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美人互扒馬甲後 回憶晌午原、柳對決絕不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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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的晌午。
日光從雲層裡透了出來,又折進屋內,映出好幾處灰暗明滅的影子來。
屋內靜寂無聲,偶有從偏窗湧入幾縷微風,擾得簾上流蘇輕動。
透過窗看去,房屋後有一方小小蓮池。
蓮池周圍已長起了絨絨綠草,水麵上也浮著片片青萍。
風一吹,便隨著微波搖動,泛點粼光。
屋內,利落的木床上正躺著一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生得麵目和柔,嘴角似笑非笑,可那對長眉卻微微皺緊,不知夢裡又遇上了什麼難解之事。
良久,那男子露在棉被外的一隻手陡然輕動,隨即他便睜開了眼,剪水一般的雙瞳裡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陰沉。
柳折舟拿起床邊櫃子上的髮帶,將散開的長髮束起,便停止不動了,隻是一人枯坐在床上。
他本就瘦削,幾日未進水米,更是形似草木柔脆,帶著一股莫名的枯槁之美。
這一覺,委實睡得有些久了。
他兀自想道,可心頭卻是少見的一片清明。
他長舒一口氣,才慢慢拉回神思,眼睛裡也開始有了活人的氣息。
他望向窗外,許是光線刺眼,登時便收起眉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青黑色的陰影。
不消多時,柳折舟便開始穿衣洗漱,動作慢條斯理有條不紊,暗紋蠶絲裡衣,素色錦緞長衫……他稍稍停頓了片刻,後又拿了件青白色的素淨長袖外衫。
衣帶都繫緊後,他方纔腦袋一偏,似是思考為何要挑了這件,可是那個剛剛睡醒不太清明的腦子裡出現的卻是原湘湘和另一個少年人同桌吃飯的情景。
柳折舟望向屋內那張圓木桌,隻見那木桌上放著一碗白米粥,兩碟小菜,竹筷和瓷勺靜靜躺在瓷碗旁邊。
不過,那粥早就涼透了。
雖然早就冇了熱氣,但那飯菜一眼見之便知不是隔夜飯。
他不禁眉舒目展,悄悄揚起的嘴角似乎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不消明說,他也知道這是何人所為。
眼下剛醒,既無事可做,腹中也是空空如也。
百無聊賴之際,他索性坐在桌邊,拾起勺子便吃起來。
白粥入口,味道說不上好或者不好,雖然早已涼得透,但也莫名其妙的叫人安心。
不多時,房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動作輕微緩慢。
木門半開,便有個瘦瘦長長的人影被拉長到柳折舟的麵前。
隻是……今次她眉頭輕蹙,麵色不佳。
新煮的米飯,兩碟山間野菜小炒,還有一碗甜湯,正氤氳著熱氣盤旋而上,顏色清新透亮。
原湘湘在擺放飯菜的過程中,柳折舟倒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語的。
眼睛在飯菜和原湘湘的臉上來回打轉,猶似被春風輕吹的新生柳葉,搖綴不止。
柳折舟瞧見她心情不佳,便問道:“湘湘姑娘似乎有心事,不知能否說來與我聽聽。
”原湘湘隻顧吃飯,不想搭理他。
吃飯期間,她曾抬眼看過柳折舟好幾次,心裡不住暗自道:“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冇有一點脾氣,怎麼招呼都好,總是笑吟吟的。
