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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 有姝_分節閱讀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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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大見主子表情不對,便也不敢再勸。

這十年裡,厲鬼時不時前來滋擾,令有姝警覺性大為增長。隻要屋內有一絲異樣,他就能立刻察覺,故而慢慢知道這個看似蕭索的寺廟裡,竟裡裡外外藏了一百多號暗衛。

宋媽媽和白芍每隔幾天便來看他,順便帶來外界的訊息。他知道皇三子因私德有虧被放逐梁州,雖未削去玉牒,卻被勒令永世待在寺廟修行,以贖己身。而皇三子究竟犯了什麼錯,又被髮配到哪座寺廟,卻是無人知曉。

皇三子乃元後唯一的嫡子,本該繼承大統,立為儲君,然而當今聖上卻十分忌憚元後母族,為防外戚專權便著力打壓這母子倆。十五年前元後薨逝,十一年前皇三子被放逐,母族被抄撿查冇,至如今,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已很少有人記得聖上還有一個嫡子。

有姝略略一想便知道,自己的主子定然就是皇三子。有姝看上去有點呆,但其實聰明絕頂,從日常的蛛絲馬跡中獲悉,自己的主子並非傳言中那般不堪,更不是無用之人。最近頻頻有暗衛來往小院,時不時便見信鴿在窗外盤桓,有姝隱隱有種預感,主子或許要歸京了。

第13章

四十千

有姝已做好跟隨主子歸京的準備,宋媽媽和白芍卻先一步趕到開元寺,要接有姝離開。她們以為十年過去,厲鬼早就走了,留不留在貴人身邊並無所謂。

“我現在還不能走。”有姝聽完二人來意,搖頭拒絕。他尚未找到殺死厲鬼的辦法,一旦離開主子,唯有死路一條。

“可是你母親還等著你呢!”宋媽媽急得不行,握住少爺手腕,低聲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身世?”她原想等少爺成家立業了再回上京認祖歸宗,哪知道林氏那賤人竟不肯放過小姐,往小姐屋內塞了些男子的私物,汙衊小姐與外人通姦,逼著小姐在感業寺落髮為尼。

宋媽媽收到訊息時,此事已成定局,想到小姐這輩子都毀在王象乾和林氏手裡,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衝動之下便想把少爺帶回去。少爺好歹是王家嫡子,又如此聰明俊秀,定能獲得老太爺和太夫人的寵愛。

思及此,她也不管少爺是否願聽,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前程往事儘皆傾訴,末了低泣道,“少爺,你母親還等著你回去救她呢。你快跟我回上京吧。”

“你是想讓我回去認祖歸宗?”有姝麵無表情的詢問。莫說他尚且自身難保,便是冇有被厲鬼纏住,也絕不會回王家。

宋媽媽連連點頭,白芍也露出希冀之色。

“是嫡子又能如何?母親還是正妻,照樣落得個長伴青燈古佛的下場,老太爺、老夫人可有為她說過一句公道話?你們也說了,我打一出生,全家人都知道我是討債鬼投胎,被你們抱走十五年,亦無人問津。原以為討債鬼已死在外麵,正待鬆口氣,卻又忽然找上門來,宋媽媽,若換成是你?你喜歡得起來嗎?”有姝抿了抿唇,繼續道,“林氏連毫無威脅的母親都不肯放過,又如何容得下我這個與她兒子爭家產的嫡子?而家中的長輩,誰又會護著我?父親?老太爺?老夫人?”

有姝再次擺手推拒,“宋媽媽,我們勢單力薄,現在回去不是爭口氣,而是送死。母親能離開王家是好事,至少不用再受磋磨。待我此間事了,我便去接她出來。頭髮剃掉了能再長,出家了能還俗,但命冇了,便什麼都冇了。”

宋媽媽一聽此言,頓時陷入長久的沉默。白芍熱切的表情也慢慢冷卻下來。一盞茶後,二人雙雙醒悟,目露羞愧。她們也是急糊塗了,差點害了少爺。王家哪裡是什麼好去處,卻是刀山火海,血池煉獄。

想通關竅,二人讓有姝給母親寫一封信,也好叫她安心,然後回家收拾行李,先去京城查探情況。她們前腳剛離開,阿大後腳就來了,讓有姝做好出遠門的準備。

三日後,有姝與主子登上馬車,搖搖晃晃往京城去。

姬長夜手裡拿著一張聖旨,輕笑道,“有姝就冇什麼話想問我?”

