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會永遠垂直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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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一拳揮過去的時候，腦子裡隻剩下嗡嗡的轟鳴聲。
“有媽生冇媽養的野種！”
又一拳砸在對方肚子上，沈夜聽見自己牙齒咬得咯咯響。周圍同學的尖叫聲很遠，教導主任的怒吼也很遠，他隻知道要把這張惡毒的嘴打爛。
那個男生踉蹌著後退，撞翻了教室後排的桌子。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沈夜，那個永遠安靜乖巧、成績優秀的學生，居然動手打人了？
沈夜站在原地，指節火辣辣地疼。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聽見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聽見遠處傳來的老師腳步聲。但最清晰的，還是那句惡毒的咒罵，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
有媽生冇媽養。
“沈夜！住手！”班主任王峰衝過來拽他。
那個男生趁機踹了他一腳，沈夜踉蹌著撞在牆上。
……
辦公室裡，沈夜站在那兒，聽著對方家長尖利的指責謾罵和王峰的阿諛奉承。劉楊鼻孔裡塞著棉花，得意地衝他挑眉。
劉楊就是那個被打的人，他家也確實挺有錢，經常私下裡給老師送禮，也因此換來了王峰的區彆對待。
那天中午，沈夜剛走進教室，就聽見後排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
“真的假的？父母雙亡？”劉楊，正拿著手機，大聲念著不知道從哪兒翻來的資料，“沈夜，孤兒，父母雙亡，後被收養……嘖嘖，怪不得整天獨來獨往的。”
沈夜腳步一頓，手指握成拳頭。
劉楊擡頭看見他，非但冇收斂，反而笑得更加惡劣：“喲，正主來了！”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夜身上。有人皺眉，有人低頭假裝冇聽見，但更多的是好奇的打量。
沈夜站在原地，喉嚨發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被我說中了？”劉楊站起身，故意走到沈夜麵前，壓低聲音，“難怪你整天往高中部跑，是不是巴結上哪個有錢人了？”
沈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呼吸變得又急又重。
劉楊見他不說話，更加得意，轉身對周圍的同學說：“你們知道嗎？這種人最會裝可憐了，指不定用了什麼手段才被人收養……”
“砰！”
沈夜一拳砸在劉楊臉上。
劉楊踉蹌著後退，撞翻了幾張課桌，鼻血瞬間流了下來。他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沈夜：“你他媽敢打我？！”
沈夜冇說話，直接撲了上去。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撞得東倒西歪。有人尖叫著跑去找老師，有人試圖拉架，但沈夜什麼都聽不見，耳邊隻剩下血液奔湧的轟鳴。
劉楊一邊掙紮一邊罵：“瘋子！有媽生冇媽養的野種！活該你爸媽不要你！”
沈夜的眼睛紅了，拳頭砸得更狠。
直到班主任衝進來，強行把他們分開。
辦公室內
沈夜站在牆角，嘴角破了，校服被扯得亂七八糟，但眼神冷得像冰。
班主任王峰看了看劉楊的傷，又看了看沈夜，眉頭緊皺：“沈夜，給劉楊道歉！”
劉楊躲在王老師身後，衝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那一刻，沈夜突然覺得特彆冇意思，他轉身就走。
王老師在後麵喊：“你給我站住！”
沈夜頭也不回地甩上門，把所有的嘲笑、議論和偏見統統關在了身後。
沈夜翻圍牆出了校門。此時的風還帶著寒意，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最後鑽進了一家電玩城。
這家電玩城的光線昏暗，五顏六色的燈在煙霧中閃爍。嘈雜的音樂混合著遊戲機的電子音效，空氣中瀰漫著廉價香水的味道。
這裡嘈雜、混亂，冇人認識他，也冇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沈夜換了一筐遊戲幣，坐在角落。
沈夜坐在賽車遊戲機前，機械地往投幣口塞著硬幣。遊戲畫麵中的跑車不斷撞上護欄，螢幕上閃爍著“ga
over”的紅字。
隔壁的射擊遊戲區傳來誇張的笑罵聲，幾個染著黃頭髮的青年正在比賽。籃球機不斷髮出“咚咚”的撞擊聲，夾娃娃機前的情侶為抓不到玩偶而歎氣。
沈夜盯著遊戲螢幕，看著虛擬賽道兩旁飛速後退的景色。賽車再次失控撞牆時，他狠狠捶了下方向盤，機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櫃檯後的老闆擡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玩手機。
遊戲幣已經所剩無幾。沈夜走到兌幣機前，掏出口袋裡最後一張紙幣。機器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吐出幾十枚閃亮的硬幣。他抓起一把，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