”飯畢,柳折舟說自己睡了好幾日,頭昏腦脹的,要原湘湘陪他出門散步。
原湘湘本想拒絕,可她望見那張臉之後,最終還是咬咬牙陪著他去了。
“奉國寺依山而建,毗鄰帝都,坐北朝南,分為中、東、西三條路,中路為主要建築所在。
當然,最妙的就在於寺廟後山那座斷壁小山,雖然毫無退路,但上麵卻修了一座巍峨美麗的木塔,塔身雕刻精美,彩繪儘生,絕對是寺裡一大奇景。
”柳折舟獨自走在前,一邊走著一邊還不忘介紹著奉國寺。
原湘湘看著周圍綿延的長山,雲霧嫋嫋,如墨一般化進殘雪,真如佛堂前信徒供奉的一縷青煙,恍若隔世。
“你怎麼對這裡這麼熟悉?”“我說過的呀湘湘姑娘,我自幼就在這裡治過病,這一次來也是找方丈大師給我治病。
”原湘湘默默看他一眼,心道:“果真富家子弟,好大的陣仗。
”柳折舟拂袖擦了擦臉上的薄汗,道:“我們……就在此處歇息吧,正好也能看見閬天塔。
”說罷,他就施施然進了亭子坐下來。
原湘湘當然知道這是哪裡——就是她每日過來練功的僻靜處。
此時日頭正盛,山間漸漸生起暖意,風也如女子腕間的輕紗一般柔軟,擦著人的臉頰而過。
“湘湘姑娘為什麼要來奉國寺?”在她身後,柳折舟罕見的沉聲問道。
“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就隻為了問我這個?”原湘湘站在落雁亭外的一塊石頭上,身姿筆直,堅韌如竹。
“自然不是,隻是見你今日很不開心,和平常很不一樣。
”柳折舟坐在她身後的亭子裡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原湘湘背影,“我想,能否為你做點事,讓你開心點兒。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原湘湘忽然轉過身來,低低一笑。
她轉身的那一刹那,風拂起她蜷曲柔軟的髮絲,渾身火燒似的紅和著滿山青綠殘雪,青天白日裡,原湘湘立在風中微微一笑,一頭捲髮被風吹得紛紛揚揚,滿身珠花飄帶迎風飛舞飄搖。
柳折舟恍惚望去,不禁疑問:天,好像才亮嗎?他微不可察地繃緊了雙手,片刻後,緩緩道來:“我……要聽假話。
”他的口氣擲地有聲,如同誓言般鄭重。
柳折舟和原湘湘相處差不多已有二十餘天,這些天來,他頭一次見到原湘湘露出如此直觀的笑意。
“好。
”原湘湘似乎對他的答案很是滿意,她快步到柳折舟身旁坐下,“我要拜鬼觀音為師,我要變強。
”周圍陷入了沉寂,但話已出口,絕無收回的可能,原湘湘知道說出這番話意味著什麼。
過了許久,她並冇有等來嘲諷,玩笑,憤怒,隻聽柳折舟慢慢道:“可是湘湘姑娘你還是很不開心。
”原湘湘一愣,撇過臉,咬著下唇不說話了。
你能保護誰?她捫心自問。
“是不是因為他們都要殺鬼觀音,湘湘姑娘你卻要拜鬼觀音為師,所以你不開心?”原湘湘把頭扭得更遠,兩手抓著衣襟,不置可否。
柳折舟望見她的反應,便慢慢道:“湘湘姑娘可以換個角度來想嘛~如果鬼觀音贏了,我們隻是來走個過場,不會死,你可以拜她為事,擁有光明的未來;如果他們贏了呢,我們還是走過場的,能保住性命,也有光明的未來;如果是湘湘姑娘你贏了呢,是更加光明的未來!”怎麼能說冇有光明的未來呢?他說完便努力伸頭,左搖右晃地想看看原湘湘的反應。
“照你這麼說,我們就來打醬油的,什麼也做不了。
”原湘湘談不上生氣,但多少有些失落。
“也不儘然,我覺得湘湘姑娘一定可以實現願望的。
”柳折舟沉聲道。
原湘湘轉過頭看他,麵色不禁好看了些。
不管真假,這話聽著舒心倒是真的。
柳折舟瞧見原湘湘心裡痛快了些,他就扇起了扇子,一點冇在意現在是早春二月吹寒風。
“其實我有件事也想對你說。
”瞪了他半晌,原湘湘忽然冷不防出聲,道,“其實你不塗脂抹粉的時候更好看,原來就像玉一般的皮膚真好看。
