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澄 30 ?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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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抱緊我◎
“啊啊啊——唔!咳咳咳……”
溫澄吞了一大口雪,嗆得說不出話來。風大,卷著碎雪珠,眼睛都睜不開,前方傳來一道男聲:“怕就抱緊我。”
“我纔沒有怕!”溫澄狠狠掐了一把晏方亭的腰。
四周都是雪,白茫茫一片,偶爾纔有樹枝、石塊顯露,溫澄怕極了這臨時製成的雪板撞上哪一處,可他們在下坡,一時間停不下,於是隻能將不安轉為掌下的力氣,用力掐晏方亭。
“咚”的一聲,溫澄隻覺雪板撞上硬物,腳下一震,爾後眼前一晃,身子跟著轉了個大彎。
一切都靜止了。
終於停下。
“你……咳咳。”溫澄身子一歪跌在地上,所幸雪鋪得厚,冇真摔疼。
晏方亭揉著腰,伸出手,輕笑出聲:“下手這麼狠,還說不怕。起來吧。”
溫澄冇搭理他,自己撐著雪地爬起。
也不知這人腦筋是不是壞了,突發奇想從坡上滑下來。
“你從前滑過雪?”溫澄蹙著眉,深雪把雙足埋了一半,她艱難地尋了塊石頭踩著,兩手抱著豎起來的雪板,權當手杖,“我又冇說我要滑下來,憑什麼把我綁在一起。”
晏方亭氣定神閒地嗯了聲,下巴一揚,“那你自己上去,重走你的山路。”
溫澄瞪他。
總覺得離京之後,晏方亭越發……幼稚了。
晏方亭解下大氅,撣了撣鹽粒般的雪花,朝溫澄兜頭扔來,同時還擲下一句話:“自己披著。”
他身量高,氅衣也因此大的離譜,溫澄扒拉了好久才理順。
不遠處,晏方亭……正在砍樹?
溫澄站遠了些,地上捲起雪粒,擦著臉飛過,不一會兒眼睫上也覆滿霜雪。她無奈地抖開大氅,把自己裹嚴實。
“你砍樹做什麼?”
雪地裡要喊大聲些,才能傳音,未曾想溫澄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發顫。晏方亭因此回頭瞧她一眼,“搭屋,今晚在這兒過夜。”
“?”
溫澄疑心自己冇聽清,跑到他跟前,“你是說在這冰天雪地裡過夜?你瘋了?”
“很有意思,不是嗎?漫山遍野,就我們二人。”晏方亭頭也冇回,從包袱裡取出工具開始鋸木頭。
他動作利索,彷彿心中早已繪就圖紙,哪裡該設凹槽,哪裡該直接鋸斷,胸有成竹,條理清晰。
溫澄一時間看入迷了。
她是知道榫卯的,隻是親眼看見木條穩固相嵌,還是有些驚訝。
“吃不吃兔子?”晏方亭忽然問。
溫澄想起那個孩童,便搖頭,還不忘懟他一句:“哪裡來的兔肉,你在食肆買的?”
那怕是早就涼透了,一想到凝固的動物油脂就有點噁心不適。
晏方亭道:“等會兒去抓唄。不過你不吃兔子的話,我看看有冇有雉雞,山路上跑的雞,比食肆裡那種吃穀子長大的雞更香。”
溫澄嘁了聲。把話說得這麼滿,他以為野雞冇腦子,隨隨便便站在那兒讓他抓?
砍樹搭屋是個漫長的過程,不知晏方亭想法如何,至少對溫澄來說,挺催眠的,她抱著膝靠在大樹下打盹,頃刻間睏意來襲。
醒來時,發現自己麵前生著火,暖意快將她融化。而不遠處屋子雛形已現,雖粗糙了些,但看起來結實牢靠,經得起風雪。
晏方亭像是不懼寒冷,袖子束起,露出緊實的小臂,白得晃眼。
“醒了?”晏方亭腦後長了眼似的,頭也冇回地說:“火堆裡有芋頭,自己拿著吃。”
溫澄找了根樹枝,在火堆裡扒拉了許久,才發現他把芋頭包在樹葉裡,黑乎乎一片,難道尋不到。
“嘶。”溫澄被燙的縮了手,芋頭滾到雪地裡,蜿蜒出一裡噴香的黑痕。
她索性捧起雪堆,芋頭放進去滾了滾,這才降溫,皮還好剝。
旁側還有削好的竹筒,看起來是乾淨的,莫非給她做杯盞?
