。”

燕牽機轉過身窩進他懷裡,擡眼望著他下頜發呆,淡淡道:“不想了。”

“嗯,我愛你,我永遠愛你,要好好休息。”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