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會永遠垂直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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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端上一盤金黃的煎餃，香氣立刻在餐廳裡瀰漫開來。
“時間過得真快啊，”王媽擦了擦手，望著窗外的梧桐樹，感慨道“轉眼又要到年底了。”
沈夜小口喝著牛奶，眼睛卻一直看著溫言。他發現溫言吃煎餃時總是先咬開一個小口，等熱氣散去些才繼續吃，這個細節讓他覺得很有趣。
“今年過年應該會更冷些，”溫言接過話茬，“氣象台說可能會有大雪。”
沈夜的眼睛亮了起來：“雪？”雪對於南方的孩子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溫言瞥了他一眼：“梧市很少下雪。”看到沈夜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又補充道，“但山區應該會有。”
王媽笑著給沈夜又夾了一個煎餃：“等下了雪，阿姨給你做紅糖薑茶，可暖和了。”
沈夜點點頭。
正當沈夜想問問溫言學校下雪會不會停課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早餐的寧靜。
溫言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微皺：“張教授。”
電話那頭傳來老張的聲音：“溫言，臨時通知，競賽組十點要開緊急會議，關於下個月的選拔賽。所有核心成員必須到場！”
溫言看了眼沈夜，猶豫道：“我今天有事。”
他今天本來想帶沈夜去遊樂城玩的。他自己小時候就一直想要去遊樂場玩，但父母根本不會帶他去，唯一一次去還是王媽和周叔帶他去的。
聽起來竟有點好笑，家財萬貫的溫氏少爺，竟冇去過幾次遊樂場。
“什麼事比這個還重要？”老張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沈夜低著頭，筷子無意識地在碗裡畫著圈。雖然聽不清電話內容，但溫言突然緊繃的下頜線告訴他，有什麼計劃要改變了。
“知道了。”溫言最終簡短地迴應，掛斷了電話。
餐廳裡一時安靜得可怕。
“哥哥，你要回學校了嗎？”沈夜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失落。
溫言放下手機：“學校臨時有會議。”
沈夜點點頭，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要表現出太明顯的失望。但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霧，連帶著整個人都黯淡了下來。
溫言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下週五我回來。”
沈夜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啊”
王媽有點心疼地看著沈夜垮下去的小肩膀，正想走近說點什麼，溫言卻突然站起身，走到沈夜身邊蹲下。
溫言平視著沈夜的眼睛，這個高度讓他想起第一次在雨巷裡見到這個男孩時的情景。那時的沈夜滿身是傷，眼神卻倔強得驚人；而現在，這個男孩眼裡滿是對他的依賴和掩飾不住的失落。
“下週五，”溫言揉了揉他的頭髮，聲音很輕，“我會準時回來。”
沈夜擡起頭。
“而且，”溫言收回手繼續道，“我會帶禮物。”
“禮物？”沈夜的眼睛微微睜大，有點驚訝，禮物這個詞彙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在流浪的日子裡，能得到一頓飽飯就是最大的幸運，更彆說收到專門為他準備的禮物了。
溫言點點頭：“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沈夜咬著下唇思考了很久，他想要哥哥能一直陪著他，可以嗎，他有資格說嗎。他最後隻是搖了搖頭。
溫言又一次伸手揉了揉沈夜的頭髮：“那我給你準備。”
半小時後，溫言已經收拾好了簡單的行李。沈夜站在門口，看著周叔將東西放進後備箱。
“少爺，現在出發嗎？”周叔問道。
溫言看了眼手錶，又看了看站在台階上的沈夜。男孩穿著那件藏藍色的小襯衫，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瘦小。
溫言的頭轉向站在一旁的王媽。
王媽心領神會，連連點頭：“少爺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夜的。”
溫言又看向周叔：“送沈夜上學的事就麻煩您了。”
周叔：“嗯，不麻煩，職責所在。”
最後，他的目光落回沈夜身上。男孩正低著頭不知道擺弄著什麼。溫言想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心點。”
沈夜擡起頭，眼睛亮亮的：“我會的！哥哥路上小心。”
溫言的手最終還是輕輕落在了沈夜的頭上：“嗯。”
車子緩緩駛離彆墅，溫言透過後視鏡看到沈夜一直站在原處，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轉彎處。
彆墅門前，沈夜久久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直到王媽輕輕攬住他的肩膀：“進去吧，外麵涼。”
沈夜點點頭，跟著王媽一起進去了。
車內，溫言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手裡握著手機，相冊裡有今天早上偷偷拍的男孩熟睡的側臉，本來想要給沈夜看的，來逗逗他，但他今天的計劃被打亂了。
老張又打來電話催促，溫言簡單應了幾聲。
車子駛入高速，離彆墅越來越遠。溫言望著後視鏡中漸漸消失的彆墅輪廓，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歸心似箭”。
與此同時，沈夜正想去給溫言窗台的綠苗澆水。
雖然溫言今天提前回學校了，但想到下週五溫言會帶著禮物回來，沈夜的腳步不自覺地輕快起來。他仰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第一次覺得，等待也可以是一件充滿期待的事情。
沈夜從樓上下來時，王媽正在打掃廚房。
“王媽，哥哥喜歡吃什麼啊？”
王媽手上一頓，轉頭看見沈夜站在廚房門口。
“怎麼突然問這個？”
沈夜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想想學做給他吃…”
