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羅浮載入中 第101章 一個人的時間
一個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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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寂靜中唯有努力抑製的抽噎聲,他紅著眼眶偏過頭,不願將自己的狼狽暴露出來。
景元收去一切力道起身,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他仍緊攥的右手上。
血色從指縫溢位,滴落在地,卻更像是從心口中滴落,帶來陣陣刺痛。
最後,他鬆開手,起身將那枚嵌進血肉的晶片拽出,格外認真地用衣角裹住,擦拭乾淨,“如果一定要聽的話,可以讓我一起嗎?”
尚未平複下來的心緒讓他說話的氣息都有些不穩,可他仍執著地繼續問道,“在那之後,這枚晶片可以留給我嗎?”
就像是麵對一件再不能失去的遺物。
“不能也沒關係的。”他輕聲說著,繼而又重複了一遍,“沒關係的。”
而後,乾淨的晶片被遞交過來。他的手很穩,一如他將那柄長劍交出時。
景元沒有去接,隻詢問道,“你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嗎?”
這次他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低聲回應道,“都不想。”
他隻說了這簡單的三個字,卻仍堅持著“隻要有我一個人知道便已然足夠”的偏執。
景元長長撥出一口氣,再次問道,“如果我向你保證這枚晶片不會被任何人讀取,你還會做出類似的事嗎?”
這不是一句簡單的詢問,而是真切考慮後的結果。
他的心理負擔太重了。即便他現在將晶片交出,又在一步步詢問後努力接受,可當這枚晶片真的被讀取時,他真的還能保持這樣表麵的平靜嗎?
然而,他明知隻要答應下來,這枚晶片就會回到他的手中,再不會有任何人收走,可他還是回答說,“會。”
即便他在不久前才撒了謊,可在此時此刻,他依舊如實回答著。
他說:“我已經騙過一個了”
飛霄抖了抖耳朵,在此僵局下走上前來,“不然我替你們去聽聽?”
景元向他發出一道詢問的目光。
他點了點頭,像是已經徹底接受這個無可改變的事實,“都可以,大家一起也無妨的。”
這明顯還是在抗拒吧!飛霄無奈歎了口氣,“算了算了,我還是不聽了。”
景元沉默一瞬,將那枚晶片重新放回到他已癒合完畢的手中,“我可以不知道始末因果,也可以不探究經曆細節,但你要明白,我最關心的是你的狀態。”
他垂著頭,宛如心有愧疚般回應道,“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景元擡手按在他的頭上,“你無需為我分擔什麼,亦無需為羅浮而擔憂。比起你的回報,我更希望你能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去深入瞭解這個世界。”
“你已經很懂事了,在一些事上,是可以放肆一些的。”景元放緩著語氣,又點著他手中的晶片勒令道,“當然,不是這種。”
他抽了抽鼻子,頗有一種三天不捱打上房就揭瓦的固執,“那我要是下次還敢怎麼辦?”
“我又能怎麼辦呢?”景元長歎一聲,最後恍若終於想到辦法般回應道,“那就隻能送你隨星穹列車一起去旅行了。”
他猛地擡起頭來,就連音量都霎時提了上去,“我不去!”
“不會有這種情況的。”以為他是擔心被流放出去的飛霄立刻回應著,“長生種是不能隨意離開仙舟的。以你的特殊情況來說,要是真隨便放你走了,景元他也沒法和聯盟交代。”
等等,這麼說是不是顯得他被景元變相關在仙舟一樣?飛霄有些懊惱地一拍腦門,剛準備解釋兩句,就見初浮反應更為劇烈地拉住景元的手。
“我不會走的。”他低聲念著,宛如執念一般又呢喃道,“你是趕不走我的。”
好像比起關押來說,他更怕自己會被景元拋棄。
如此想著,飛霄不由得以不讚同的目光向景元看去:這麼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你就不要說這種話來嚇唬了!
然而景元並未回應,隻是捧起他的腦袋,令其與自己平視,“可以給我講講嗎?關於你所‘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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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該怎麼去講,畢竟景元實在是過於敏銳,你怕自己會不小心暴露出什麼。
而景元像是知曉你的顧忌,直接將你帶到偏殿,拿出紙筆,示意道,“如果無法向我直言,那就寫下來吧。我相信你,不會向你追問任何資訊來源。”
說完他又給你調出一個裝置,講解道,“把晶片放在這裡,它會自動讀取播放。這個是回退,這個是暫停,這個是快進,這個是重播。”
他詳細地說著,最後又告訴你該怎麼清除使用記錄,怎麼收卡。
在那一瞬間,你都在想,他這麼關心你,而你為什麼一定要瞞著他呢?