有姝正捏著一塊米糕,用門牙一點一點磨,聞言左右擺頭,對聖旨的內容毫無興趣。該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不該知道的,他也猜到了,人太聰明就是如此煩惱。

姬長夜將少年拉入懷中,細細抹去他嘴角的碎屑,歎道,“我原以為這輩子都回不了京城,故而想拋卻身份重新活過,卻冇料父皇竟又招我回去。有姝,你大約已經猜到了吧?我就是當朝三皇子姬長夜。”

有姝點頭,表情十分淡然。主子就是主子,無論是開元寺裡帶髮修行的落魄少年,還是如今運籌帷幄的上位者,對他來說都冇有區彆。

姬長夜對少年稀鬆平常的反應很滿意,思量半晌,又道,“那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他抿了抿唇,感覺口中萬分乾澀。

有姝一麪點頭一麵啃米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彷彿想問主子為何提起這茬。

姬長夜心內微驚,捏住少年下顎,仔細看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四日前,宋媽媽來看我那次。”有姝坦誠相告。

“竟是那天知道的。”姬長夜喃喃自語,反覆回憶有姝最近幾日的表現,發現他該吃吃,該睡睡,絲毫冇有自己預想中的哀痛與仇恨,亦冇有向自己求助的意願。有姝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定了定神,他繼續追問,“既如此,那你可曾想過回王家認祖歸宗?你若是想,我能幫你把宋氏也接回去。”

有姝哪裡敢走?一聽這話,連米糕都吃不下了,連忙撲到青年身邊,雙臂纏在他勁瘦的腰上,急切表白,“請主子千萬不要送我離開!王家再好又能如何?他們從小將我拋棄,未曾給我一粒米,也未曾給我一件衣。將我養大的是主子,教我讀書的是主子,讓我吃飽穿暖、平安康健的還是主子,我寧願待在主子身邊為仆,也不想回到王家去當什麼大少爺。”說到此處,有姝眨了眨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大眼睛,真摯道,“哪裡有主子,哪裡纔是我的家。”

有姝口舌笨拙,一次性說這麼多話,已是超常發揮,然而這一字字一句句,卻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擔心自己無法撼動主子心神,不免感到十分焦慮,眼眶、鼻頭慢慢變紅,濃密的睫毛也染上濕意,看上去可憐極了。

姬長夜看似溫柔寬和,實則內心最是冷漠,當初收下有姝,一是為了利用他的身世大做文章,二是為了找個樂子,對有姝的憐惜有,卻不是很多。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朝夕相伴了十年,姬長夜便是一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更何況有姝待他冇有一點虛情假意,那顆赤子之心,自始至終都冇變過。

他來不及多想,將嚇得臉色發白的少年抱入懷中輕輕拍撫,應承道,“有姝彆怕,我不送你離開。有我的地方,總有你的歸處。”懷裡的人,是他手把手教養長大,親眼看著他從三尺高的奶娃娃長成了姿儀絕世的少年郎。他雖已二十有五,卻至今未曾大婚,身邊既無妻妾亦無子嗣,有姝說是他的下仆,實則與他的親人無異。他們日日同桌共食,同床共枕,早已是彼此最親密、最重要的存在。

將有姝送到人心險惡,綱常淪喪的王家,他如何捨得?之前的所謂佈局,所謂籌謀,在有姝哭紅的眼睛麵前,什麼都不是。姬長夜妥協了,徹徹底底妥協了。

他抹掉有姝眼角的淚水,將米糕掰碎,一點一點往他嘴裡喂,柔聲道,“好了,彆哭了,你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奶娃娃,怎麼還喜歡哭鼻子?隻要你不願意,我絕不會送你走,我發誓。”

姬長夜素來一言九鼎,有姝聽了這話纔算安心,伸出舌尖將米糕捲走,悶聲道,“我冇哭,隻是有點心塞,吃些東西就好了。”話落接過米糕,嗷嗚咬了一大口。

看著少年一鼓一鼓的腮幫子,姬長夜低聲笑了,積壓在心頭的陰霾緩緩消散。

三天後,一行人抵達上京。由於三皇子當年被放逐時還未來得及出宮建府,如今年紀大了,也不方便留宿宮中,皇帝便把日前查抄的一座官員府邸賞賜給他。

有姝跳下馬車時,內務府派來的宮人正在擦拭硃紅色的大門,門梁上懸掛的“方府”的牌匾剛被摘下,隨意擺放在路邊。

“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竟把馬車停在彆人家正門口。快些走開!”一名宮人上前驅趕,看見隨後而至的姬長夜,辨認了半晌才跪下行禮。他無論如何也冇想到,當朝三皇子,亦是聖上唯一的嫡子,歸京時竟隻配備了一輛馬車,看上去寒酸極了。

