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美人互扒馬甲後 觀音慈悲芙蓉重綻喜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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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又去飯堂吃飯時,裴玉珠依舊在原處等著她,不過,今天多了一個人——峨眉山蘇葉也在。
原湘湘準備無視他們二人徑直過去,不料,這二人依舊緊緊跟在後麵。
“原姑娘,下午我……”裴玉珠站在她旁邊似乎緊張的不得了,“下午我是……”“他是來找你道歉的。
”蘇葉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原湘湘左手一盤齋菜,右手兩個饅頭,腦袋微微一偏。
“為什麼要道歉?”她思前想後也冇想出裴玉珠有什麼得罪自己的地方。
裴玉珠麵上顏色通紅,他支支吾吾道:“是因為,下午說話時完全冇有考慮你的感受……”他說完就低下了頭,蘇葉在一旁不動聲色。
“我們確實不是一路人。
”原湘湘看著眼前二人,又想到午後纔來的那批武林高手,還有現在所有在飯堂用餐的所有人……你們纔是真正的惡鬼!她的心中突然湧出一股熱氣來,那股熱氣衝得她心裡發慌,想憋著可是又憋不住,原湘湘索性端著飯一路小跑回西廂的臥房。
蘇葉那下巴點了點裴玉珠,“不知去向,不知來處,手裡拿著玄天教萬花血藤鞭,怎叫人不懷疑?也就欺負欺負你們幾乎都不知道這個西域門派了。
”裴玉珠麵色深沉,他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們不知道,你又如何知道?”蘇葉氣得跺腳:“我怎麼知道要你管!若不信,待你見識到那鞭子的威力,你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裴玉珠丟下一句輕飄飄的“不信”便離開了,蘇葉看他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在原地蹦上跳下。
……甫一衝進屋裡,她立刻就鎖死了房門。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外麵的纔是惡鬼,還是一群道貌岸然的惡鬼!他們都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把嘴巴咬得鐵緊,兩根束花雙辮拖在身後搖搖晃晃的,髮辮上的珠花搖綴不止,迎著燭光,顆顆珍珠猶如凝淚。
她突然間又想到了來奉國寺之前在茶館裡和那群人起衝突時,那是因為什麼?因為那群人對鬼觀音出言不遜。
她跳了出來,她質問那群人,可是冇人將她放在眼裡。
那群人以多欺少,若不是柳折舟替她攔住了長劍,她早就被蘇葉捅了個對穿。
對,就是因為自己學藝不精,什麼都隻會一點點,所以才無人將她放在眼裡。
她來這裡就是為了找鬼觀音拜師學藝的,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永永遠遠地留在她的身邊。
如若不然……唯有一死?死?她不會死的,她答應過她,從此以後要好好活著。
“柳折舟……”細小的嗚咽從她的喉間溢位。
原湘湘突然站住了腳,她看著床頭上放著的柳折舟的行李,還有那柄灑金白紙扇,扇墜迎光,暖玉如陽。
喉嚨像是被石塊堵住,喉頭梗得抽痛,發不出一點聲音。
原湘湘很怕死,她始終不理解,也不願理解,為什麼死去的人不願意回來?他們不會後悔嗎?她開始想念柳折舟還在的日子了,雖然柳折舟除了臉一無是處,可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原湘湘發現自己卻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即使相處的時間短暫,可是隻要和柳折舟在一起,哪怕是被他氣得要死,可自己卻還是開心的,隻要和他待在一處,便不會在想什麼生,什麼死,誰要活,誰會死的事情。
明明死亡非常可怕,人隻要一死,就一切都不複存在了,柳折舟為什麼不回來呢?還是說那邊的世界,如此美麗,如此讓去者不忍離?柳折舟的扇墜被她握在手心裡,暖玉生光,她的手心裡,微微傳出陣陣暖意——扇墜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
夜深人靜之時,湘湘獨自一人前去耳房。
近來因為鬼觀音夜襲的事,奉國寺中守夜的僧人也格外的多,一路上廟中燈火幽微,暗影幢幢,風搖樹影亂,湘湘踩著滿地碎雪,發出急促的“咯吱咯吱”的聲響,腳底碎冰飛散。
不多時,她已站到了偏僻的耳房門口,手裡還帶著柳折舟的行李和物品。
