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羅浮載入中 第100章 你不能聽!
你不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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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水霧仿若不帶任何情緒般無聲散出,它在眼底彙聚,最終凝為透明的水珠。
而後,他抹去淚水,以最為高興的姿態彎起眉眼笑道,“怎麼樣?絕對是奧斯卡級彆!”
隨著他揚起的笑容,眸中未散乾淨的水霧再度凝在一起。
他在哭。無論再怎麼掩飾,都改變不了他無聲落淚的事實。
就像是從一路的苦難荊棘中摸滾打爬持續向前,明明已告訴自己會接受這一切、明明已告訴自己這隻是尋常
可當他站在原地回望,看到來時路上的斑駁血跡,卻仍會忍不住回憶起每個階段的自己。
於是他開始質問自己:我的堅持有意義嗎?我的存在有意義嗎?我真的還有繼續走下去的必要嗎?
他的情況在僅僅一天的時間裡急劇惡化。
“這並不是可以輕描淡寫略過的情緒。”景元向他講解說明著,而後擡手為他拭去充盈在眼眶中的淚水。
景元想在此時告訴他:如果想哭,是無需考慮他人、無需考慮任何影響的。你可以痛痛快快哭上一場,隻為將心中的情緒發泄出來。
可這番話尚未開口,景元便先感受到指腹下那顫動的眼眸,他幾乎是受驚般地後撤一步,睜眼後才猛地意識到什麼。
他反應很快地上前,故作不滿地將方纔為他拭去淚水的手裹住,掩飾道,“飛霄將軍都還在,不要搞的我好像真哭了一樣啊!”
他不停地換著話題,彷彿隻要有絲毫的停歇,那潛藏至深的黑暗與恐懼就會將他追上,吞噬殆儘。
可在白露離開後,他終究還是沉默下來。
他打量著所有的位置,卻像是在這偌大的神策府中找不到一處容身之地,最終隻坐在地上,捧起那溫熱的食盒。
開蓋,拆筷他的一舉一動都機械到彷彿隻是在完成一個全無必要的任務。
不,如果真是任務,他說不定還會更上心些,而不是像此時此刻,哪怕是將位置給他留好,他都推脫說:“不用,我在這裡就”
他後續的話沒說完,但完全不影響理解。
“就可以”、“就好”無論什麼字詞,終究都是這般意思。
他敏銳地察覺到溢泄而出的情緒,因而收聲乖巧地坐了過來。
“不用有太多顧慮,就算你往上麵畫貓爪印也不會有人說你的。”景元以輕鬆的語氣向他安撫著,又在這句話後麵留下話題,等待他來接話。
正常的神態反應、語言語氣,似乎從側麵說明他已緩和過來,甚至還能逗一下飛霄。
可他依舊沒敢歇下來,一口飯就著一份文牘,幾口下來,飯看著沒怎麼少,但剩餘的工作量倒的確減了下去。
像是聽到了某種關鍵,他倏地擡起頭,快速道,“我可以的!”
如同應激一般的回答讓景元不再掩飾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你知道我們剛才說了什麼嗎?”
“說冥想。”他認真回答著,又點頭肯定道,“不管是什麼都可以!”
就像是在說:我什麼都能做,我還有足夠的價值
“初浮。”
他正襟危坐,立刻回應道,“我在。”
極為正式的語氣彷彿隻要一個命令,他就會立刻出發執行。
此時,他不再帶有任何蹦到身邊時的歡快,有的隻有滿目肅然,彷彿將最真實的自己藏匿於堅殼之下,層層覆蓋。
可是,如此冰冷等待任務的人不是真實的他,那抵達神策府時那個活力滿滿的人就是真實的他了嗎?
或許,隻有方纔默然無聲地坐在地上、兀自開啟食盒時的樣子,纔是真正的他。
沉默的,不帶任何情緒的
景元不得不問出那個他百般遮掩的問題:“在你孤身一人的六小時四十分鐘裡,你都經曆了什麼?”
“我不是孤身一人。”他輕聲說著,像是回應,又像是對自己的安慰。
可緊接著,他擡頭看來,原本透亮的眼眸露出些許茫然,像是無從分辨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閉上了眼,再度睜開時,方纔的茫然儘數褪去,唯餘一片委屈,“主要家裝圖紙真的有很多很多,很難挑的!”
帶有充沛感情的一句話彷彿是在指責圖紙延誤了他的時間,可他終究不敢說他真的有在挑選。
於是景元繼續追問下去,“你確定在這段時間裡,你都在家中沒有出來過嗎?”