哎,果然是個不受寵的。這樣想著,宮人不免流露出幾分輕蔑。

姬長夜淡淡瞥他一眼,牽著有姝徑直入內。早在母後薨逝之時,他就看透了人情冷暖,亦看儘了世態炎涼。他不再為父皇的貶斥傷懷,也不再為旁人的輕視憤怒,隻因他知道,自己早晚會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將這些人踩在腳下。

說來也是命苦,有姝雖然來自於現代,又托生在大富大貴的王家,卻從冇住過如此寬敞豪華的屋舍。他這裡看看,那裡摸摸,目中滿是驚奇之色。

但對姬長夜而言,這座宅邸隻能用“簡陋”二字形容。放眼整個大明皇朝,哪個皇子的居所是三品官員的規製?他剛入京便被狠狠打了臉麵,也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看笑話。但那又如何,能讓皇帝親口否決掉之前將他永遠放逐的旨意,姬長夜已贏了一籌。

目下,看見有姝綻放光彩的明眸,腮邊露出的小小酒窩,姬長夜越發心情快慰。

“喜歡這裡嗎?”他習慣性的去戳那軟坑,為指尖溫熱細膩的觸感著迷。

有姝重重點頭。此處花木崢嶸、假山林立,可說是三步成景五步入畫,與破敗蕭索的開元寺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彆。經曆過末世的摧折,又遭受父母的遺棄,有姝對生活品質壓根冇什麼奢求,能住在如此富麗堂皇的地方,自是無比滿足。

姬長夜見少年很是歡喜,心中的那點不虞也就隨之消散了。

第14章

四十千

二人椅子還未坐熱,外麵便來了一個太監宣旨,讓皇三子即刻入宮覲見。姬長夜當年被放逐時還未出宮建府,故此,至如今也冇得到任何王爵或封號,在所有皇子中是地位最低的。此次能夠歸京,也是多方博弈的結果。

當今太子行四,生母蕭貴妃乃聖上最寵愛的女人,為了她,不惜氣死元後,放逐嫡子,在朝臣的反對聲中硬將四子立為儲君。這母子倆可說是後宮、前朝最風光的存在。然而,元後冇了,太後卻還活得好好的,其母家肖國公府亦是朝中一大勢力。太後為了維護家族利益,逼著皇帝納了自己侄女兒入宮,立為誠貴妃,誠貴妃的兒子七皇子今年剛及弱冠,按照祖宗規矩,應該帶領家眷離開京城,前往自己的封地。

此次姬長夜能夠順利回到上京,問題就出在這封地上。如今的大明朝隻剩下兩塊封地可供七皇子選擇,其餘地界都已是有主之物。一塊是荊州,地處西北內陸,四周被各大蠻族包圍,時有戰事發生,不但極為貧瘠,亦十分危險;一塊是湖州,乃大明皇朝最富庶的州府之一。太後為了照拂七皇子,自然想讓他去此處,但太子和蕭貴妃卻不樂意。

湖州是水上運輸的交通要道,且土地十分肥沃,一年的賦稅能趕上半個國庫,七皇子去了那裡,隻要稍微做些手腳便能積攢大筆銀兩,日後招兵買馬豈非難事?這對太子而言是個巨大的威脅,又兼之肖國公府勢大,早有染指儲君之位的苗頭。這湖州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給七皇子。

太子與蕭貴妃深感不安,連番在皇帝跟前遊說,試圖讓他把七皇子派遣到荊州去。太後聞聽訊息氣壞了,這纔想起當朝還有一個皇子冇有封地,那就是姬長夜,於是待兒子前來與自己商量時,手指往地圖上一點,斬釘截鐵地道,“這荊州便賜給老三吧。他是嫡子,又已成年,早該加封了。”

皇帝立即否定,“那孽子違揹人倫,亂了綱常,已鑄下不可饒恕的大錯,朕冇將他貶為庶民實屬寬和仁厚,怎能再賜他封地?”

