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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會永遠垂直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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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醒的時候,還很早。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早起的鳥兒啼叫。

今天是他結束一週假期返校的日子。

他起初隻是單純有點不想上課,隨手填了張無理由的假條遞上去,整整一週的空白假期,冇想到教務處竟真蓋了章。或許他年級落下時起了作用,如今回想這七日,最明亮的記憶或許就是假期開始,那個遇見沈夜的夜晚。

他本想再睡一會兒,卻不知怎的莫名冇了睡意。

溫言起身去洗漱,臥室裡有獨立的衛浴。

溫言一把水潑在臉上,水珠從臉頰緩緩流下,望著鏡子裡的男孩,他覺得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打開衣櫃,取出校服。

書桌上的書本和筆記已經收拾妥當。溫言用手撫過一本本書,確保它們全都在揹包裡。

收拾完行李,溫言站在窗前,輕輕撥開窗簾。花園還籠罩在晨霧中,那一叢叢野胡蘿蔔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溫言看了很久,直到霧氣漸漸被驅散,他才轉身下樓。

廚房裡,王媽正在準備早餐。看到溫言這麼早下樓,“少爺,怎麼不再睡會兒?”

“醒了。”溫言簡短地回答。在客廳慣常的位置坐下。

不一會兒,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沈夜穿著溫言給他買的新睡衣,頭髮翹起來了一撮,睡眼惺忪地走了下來。看到溫言已經坐在那裡,他愣了愣。

“早。”溫言說,聲音柔和。

沈夜回了句“早上好,哥哥。”,他看到了溫言身旁的行李箱和書包。

王媽端上早餐,熱氣騰騰的早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溫言端起一杯牛奶,看向沈夜,語氣平淡:“下午我要回學校。”

沈夜的手頓在半空,然後慢慢放下。他低著頭,隻回了一個“嗯”。

溫言的目光在王媽和沈夜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王媽身上:“小夜就麻煩您照顧了。”

“少爺放心。”王媽連忙點頭,“我會照顧好的。”

沈夜一口一口嚼著麪包,平時美味的麪包卻在此時嘗不出任何味道,他的睫毛垂得很低,餐桌下,他的腳趾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抵在拖鞋的邊緣。

溫言看了他一眼,又補充了一句:“有事可以找王媽或周叔,不用見外。”

又是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嗯”。沈夜的頭更低了,額前的碎髮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盯著盤子裡的煎蛋,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溫言慢條斯理地喝著牛奶,沈夜則低著頭,機器人似的的啃著麪包,兩人之間瀰漫著一種微妙的安靜。

王媽來回看了看兩人,往沈夜盤子裡多放了一個煎蛋:“小夜,多吃點。”

溫言端起牛奶,目光卻落在沈夜發頂上,那個翹起一撮頭髮的地方,他想要把他按下去

早餐後,溫言放下餐巾,看向安靜坐在對麵的沈夜。“去花園走走。”他說。

沈夜擡起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又很快暗下去。他輕輕點頭,跟在溫言身後出去。早晨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

沈夜的腳步比平時慢了許多,每一步都踩在溫言的腳步上。他低著頭,目光落在溫言的影子上,彷彿這樣就能讓時間走得更慢些。遠處鳥兒的啼叫在安靜的早晨格外清晰,他卻有種莫名的失落。

溫言在花園轉角處停下。那裡,一叢“安妮女王的蕾絲”在晨光中舒展著潔白的花瓣,幾滴晨露還掛在纖細的花莖上。

溫言目光落在那些倔強生長的小花上。

“……你會回來嗎?”沈夜的聲音很輕,像是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溫言看著男孩仰起的臉,輕輕的笑,“傻瓜,當然了,我一週會回來一次。”

溫言忍不住捏了捏沈夜的臉頰,“怎麼?這麼捨不得我啊。”

沈夜低下頭,聲音很小但卻清晰:“我等你。”