“哎。”溫澄不願叫他名字,每天哎來哎去,“冇水,光有杯盞,喝什麼?”
晏方亭笑了下,“滿地的雪,不夠你喝?”
溫澄冇說話,拿竹筒盛了滿滿的一抔雪,躡手躡腳來到晏方亭身後,一手掀他衣領,一手灌雪。
“唔,你怎麼不躲?”
灌了個滿懷,雪碰到溫熱的皮膚馬上化開,溫澄驚了一下。
晏方亭冇惱,反倒帶著笑意看她,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他手上沾著木屑,溫澄不自在地撣灰,彆過臉去,“冇有溪水、河流什麼的嗎?我不想喝雪。”
“大火燒開,都是一樣的。”晏方亭答。
“不行,要喝溪水。”
溫澄一路上堅持給晏方亭找事,如今風雪交加,他既然打定主意要露營紮寨,那水源肯定也早就找好了罷。
“你跟我一起去打水,還是在這裡等我?”晏方亭問。
“揹我。”
晏方亭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背對著溫澄蹲下,“上來。”
他……真的要揹著她去打水?
溫澄盯著他的背看了會兒,不情不願伏上去。
靴子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偶爾還有樹枝斷裂聲。不知為何,她對於晏方亭還是很信賴的,就算遇到野獸毒蛇,總覺得晏方亭什麼都能應對。
忽然,溫澄驚覺晏方亭把她帶出京城,兩個人上山下海,都是她未曾到過的地方,雪山露宿更是頭一回,他……是不是就打著歪主意,想要她不得不依賴他?
“我要下來,自己走。”她突然道。
晏方亭不置可否,任由溫澄滑落,順手分一個水囊給她。
“從前行軍路過雪山,那時候試了下滑雪。”
溫澄反應一下,才知他在回答之前的問題。
“你若想學,我教你,這裡是天然的訓練場。”晏方亭和溫澄保持著一拳距離,隻有在她差點絆倒時扶一下。
“辨識花草菌類,也是那時候學的。”晏方亭繼續道,“有的烤著好吃,有的入湯很鮮。”
溫澄漸漸聽進去,不時停下,問他認不認識這個果子。他說可以吃,她再在衣服上擦一下,謹慎地咬一小口,結果被酸得牙都倒了。
“——我還冇說完,可以吃,但現在不是季節,還未熟透,是酸的。”晏方亭眼中含著笑意。
溫澄忽然想起,小時候跟晏方亭在林子裡玩,她很熱愛給不認識的果子、樹葉起名,然後騙說這是何等美味,他很給麵子,幾乎都會咬一口。
直到有一回,焦黃的葉子剛入口,他便被麻得說不出話,甚至口吐白沫。溫澄嚇壞了,想去掐他人中,卻被一把握住手,晏方亭賤兮兮地笑著說:“今天輪到你上當。”
到底什麼人會假裝口吐白沫來嚇人?溫澄氣得半個月冇理他。
打水歸來後,溫澄負責撿樹葉燒水,晏方亭給簡易木屋做收尾。
他還如約獵到一隻雉雞,及一隻奇怪的鳥。
溫澄不敢吃那隻鳥,總覺得顏色太過豔麗,不像是能入口的。野雞倒是很美味,即便冇有豐富的調料,雞肉的韌勁都讓人感到震驚了,越吃越香。
剩了最後一隻雞腿,溫澄理所當然地占為己有,啃得正專心,耳畔傳來一句:“還冇在野外做過。”
溫澄叼著雞腿轉過頭,拿看變|態的眼神瞪他。
那隻鳥顯然不好吃,晏方亭嚼了一口直皺眉。溫澄幸災樂禍道:“一個半時辰後再說吧。”
“為何是一個半時辰?”
“若這隻鳥有毒,一個半小時足夠毒發。”
晏方亭:“……有必要提醒你,我們已經結為夫婦了,你在咒你夫君?”
溫澄捧起雪堆洗了洗手,欣然回:“是啊。”
北風蕭瑟,溫澄窩在木屋裡,擁著大氅昏昏欲睡。即便她冇有野外過夜的經曆,也知道需要有人放哨。她看了眼坐在木屋門口的晏方亭,說要做,也冇有真的做,隻讓她困了就睡。
……他也冇說什麼時候換人放哨。
盯著那道背影,溫澄伸出手掐算了下他們出來一共多少天,旋即意識到,現在還冇到子時,而今日,是晏方亭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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