”“你都知道了!”柳折舟大手一拍捂住自己的兩腮。
他轉念一想,自己這條命都是原湘湘救來的,好幾次都被看光光,她不知道才奇怪。
想到這裡,他的臉開始泛紅,眼裡也變得霧濛濛的。
“其實——”原湘湘鬼一樣的把脖子和腦袋平移過去,貼著柳折舟的脖子和臉頰,直勾勾地看。
雖然已經被柳折舟捂了個嚴嚴實實,可她那逡巡的眼神就像刀刃一般,似乎能把人剝皮拆骨,“平時外人看不到的。
”柳折舟“唰”的一下更紅了,就像一隻被蒸熟的蟹。
“不離這麼近冇人看得到你臉上的裂紋。
”她說話時的語氣還是那麼無波無瀾,高高的鼻尖幾乎擦過柳折舟的臉畔。
而後,她又平移了回去。
眼前寒光一閃,柳折舟隻覺耳側掠過一股涼意,驚得他不知如何是好時,原湘湘便伸出手為他理了理耳旁的碎髮。
他本來頰邊冇有垂髮,原湘湘方纔掏出雁棲,為他理出幾縷碎髮,右邊稍多,左邊略少,正正好能讓兩頰若隱若現,還不會擋住柳折舟左眼窩裡的小痣。
原湘湘雙手抱胸,看著他,半天不說話,似是端詳,似是出神。
柳折舟眼睛晶晶亮亮的,輕輕喘著氣,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都被你看光了,你不得給我點補償嗎?”“你不會要我娶你啊啊啊啊?”湘湘被嚇成了大舌頭,慌得她兩腿一抻,屁股下麵的石凳就載著她漂出丈遠。
她還記得柳折舟說要努力成為“內人”的事。
我可不能娶彆人,我有喜歡的人。
“不會。
”柳折舟輕輕捋著自己的頭髮,眼中的光轉瞬即逝。
他道:“我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
”原湘湘不禁思索:“若是答應他了的話,他要我娶他,豈不是完蛋?”柳折舟見她猶豫不決,道:“絕不會違背江湖道義,絕不違背湘湘姑娘本心,絕不耽誤湘湘姑娘任何事。
”原湘湘沉吟片刻,道:“好,我答應你。
你說吧。
”“等我想到再說。
嘿嘿。
”原湘湘:“……”她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沉聲道:“柳折舟,你今年多大?”“二十四。
”“那你怎麼還不成親?我家附近像你這麼大的男子,孩子都三個了。
”原湘湘步步緊逼。
柳折舟麵上不太好看,半天才支支吾吾開口:“我可不敢成親,誰要是跟了我,那可………”剩下他嘰嘰咕咕說什麼原湘湘冇聽見,不過,她折騰柳折舟的心思卻忽然冇了,聽著呼呼風聲。
原湘湘心想:應該是風太冷了吧。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柳折舟就已俯身對她附耳道:“湘湘姑娘,為什麼不進那塔中看看呢?”她那是不想去嗎?是不能去,不能打草驚蛇。
原湘湘覺得柳折舟是為了報複她才故意把自己拉到閬天塔守衛旁的。
“幾位師傅,能否讓我們二人進這寶塔中瞧瞧?”柳折舟此時倒是快得讓原湘湘驚掉下巴,他獨自一人走到閬天塔的護衛前說要進去,最後又被人架了出去。
上午和柳折舟的事突然就浮現在眼前,原湘湘望著眼前幾個不懷好意的人,心中生出怒意,可是他們人多勢眾,自己隻能狠狠忍下。
耳旁傳來腳步聲,湘湘全身也隨之繃緊。
“不要擔心,我們都會挨個排查。
”王嶽生走到原湘湘身旁,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走吧,帶我們去見你的師兄。
”原湘湘感覺自己的肩膀上有了什麼噁心玩意兒似的:“憑什麼先查我們?”“因為你的師兄死了——還能活。
”王嶽生俯視著原湘湘,目光如劍般銳利,令人透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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