這三個字像一塊石頭,輕輕投入溫言平靜的心湖,激起一圈細微的漣漪。他想說些什麼,也許是囑咐,也許是安慰,但最終隻是伸出手,揉了揉沈夜柔軟的頭髮。

午後。

周叔已經將黑色的轎車停在了門前,後備箱敞開著,裡麵地放著溫言的行李箱。

沈夜躲在門邊,隻悄悄探出小半張臉。他的手指緊緊抓著門框。

溫言穿著藍色的校服外套,左胸口袋上繡著校徽,校徽周圍是學校名字的小字,他拎著揹包,向車走過去。在打開車門的瞬間,他像是感應到什麼,突然回頭望向門口。

沈夜雖然立刻縮回了門後,但溫言還是看到了。

“少爺,該出發了。”周叔在旁邊輕聲提醒。

溫言收回目光,點了點頭,車門關上的聲音傳來。

當汽車行駛的聲音漸漸遠去,沈夜終於推開門衝了出來。他站在路邊,遠處的車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轉彎處。

王媽不知何時站在了沈夜身後,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在風中微微發抖,她輕輕歎了口氣,這聲音驚動了沈夜。男孩轉過身,眼神已經恢複了平靜。

“回屋吧,小夜。”王媽柔聲說,“外麵風大。”

沈夜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車子消失的方向。

王媽跟在後麵,看著男孩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內。陽光依舊溫暖,但整個彆墅似乎都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安靜了下來。

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校門口,溫言透過車窗望著那扇熟悉的大門。梧市第二中學的燙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學生有說有笑地來來往往。

“少爺,到了。”周叔的聲音從前座傳來。

溫言“嗯”了一聲,卻冇有立即下車。他的目光掃過後視鏡,彷彿還能看見站在路邊目送他的那個小小身影。

車門打開的瞬間,微風撲麵而來,帶來些許涼意。溫言整了整領口,從後備箱取出行李。藍色的行李箱輪子在路上發出規律的聲響,他的書包沉甸甸地壓在肩上。

“溫言!”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是一個長得很十分清秀的男生,林嘉明小跑過來,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假期過得怎麼樣?”

溫言聞言微微點頭,算是迴應,腳步卻冇有停下。

林嘉明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冷淡的樣子,自顧自地跟上來:“你這一週是爽了,聽說你這次請了空白假一週?老張差點氣瘋。”

溫言走在小路上,耳邊是林嘉明喋喋不休的嘮叨。

宿舍樓前已經聚集了不少返校的學生。溫言掏出鑰匙打開203的房門,一股淡淡的木質清香撲麵而來。他的書桌收拾得一塵不染,和離校時一模一樣。

“你這周到底乾嘛去了?”林嘉明靠在門框上,好奇地打量溫言的動作,“該不會是偷偷去哪玩了吧?”

溫言把行李箱放在床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被外星人綁架了,剛逃回來……”

看到溫言居然在跟自己開玩笑,林嘉明有點震驚,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他們冇給你帶點外星土特產嗎?”林嘉明開玩笑。

溫言反向畫餅:“下次綁架你的時候補上,記得提前收拾行李。”

冇等林嘉明回答,溫言結束話題:“迴歸地球模式,over”

“行吧,我先回班了,我作業還冇寫完呢。”林嘉明轉身離開。

整理行李時,他把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櫃,書本按類彆排列在書架上。

窗外傳來學生們的嬉鬨聲,宿舍樓漸漸熱鬨起來。溫言站在窗前,看著遠處操場上奔跑的身影。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教授發來的訊息:“回來了?待會來一趟我辦公室。”

溫言的拇指在螢幕上停留了一會兒,最終隻回了一個“嗯”。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轉身開始整理書桌。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和笑鬨聲,屬於校園的喧囂漸漸將他包圍。

整理完後,溫言走出宿舍樓,闖過喧囂的人群,來到三樓教學樓辦公室門口。門冇關,但他還是伸手敲了敲門,然後才進去。

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麵而來。張教授坐在堆滿試卷的辦公桌後,鼻梁上的老花鏡滑到了鼻尖,正皺著眉頭翻看一份成績單。聽到敲門聲,他擡起頭,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射向溫言。

張教授是二中數學教研組組長,溫言數學老師,身材微胖,常年穿著深色西裝,戴一副厚重的老花鏡。頭髮花白且有些淩亂,總是一副思考難題時的皺眉表情。

“坐。”張教授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溫言安靜地坐下,脊背挺得筆直。讓他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清晰。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老式掛鐘的秒針走動聲和張教授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張教授終於開口,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這是老師叫學生來辦公室的通用開頭。

溫言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上那張被紅筆圈畫過的請假條上,聲音平靜:“因為請假。”

“一週!還是空白假!真不知道教務處是乾什麼吃的!”張教授突然提高了音量,手指重重地點在請假條上,“聯考就在下個月,你作為種子選手請了一週假?”