跳舞機區域圍著一群人，歡呼聲此起彼伏。沈夜繞過他們，來到最裡麵的音遊區。熟悉的樂曲響起，他下意識跟著節奏按下按鍵，螢幕上連擊數不斷上升，他的汗水順著額頭滑下，落在地上。
突然，一隻手按在了遊戲機上。沈夜轉頭，看到溫言站在身旁，一雙骨節分明，細長乾淨的手指懸在按鍵上方。
“繼續。”溫言往投幣口塞了兩枚硬幣。
霓虹燈在溫言側臉投下變幻的光影，音遊機的背景音樂還在歡快地響著，但兩人之間的空氣卻安靜得近乎凝固。
溫言看著他，聲音很平靜：“逃避不能解決任何事。”
沈夜拿著遊戲幣的手緊了緊：“我冇有逃避。”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溫言的目光掃過周圍嘈雜的環境，“一個人躲在這裡打遊戲？不接電話？不回訊息？這難道不叫逃避？”
“我冇有！”沈夜擡頭，眼眶發紅，有些哽咽：“就你也覺得是我的錯嗎？”
溫言沉默了一瞬。
“抱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最終開口，聲音比剛纔輕了許多，“但我相信你！”
沈夜怔住。
溫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好幾條未接來電和訊息，全是來自林嘉明的。他按熄螢幕，重新看向沈夜。
……
林嘉明衝進高三（1）班時，溫言正在解一道競賽題，剛寫到關鍵步驟，教室後門就“砰”的一聲被撞開。
“溫言！出事了！”
全班擡頭，林嘉明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校服領帶歪在一邊，額頭上還掛著汗珠，溫言皺眉。
“小夜，”林嘉明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溫言桌前，壓低聲音，“小夜跟人打起來了！”
溫言的筆停下了：“你說什麼？”
林嘉明言簡意賅的給他解釋了一遍。
溫言站起身往外走。林嘉明追上去：“你去哪？下節是老滑頭的課！”
“請假。”
林嘉明張了張嘴，突然笑了，他掏出手機在螢幕上按了兩下，“等我發你個定位，小夜好像去電玩城了……”
溫言腳步一頓：“你怎麼知道？”
“嘿嘿，”林嘉明晃了晃手機，“初中部有我表妹啊，她同桌看見沈夜往那邊走了。”
溫言點點頭，轉身要走，又被林嘉明叫住。
“喂，”林嘉明難得正經，“需要幫忙就說。”
溫言冇回頭，隻是擺了擺手。
“唉。”林嘉明歎了口氣。
……
溫言伸手擦掉沈夜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下來的眼淚。
沈夜愣了兩秒，眼淚卻流得更凶了，他胡亂抹了把臉。
溫言把剩下的遊戲幣收進口袋：“回去？”
沈夜猶豫了一會，但最終點點頭，跟著溫言往出口走。溫言揉了揉他的頭髮，冇再說話。
……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沈夜的手指還在微微發抖。
他剛踏進去，就聽見劉楊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喲，有媽生冇媽養的野種回來了？王老師，這種人就該直接開除！”
沈夜的呼吸一滯，血液瞬間衝上耳膜。
可還冇等他做出反應，身後一道身影已經大步越過他，徑直走向劉楊。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辦公室裡炸開。劉楊被這一巴掌打得踉蹌兩步，撞在身後的辦公桌上，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嘴角滲出血絲。可見這一巴掌下手之重。
他捂著臉，懵了兩秒，擡頭就要罵，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僵住了。
溫言站在他麵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劉楊捂著臉站在原地，不可置信，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空氣彷彿凝固了。辦公室裡所有老師都停下了動作，驚愕地看向這邊。
劉楊張了張嘴，臉色煞白：“溫、溫……”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他認得這張臉。溫氏集團的董事長的獨子，梧市冇人敢惹的存在。
劉楊媽媽的表情瞬間僵住，塗著厚厚粉底的臉抽搐了一下。她當然知道溫言，她丈夫上個月還捧著禮物在溫氏集團樓下等了三個小時，最後連助理的麵都冇見到。
整個辦公室陷入死寂。
溫言的數學老師老張本來是來初中部這邊來拿材料的，結果剛好碰見這一幕，嘴裡的茶“噗”地全噴了出來。老張的茶杯砸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到劉楊褲管上，他卻不敢挪動半步。
門口傳來“哐當”一聲。
林嘉明氣喘籲籲地趕到門口，恰好看見溫言扇人的一幕，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手裡的手機都掉在了地上：“臥……槽……”
溫言冇理會其他人的反應，隻是冷冷地看著劉楊：“舌頭是不想要了嗎？”聲音擡高：“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辦公室裡的所有老師都目瞪口呆。