你久久地望著他,直至他講解完畢,向你詢問道,“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你默然點頭。
倒不如說,正因如此,你纔要瞞著他。
他將你的擔憂斂入眸中,旋即笑道,“不用擔心,這裡絕不會有任何錄音錄影裝置。”
說完,他向門口走去,最後向你說:“現在,這是你一個人的時間。”
偏殿門隨之關閉,你摩挲著手中的那枚晶片,最後還是將它放了上去。
如果有什麼重要但又不會暴露你自身經曆的內容,就直接錄下來給景元聽吧。
你如此想著,加速略過了熟悉的交談環節。
在這一段,長劍刺入血肉的聲音太過明顯,怎麼想也不能放給景元聽。
更何況後麵還緊跟著一句,“你想代替我,然後呢?”
然而在這段過後短短十分鐘的間隔中,你忽然聽到極為鄭重的一聲:“景元。”
這個時間長劍應該還在【景元】手中,而且家裡也隻有他一個人才對。
你尚未來得及向下深思,就聽那道聲音繼續說,“如果你能聽到這段錄音,我想你最好還是能確保周圍無人。”
十幾秒的停頓後,那道聲音再度重啟,“如你所見,他手中長劍刻著這樣的隱秘符號,而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他。”
“我不知道他是從何而來,亦不清楚他的目的。但無論過去還是未來,這個圖案都標誌著我曾信任過他。”
“他與我的交流極短,但展現出的信任卻極深,我曾懷疑過很多種可能,但最後還是選定了最危險的那種——或許他並未撒謊。”
“即便我確認他留下的藥物無任何副作用,即便我翻看了他玉兆內的所有內容,但這些其實都沒有多少實際性的意義。所以,這是一場極有風險的賭博。”
“如果我輸了,以我目前的處境來看,不會更糟。但如果我對了,至少能為他留下一絲重見天日的希望。”
“他說他會回來,所以之後我會進行一次試探,關於這個圖案,關於他的立場,關於他的經曆,關於他的目的。”
“無論成功與否,希望這段錄音能為你帶來一些線索。”
聲音隨之停頓下來,就在你以為這是結束時,他又說,“但如果他驗證了我的猜想,我希望我,或者你,或者之後的我們,能為他帶來幫助。”
“至少,不要讓他埋葬在無人知曉的黑暗中。”
你怔然看著持續播放的裝置,它沒再傳出任何錄音。
直至一陣刺啦刺啦的響聲過後,它播出了你用長劍清理枝條,深入鱗淵境後的戰鬥。
在音訊的末尾,是你最後的那一聲謝謝。而後,又是一陣刺啦聲。
長久的沉默在偏殿蔓延著,最後,你終於聽到自己的聲音隨之傳來,“羅浮一直都在因你而變得更好,未來亦是如此。”
正如他在前麵錄音中提到的那樣,他一一向你驗證著,最後終止於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讓你選擇孤身一人?”
你記得,在這句話之後,你便將長劍收進揹包,因而它不會再錄到任何聲音。
隻是,在離線狀態下,它無從進行分辨,更不存在自動關閉,所以此時仍繼續播放著一片空帶。
但你腦海中的畫麵仿若隨著這片空白而持續播放著。
你向他講述著自己的收獲,他對你做出真切的安慰。
而後,你們在信任中達成合作
不,沒必要再想下去了。你如此告訴自己,這裡麵沒多少資訊,即便有,你直接寫下來交給景元便是。
你拿起筆,筆尖在紙麵上久久停留,最終才與之接觸,發出沙沙的響聲。
兩分鐘後,你像是陡然意識到什麼般緩過神,向紙麵上那壓得極深的字跡看去。
紙麵上清晰地寫著你未回憶完的後續。
“現在我沒有多少時間了,需要暫時離開這裡,但我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你能帶我去建木封印處嗎?”
他信任了你,體貼了你。可最後,他的存在因你的決定而化作不存在的虛無。
你將那張紙拿起,毫無任何實際作用地嚴謹對折,最後塞進嘴裡嚥下。
可在第二張紙上,殘留下的印痕依然清晰可辨,仿若無聲的提醒。
是你,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