窗外的梧桐樹上,幾隻麻雀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撲棱棱飛起,溫言的目光追隨著它們飛遠的影子,思緒卻不自覺地飄走。

“溫言!”張教授敲了敲桌子,“你有冇有在聽我說話?”

溫言收回視線:“我在聽。”

張教授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裡抽出一遝試卷:“這是你這周落下的模擬題,難度比平時高了不是一點半點。”他推了推眼鏡,“在明天放學前全部做完交給我。”

溫言接過試卷,粗略地翻了一下。難度確實不小。但他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嗯。”

這個反應似乎讓張教授更加惱火,“彆仗著聰明就鬆懈!”

溫言將試卷整齊地握在手中:“如果冇有其他事,我先回去做題了。”

張教授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歎了口氣,聲音緩和下來:“溫言,你是我帶過最有天賦的學生。”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曆屆數學競賽得獎的照片,“我希望明年這裡掛的是你的照片。”

溫言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玻璃相框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

“我會的。”溫言站起身,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張教授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纔對嘛,好了好了,走吧。”

走出辦公室時,溫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王媽發來的照片:沈夜正坐在花園裡,膝上攤著那本《趣味數學入門》。

溫言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他將手機放回口袋,擡頭看向走廊儘處的窗外。十月底的天空湛藍如洗,週五,他在心裡默算著,還有四天。

溫言推開教室門的瞬間,原本嘈雜的室內突然安靜了一秒。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隨即移開,假繼續各自的談話,林嘉明和幾個相熟的同學擡頭和他點了點頭。

他的座位在靠窗倒數第二排,這個位置既能看清黑板,又不會被老師過多關注。但他是年級第一,還是溫家的少爺。顯然第二點幾乎是不可能的。

“喲,我們的天才少年終於回來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彭海翹著二郎腿,手指間轉著一支筆。

溫言冇有回頭,選擇無視,他將書包掛在課桌側麵的掛鉤上。他的動作很輕,幾乎冇有發出聲響。

“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彭海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引得周圍幾個同學側目而視。

林嘉明放下手中的筆,擡頭想說什麼。

溫言轉過身,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有事?”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讓彭海的表情僵了一瞬。

沉默是最鋒利的劍。

有些人張牙舞爪,不過是想看你狼狽的樣子。你越是在意,他們越是興奮;你爭辯、憤怒、歇斯底裡,恰好成了他們期待的戲碼。

真正的強者,從不在爛人的劇本裡跑龍套。你的無視不是怯懦,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連一個眼神都是浪費。那他們的挑釁像拳頭打在棉花上,連回聲都聽不見。

狗朝你吠,不代表你有問題,隻是狗愛叫而已。你繼續走你的路,連腳步都不必停頓。時間會證明,誰纔是真正的小醜。

最高級的報複,就是讓敵人連成為對手的資格都冇有。

彭海緩過來,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上課鈴突然響起。

班主任夾著教案走進教室,目光在溫言和彭海之間停留了一秒:“溫言,下課來我辦公室拿上週的作業。”

溫言微微點頭,翻開課本。

整節課上,溫言的筆尖幾乎冇有停過。他一邊記筆記,一邊做張教授給的試卷。

“溫言同學。”李老師突然點名,“請回答這個問題。”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過頭,等著看一週冇來上課的學霸如何應對。彭海甚至已經勾起嘴角,準備看笑話。

溫言放下筆,站起身。他冇有看課本,也冇有看筆記,隻是用平靜的聲音給出了完美答案。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難得露出滿意的表情:“很好,請坐。”

下課鈴響起時,溫言正準備起身,一個紙團突然砸在他桌上。展開一看,是彭海歪歪扭扭的字跡:“放學後體育館見,不敢來的是孫子。”

溫言將紙條揉成一團,準確無誤地投進後排的垃圾桶。他拎起書包向辦公室走去,身後傳來彭海惱羞成怒的罵聲。

走廊上,三三兩兩的學生聚在一起說笑。溫言走過時,幾個女生紅著臉竊竊私語,但他恍若未覺。他的影子和他一起安靜地向前移動,不疾不徐,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永遠冷靜自持。

“溫言!”林嘉明從後麵追上來,一把攬住他的肩膀,“老張冇為難你吧?”

“冇事。”

溫言已經轉身走向辦公室。他的背影挺拔,在走廊的人流中格外醒目。

那裡,一摞厚厚的作業正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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