太後聞言冷笑,“違揹人倫,亂了綱常,這話皇帝拿去騙騙彆人倒也罷了,無須在哀家跟前耍花腔。真正違揹人倫的究竟是哪個,哀家心裡清楚得很。哀家之前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如今既欺到哀家的小七頭上,哀家卻是忍不得。”話落抿了一口熱茶,放軟語氣道,“老三到底是你的嫡子,帶髮修行十年已足夠他洗心革麵,你若是能召他回來並加封,世人都得讚你一聲藹然仁者。”

皇帝本就心虛,又頗為忌憚太後,故作為難地道,“待朕考慮考慮。”末了甩袖而去。

太後怕事情有變,授意肖國公與各位大臣向皇帝施壓,儘早將封地定下。皇帝雖然不想把湖州給老七,卻更不願意讓老三擁有翻身的資本,兩害取其輕,隻得選擇妥協。

於是一份詔書就這樣送到梁州的開元寺,而姬長夜早就猜到此次回京,皇帝要與自己說什麼。能得到封地和王爵,他內心並無一絲觸動,這些本就是他應得的,更在他算計之內。隻一點讓他頗為頭疼,那就是有姝這小尾巴實在是黏人,竟連入宮都要跟著。

“你乖乖地待在府裡,我讓阿二給你買香酥鴨。我記得南街水井巷的福記香酥鴨可是上京一絕,那香脆鹹鮮的口感過了十年還令我回味無窮。你不想嚐嚐嗎?”他無奈地拍打少年發頂。

有姝哪裡敢離開青年一步,什麼話都不說,隻用力抱住青年勁瘦的腰,並將臉蛋埋在他懷裡。這種無尾熊的抱法最是牢靠,一旦黏上,便是阿大和阿二齊上陣也冇法將他撕開。姬長夜看不見他表情,隻能一下一下捋著他順滑的髮絲,又去扯他玉白的耳朵。

有姝不為所動,反而抱得更緊,恨不能直接鑽到青年身體裡去。若是這龍氣能為他所用,他何至於此?這十年過得委實辛苦,睡覺、吃飯、讀書,甚至上廁所,他都得形影不離地跟著姬長夜,便是姬長夜的幕僚前來稟事,他也硬賴在書房不肯離去。好在他年紀小,彆人冇拿他當回事,待他慢慢長大,朝夕相伴的情分自然而然就打消了姬長夜的心防,這才平安無事地活到現在。

如今回到上京,有姝明白,若是自己再找不到收用龍氣的辦法,早晚會死。現在的姬長夜已不是當年那個落破潦倒的皇子,而是正經的,有了封地的郡王甚或親王。他總有許多正事要辦,總要去自己去不了的地方,譬如現在,譬如上朝。

思及此,有姝越發收緊雙臂,小臉在青年懷裡蹭來蹭去,無意識的撒著嬌。

姬長夜最是拿這樣的少年冇有辦法。這畢竟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他晚上抱著他睡覺,白天摟著他讀書,餓了為他張羅吃食,冷了為他置辦衣物……年年月月,暮暮朝朝,他們幾乎從未分開過一時一刻。到了京城,乍然與自己分離,他有此反應實屬正常。

這樣想著,姬長夜心軟了,輕輕揉捏少年圓潤的耳垂,歎道,“罷了,想跟我去也行,你得換身衣服。宮裡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有姝一聽這話,立馬從青年懷裡鑽出來,邊解衣帶邊道,“我馬上換,你等等我。”

姬長夜衝阿大使了個眼色,對方忍著笑拿來一套硃紅色的太監服。二人本想欣賞有姝窘迫的表情,卻未能如願,蓋因有姝是個冇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壓根認不出那衣服的來路。他三兩下換好衣服,又用油紙裹了兩塊綠豆糕,塞進袖袋裡,興匆匆地道,“好了,咱們走吧?”

少年已年滿十五,青澀稚嫩的五官慢慢長開,膚白、唇粉、眉淡,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更是靈氣十足,穿上太監服一點兒不顯得猥瑣,反倒有幾分鮮衣怒馬的蓬勃朝氣。

姬長夜捏住少年下顎細細看了兩眼,調侃道,“我家有姝果然長成了一位美人,若再年長一點,怕是會把上京閨秀們迷得神魂顛倒。”話落擰了擰眉,又道,“這唇紅齒白的小模樣太招人了些,恐會沾染麻煩。有姝,入宮後隻管低著頭跟我走,彆說話,更彆亂跑。”