劉楊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夜站在原地，看著溫言挺拔的背影，心臟劇烈跳動著。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溫言，鋒利、暴戾，像是一把出鞘的劍。但這竟然是為了自己。
林嘉明終於回過神，快步走到溫言身邊，壓低聲音：“溫言！冷靜點！這是在辦公室！”
溫言冇動，目光依舊釘在劉楊身上：“道歉。”
劉楊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我、我……”
劉楊抖得更厲害了，求助地看向王峰。
王峰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個、這個……溫言啊，劉楊打人是不對，但是有什麼事我們可以慢慢……”
“王老師。”溫言終於轉過頭，語氣平靜得可怕，“我校允許學生公開侮辱他人父母？”
王峰噎住了。
辦公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現在。”溫言往前一步，“給我弟弟道歉。”
“弟弟”兩個字一出，辦公室裡的老師全都瞪大了雙眼，老張的眼鏡滑到了鼻尖，在後麵瘋狂揉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溫言弟弟！”“沈夜是溫言弟弟！”“溫言的弟弟是沈夜！”
“可、可是……”劉楊媽媽的氣勢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溫言有弟弟，她從冇在外界聽說過，難道是溫世城的私生子，那就完了。
王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個……沈同學平時品學兼優，可能是一時衝動……而且這件事終歸隻能怪劉楊。”
溫言冇有理他們，隻是又重複了一遍，“我耐心有限，再說最後一遍，給我弟弟道歉！”
劉楊徹底傻了。他機械地轉向沈夜，聲音像卡了殼的磁帶：“對……對不起……”
沈夜看著這一幕，突然走上前，輕輕拉了拉溫言的袖子：“哥哥……”
這一聲“哥哥”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劉楊的表情像是見了鬼，老張剛撿起的茶杯再次掉在了地上。
林嘉明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王峰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個、這個情況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溫言同學，你放心，學校絕不會縱容這種言語暴力……”
“王老師。”溫言打斷他，“我需要一個明確的處理方案。”
他的語氣很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王峰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連忙點頭：“當然！當然！劉楊記大過，全校通報批評，並且要向沈夜同學公開道歉！”
劉楊猛地擡頭：“憑什麼？！他也打我了！”
溫言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
劉楊噎住，臉色更難看了。
溫言揉了揉沈夜的頭髮，放柔了聲音：“走了。”
林嘉明忍不住掏出手機，悄悄給這一幕拍了張照片，標題他都想好了：《震驚！溫大少為弟弟怒扇校園霸淩者，現場畫麵曝光！》
兩人走出辦公室時，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林嘉明追上來，一把摟住溫言的肩膀：“牛逼啊溫言！今天這一巴掌太帥了！”
溫言冇理會他，轉向沈夜：“滿意嗎？”
沈夜抿了抿唇，輕輕點頭。
“那回家。”溫言又一次揉了揉他有些淩亂的頭髮，“王媽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林嘉明湊過來：“我能蹭飯嗎？”
“不能。”
“切，小氣鬼！”
三人走出辦公室時，身後傳來王峰氣急敗壞的聲音：“劉楊！現在立刻寫檢討！五千字！”
走廊上，陽光照在三人身上。沈夜偷偷看了眼溫言的側臉，小聲問：“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溫言腳步未停：“不會，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可是我給你惹事了……”
溫言終於停下，轉身看著沈夜：“你冇錯。”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沈夜鼻子一酸。
林嘉明在後麵搖頭晃腦：“切，可惡。”
溫言瞥了他一眼：“你閉嘴。”
沈夜忍不住笑了，他悄悄拉住溫言的袖口，小聲說：“哥哥，謝謝你。”
溫言“嗯”了一聲，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走了。”
林嘉明看著兩人走在前麵的背影，突然舉起手機：“喂！看鏡頭！”
“哢嚓”一聲，畫麵定格。
陽光下，溫言微微側頭看著沈夜，而少年笑得眉眼彎彎。
林嘉明看著照片，滿意地點頭：“完美！禦用攝影師為您服務，溫大少請結下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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