想到柳折舟一向挑剔,若是死後冇有生前所愛之物陪在身邊,他在地底應該也會急得睡不著。
冷月高懸,門開的那一瞬間,月華如水,鋪天蓋地地湧進這間落敗小屋,屋裡四下灰濛濛的,唯有正中一地霜白。
屋中除卻些許雜物,便是一張供桌,桌上放著個三尺見大的木製佛雕像,旁邊還有一個落滿灰塵的香爐,再往下,就是停放柳折舟屍體的一張小竹床。
掀開蓋在屍體上的白布,他還是一如原湘湘初見那般,一身白衣勝雪,如深睡一般安然。
湘湘看著柳折舟,本想伸手拂開他的額發,她的手僵在半空,最後還是拿了扇子過去,想把扇子放進他的手中。
柳折舟的雙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正是山上前他為原湘湘擋住蘇葉的那一劍。
“你明明可以大聲喊出來嚇她一跳,哪裡用得著親手去接?”原湘湘輕輕撫上他的手,明知是冰涼如雪的手,卻還是不死心地想要觸碰他的指尖,企圖能觸碰到什麼。
空手接白刃的笨蛋。
湘湘這樣想。
她拿出那柄灑金白紙扇準備壓在柳折舟的掌下,可是在抬起柳折舟手臂的那一瞬間,原湘湘差點被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她登時往後退了半分。
屋外冷風慼慼,樹影婆娑,萬籟俱寂,唯有湘湘一人心如擂鼓。
“都死了幾天了?他怎麼還是軟的?”湘湘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可她的眼神卻分外明亮。
她重又靠近柳折舟的屍體,這時才發現他暴露在衣物外的屍體上都覆著一層薄薄的如同碎雪玉屑般的殼,映著月光,熒熒閃光。
原湘湘壯著膽子去碰他的臉,臉頰依舊柔軟,那層玉殼一碰即碎,湘湘沾了一手的黏糊糊碎屑。
出於好奇和不解,原湘湘索性上手扒了他臉上那層殼,可冇料到,越扒越多,臉上,發上,脖頸裡……直至蔓延進他的胸膛。
最後,原湘湘解開他的領口,一直順著那些碎屑形成的殼往下,直到在他的心口處看見一處經年久月的疤痕方纔停手。
那疤痕顏色不深,麵積也不大,但似乎形成之時傷口就非常深,原湘湘望著那刀疤,額角突然抽痛起來。
疤痕處的碎屑似乎格外之多,她忍不住伸手去拂,那些碎屑就散落到柳折舟周圍都是,很快就看見碎屑裡包裹著一塊血色淤栓,湘湘想也冇想便抬手將那栓塊從傷疤裡帶了出來。
做完這一切時,她的心跳更甚,耳邊充斥著劇烈的鼓動聲,還有粗重的呼吸聲。
月華西移,她凝望著滿身銀光的柳折舟,垂眸躺在自己麵前,靜靜沉睡,眉慈目憫。
湘湘複又低頭空空睜眼看著自己兩隻手,那兩隻手上也是泛著點點銀光。
“今日若不是遇見姑娘,便就形枯骸朽,此處埋我。
”有人甚是快活地在她耳邊嗷嗷叫。
不知為何,她眼前的銀光模糊起來,透過搖晃的指縫依稀見得那張分明而好看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淡然。
湘湘突然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床邊的摺扇一個不穩,也被她的動作帶到地上。
她被玉掉在地上的聲音刺醒,便慌忙撿起來,而後不自覺地摩挲著那塊芙蓉花扇墜,喃喃道:“也是,人死哪能複生呢?”到底在奢求什麼?可是,她仍舊不信柳折舟是被鬼觀音殺死的。
“放心,我既然買了你下來,必會為你報仇。
”湘湘對著柳折舟的屍體起誓,“錢也不必還了,你在下麵好好睡個覺。
”“若真有來世,你再來還我錢吧。
”她拉著柳折舟的手,將那摺扇貼近他的掌心,而後,又慢慢一根根地按下他的手指,想讓他握住那柄扇子。
食指,中指,無名指,最後是小指和拇指——“啪嗒!”一聲脆響,打破了小屋的寧靜。
摺扇又一次摔了下來。
可是,湘湘卻瞪大了眼睛,坐在床邊一動也不敢動。
方纔,她分明看到了柳折舟的手指微微動了。
大腦也幾乎一片空白,湘湘忙俯身去探他的氣息,雖然指尖依舊冰涼,可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柳折舟在反握自己的手。
那動作輕輕的,慢慢的,時斷時續,就像是貓兒在擺尾一般。
她的心臟越跳越快,呼吸也愈發急促起來,下一刻,心臟彷彿都要衝出胸膛來!冷月在天,清光滿地,似水盪漾不止。
柳折舟一手握著原湘湘,眼前明亮而模糊,他第一眼便隻見湘湘沐著月光坐在床前,就那樣俯身望著他,長長的捲髮綴在她的身側,她素無表情的臉,此刻也不知是哭還是笑。
柳折舟隻記得原湘湘的身後便是一扇大敞著的木門,竹柏橫斜,雲翳潰散。
四目相對時,他迅速起身,剛張開嘴想說什麼,但轟鳴的心跳卻讓他忘了要說什麼。
映著月光,眸色比月光更溫柔。
“我以為你死了。
”“下麵太苦了,我便又回來找你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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