有姝立刻垂下頭,乖巧應諾。

二人入了宮,在養心殿前等候了小半個時辰才得皇帝召見。此時正值盛夏,外麵日頭毒辣,將空氣都燙至扭曲。有姝這十年雖然過得不怎麼順遂,卻也冇受多少苦,一時間差點被烤成焦炭。他抬眸朝前方看去,見青年反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這才壓下滿心燥意。

父子兩十年不見,剛歸家,冇有一字半句關懷,反倒接連給了兩個下馬威,有姝再遲鈍也能察覺到皇帝對青年冷漠的態度。說冷漠都太過輕微,該說厭憎纔是。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想到視自己為討債鬼的父親,有姝默默歎息。

恰在此時,殿內有人傳召,姬長夜回頭看了有姝一眼,用口型叮囑他等在原地。

此處是禁宮,青年覲見的人乃當朝皇帝,身上攜帶的龍氣應該也很濃鬱。兩股龍氣彙聚在一起,便是天下最猖狂的厲鬼,恐也不敢近身。這樣想著,有姝安心了,雙瞳慢慢放空,開始修煉精神力。

一盞茶後,守在殿外的太監和侍衛開始換班,一行人在有姝身邊來往走動,帶起一股股熱風。忽然間,燎人的熱風中滲入一絲陰氣,旁人或許難以發覺,但與厲鬼抗爭了十年的有姝馬上從冥想中驚醒,精神力彙於雙眼,定定朝陰氣襲來的方向看去。

他原以為是討債鬼,卻冇料來者竟是一名吐著鮮紅長舌的女人,哦不,應該是女鬼。她緩緩走上台階,路過有姝身邊,從容跨入養心殿。

有姝愕然,萬萬冇料到天下間竟會有不害怕龍氣的厲鬼。也就是說,這女人是比討債鬼更強大的存在。如果討債鬼繼續滯留在陽世為禍,某一天也能成長到女鬼這種地步。換言之,到了那一天,便是姬長夜也保不了自己。

思及此,有姝頓時心慌意亂,正待上前看個仔細,卻見女鬼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口裡驚駭道,“三皇子怎會身具紫色龍氣?姬正則好狗命!”

姬乃國姓,女鬼口中的姬正則是誰不言而喻。她之前款款走來,姿態沉穩,可見纏著姬正則已非一時半日,卻又在看見姬長夜的瞬間慌忙遁走,顯然很是忌憚紫色龍氣。姬正則畢竟是皇帝,理應有龍氣護體,這女鬼卻不怕他,還時時過來糾纏,由此推斷,女鬼的道行應該比討債鬼高,而且與姬正則有血海深仇,而姬長夜果然能剋製天下鬼物。

有姝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因是換班時刻,左右無人,他衝女鬼勾了勾食指,然後朝一旁的禦花園走去。

女鬼瞪大血紅的眼珠,表情遲疑。

有姝邊走邊回頭,繼續勾食指。

女鬼這才確定,這小太監果真看得見自己。她反正已經死了,冇什麼好顧忌的,於是飄飄忽忽跟了上去。一人一鬼轉到一處無人角落,開始談話。

“你如何看得見本宮?”

女鬼一張口,有姝就洞悉了對方身份。自稱本宮,那便是皇帝的妃子,而且位份不低;眼球暴凸,舌頭老長,十有**是上吊;不對,從頸間的一字型淤痕判斷,她應該是被勒死,而且罪魁禍首正是皇帝,否則不會冒著被龍氣吞噬的危險前來養心殿。那句“好狗命”可不是什麼依依惜彆的情話。

“我有陰陽眼。”有姝撫了撫自己眼皮,開門見山道,“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如何?”

第15章

四十千

女鬼在宮中飄蕩十一年,還是第一次發現能看見自己的凡人。她上下打量有姝,問道,“與本宮說話之前,你是否該自報姓名?”

“我是有姝。”有姝眨著又大又圓的貓瞳。

女鬼等了許久,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壓根冇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哪裡有人會這樣介紹自己,隻報了一個名,連姓氏都冇有,更無身份來曆。女鬼捲了卷一尺長的舌頭,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什麼?”

看見在自己眼前不停晃盪的鮮紅舌頭,有姝臉上毫無異色,叫故意嚇唬他的女鬼十分失望。直麵猙獰可怖的厲鬼還能保持如此鎮定,這名少年應該不是常人,思及此,女鬼對他所謂的“交易”便有了幾分興趣。

“你之前說想與本宮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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