王媽的眼眶突然熱了起來。她停了手上的動作，轉身去洗手，“少爺啊，最喜歡吃糖醋排骨。”
沈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是點燃了兩盞個小燈籠。他小跑著湊到王媽身邊。
“很難做嗎？”他仰著臉問。
王媽笑著搖頭：“不難，我們小夜這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她從冰箱裡取出新鮮的排骨，放在沈夜麵前：“先教你挑肉。”
沈夜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眼睛裡盛滿了專注。當王媽演示如何用刀背拍鬆排骨時，他也拿起小一號的廚刀，有模有樣地學著，雖然動作笨拙，但那份認真勁兒讓王媽心裡軟成一片。
“料酒要這樣繞著圈倒…”王媽握著沈夜的小手，引導他調味。
王媽的手和溫言的不一樣，王媽的手有點乾巴，溫言的手，手指很長，骨節分明，觸感總是涼涼的，摸起來很舒服。
排骨在鍋中滋滋作響，甜酸的香氣漸漸充滿整個廚房。沈夜站在小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鍋裡的變化，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步驟。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卻顧不上擦，全神貫注的樣子像是在進行一項什麼神聖的儀式。
看著這樣的沈夜，王媽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這麼多年了，終於有人能關注少爺的口味，能在他晚歸時留一盞燈，能在他皺眉時遞一杯熱茶…
但隨即，一個念頭像冷水般澆下來：他們終究都會長大，都會有自己的家庭。少爺將來如果繼承了家業，那應該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夜也會有自己的生活，結婚生子。這段相依為命的時光，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夢罷了。
“阿姨，醬油要放多少？”沈夜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啊，兩勺就好。”王媽慌忙收起思緒，卻忍不住又多看了沈夜一眼。男孩正踮著腳去夠糖罐，小臉因為熱氣而紅撲撲的，眼睛裡盛滿了純粹的歡喜。
糖醋排骨出鍋時，色澤紅亮，香氣撲鼻。沈夜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小塊，眼睛立刻眯成了月牙：“好吃！”
王媽摸摸他的頭：“等少爺回來，你做給他吃，他一定高興。”
沈夜用力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王媽，以前哥哥隻有你給他做糖醋排骨嗎？”
王媽的手頓了頓，眼神飄向窗外：“少爺小時候，夫人偶爾會下廚但後來就很少了。”
她冇有說出口的是，自從溫言母親去世後，這個家就再冇有過溫馨的飯菜香。溫言總是獨自一人坐在長長的餐桌前，安靜地吃完精心準備卻無人分享的晚餐。
“那我以後經常做給哥哥吃！”沈夜的聲音脆生生的，打斷了王媽的回憶。
王媽看著男孩閃閃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她背過身去整理調料瓶，聲音有些哽咽：“好好啊”
午後的陽光漸漸西斜，沈夜已經將糖醋排骨的做法記在了小本子上，還畫了“可愛的”圖示。王媽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心裡那點憂慮又浮了上來。
“小夜啊，”王媽問，“等你長大了，想做什麼呀？”
沈夜頭也不擡地回答：“給哥哥當助手！幫他算賬！”說完又補充道，“哥哥說我數學好。”
王媽欲言又止。她想說少爺將來要是繼承了家產，會有專業的財務團隊，想說你們終究會有各自的人生但看著沈夜天真無邪的笑容，所有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嗯？”沈夜歪著頭看她，“我說錯了嗎？”
“冇有冇有，”王媽連忙搖頭，勉強笑了笑，“我們小夜最懂事了。”
王媽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男孩忙前忙後的身影，心裡五味雜陳。她既欣慰有人這樣在乎少爺，又擔憂他們終將有自己的家庭而分彆。
“阿姨，”沈夜突然轉身，手裡捧著一個小碗，“你嚐嚐。”
碗裡是夾出來的幾塊排骨，雖然形狀不太規整，但裹著晶瑩的醬汁，看起來誘人極了。
王媽接過碗，突然覺得自己的憂慮或許多餘。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至少此刻，這個家裡有了久違的溫暖，這就夠了。
“好吃嗎？”沈夜期待地問。
王媽咬了一口，酸甜適口，肉質酥爛。她點點頭，聲音有些輕：“好吃，比阿姨做的還好吃。”
沈夜開心地笑了，眼睛彎成月牙。窗外的陽光將半邊天空都染了色，像是為即將歸來的某人鋪就了一條溫暖的路。
……
城市的另一端，溫言走進會議室，臉上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自持。在這個普通的早晨，兩顆心雖然暫時分離，卻被一種無形的羈絆緊緊相連，比任何禮物都要珍貴。
會議室裡，長桌兩側已經坐滿了數學競賽組的核心成員。溫言推開玻璃門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老張站在投影幕布前，眼鏡反射著冷光，臉上寫滿了不悅。
“終於來了，”老張敲了敲手錶，“就等你了。”
“既然人到齊了，我們開始。”老張按下遙控器，投影幕上顯示出“梧市數學競賽選拔策略”幾個大字。
老張枯燥的講著注意事項。而溫言此刻的想的卻是沈夜此刻應該在乾什麼呢。
“溫言，你怎麼看？”老張突然點名。
會議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空調運轉的聲音。所有人此刻都屏息等待著他的迴應。
“都行。”溫言表情冇有過多的變化。
老張“……”，不悅值增加。
會議結束後，溫言出門冇走兩步就碰上了彭海。
彭海今天格外張揚，頭髮抹得油光發亮，嘴角掛著誌得意滿的笑容。
“你最近撿的那個個小跟班呢？”彭海走近，再溫言耳邊壓低了聲音。
溫言轉身，眼神冷得像冰：“和你有關係嗎。”
“開個玩笑而已，”彭海舉起雙手，臉上卻帶著惡意的笑容，“不過你父親知道你在家養了個來曆不明的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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