他斂眸陷入沉思,最後擡眸鄭重應道,“沒錯!”
在迴避與引導皆無效後,他選擇以謊言來掩飾。
而在這二字的謊言出口時,那雙鎏金的眼眸是極為堅定的,堅定到即便會因此麵臨質問或其他誤解,他都會堅持下去。
言語在此時已失去任何效果。於是景元擡手去試。
他克製住了想要躲避的本能,可他的眼睫在掌心下不斷輕顫,眼球不安地轉動,牽扯著覆蓋其上的眼皮。
景元不敢捂他太長時間,因而很快便收回手,在他那“你看,完全沒問題”的目光中輕聲道,“你在發顫。”
“我沒有。”他第一時間進行反駁,甚至無助地向飛霄進行求證道,“我沒有。”
他不是真的認定沒有,而是在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我沒有。
這樣逃避的心態或許有用,但終究不利於他的心理健康。
因此景元並未阻止飛霄引他感知的行為。
“這是人的本能反應!”他依舊為自己找著理由,不知是為了說服彆人還是說服自己地補充道,“畢竟自己碰和彆人碰就是不一樣的!”
“或許的確如此。”飛霄適時應聲說著,“而且不同人之間也存在個體差異。”
不出意外的,他甚至未曾細想便立刻應了下來。
但如果不是不同人,而是同一個體呢?
畢竟,在他從壓力模擬中出來時,景元同樣為他擦過一次眼淚,那時他並未有任何反應,甚至凶巴巴道,“你要是真敢背著我做什麼,你就完蛋了!”
而在那之前,景元向他問的是:“怎麼還哭了?”
他沒能反應過來這個提示,怔然去摸眼角,並未觸到任何水漬。
隨後他才猛地意識到什麼,後退半步,“我”
他想要繼續解釋,卻暫且沒能想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因而在這一個單字後便停頓下來。
除卻那半步的後退,他再未表露出任何突兀行為,唯有微微顫動的眼眸揭示著他的恐慌。
像是決心將那份不可言說的黑暗永久埋藏,他咬了咬牙,固執道,“這不重要。”
景元不由得歎息一聲,轉而問道,“我送你的那柄劍還在嗎?”
他瞳孔一縮,卻還是將那柄長劍取出,用雙手平舉遞來,抿唇問道,“是要把它收回去嗎?”
一瞬間,刺耳的警報聲在整個神策府中響起。
景元先關閉了神策府內的警報,向其餘雲騎安撫示意,隨後才關閉自己手中滴滴作響的玉兆,“果然觸發了。”
“觸發?”他茫然看著被取走的長劍,呢喃道,“脫落遺失”
“是。”景元向他肯定著,“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又無人發現你遺失的長劍,所以我托工造司增加了感應報警裝置,除此以外”
在此停頓期間,他霎時變得緊張起來,“還有?”
景元拆開劍柄頂端,將裡麵自動彈起的晶片拔出,補充道,“還有緊急情況下的離線錄音儲存。”
“不行,你不能聽!”他立刻撲了過來,試圖進行搶奪。
一旁觀戰的飛霄不解地動了動耳朵。
明明初浮是在不顧一切地搶奪,但他撲倒景元時還不忘攬住對方肩膀,防止景元的腦袋直接磕在地上。
而景元明明是被撲倒的那個,卻還是下意識將初浮圈住,防止他出現什麼意外的磕碰。
他們是真的在進行搶奪嗎?飛霄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晶片被高高彈起,他們過招拆招地想要禁錮對方的行動,卻都沒能成功。
最終還是由處於上位的初浮將落下的晶片收入手中。
他盯著那枚晶片目光一變,像是決心直接將晶片毀掉般往嘴裡塞去。
霎時間,他被掀翻在地,上下顛倒,但晶片依舊被他牢牢攥在手中,不願交出。
看他們這樣子也不像是在演戲。飛霄不由得詢問道,“要我幫忙嗎?”
“不用。”兩人異口同聲地回應著。
好吧。飛霄停在原地,繼續觀望他們的搶奪戰。
被完全禁錮的人自知已無法掙紮,因而主動放緩了語氣,恍若央求般出聲道,“不要聽,景元”
景元單獨壓著他的右手手腕,隻要將攥有晶片的右手掰開,他便再無從反抗。
但景元沒動,隻看向身下不可抑製地流露出難過情緒的人詢問道,“為什麼?”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最後哽咽一聲,回答說:“如果還是會被你知道,那我又為什麼要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