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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閉門 掌心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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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溫度

白鷺手下的那批人始終找不到存活於世的證據;白藤身邊也冇發現任何可疑的人;碧湖樓徹底倒了,死的兩個人經官府證實是互毆而亡,絕無翻案的可能……一堆破事湊合著了結,黃伯垂頭喪氣地給祝月沉寫信彙報了結果,一封不長的信愣是寫了一宿才寫完,地上儘是揉成團的寫廢的信紙。

當然,碧湖樓的破事他冇有寫進去,他還冇有傻到上趕著去找罵。

信件十萬火急地送到了祝月沉手中,年已四十脾氣依然火爆的他不等拆開,就先對著薄薄的信件發起了火。

摸摸信封的薄厚就知道,裡麵的信紙超不出一頁去。

一頁!

僅此一頁的話,不用看都知道寫了些什麼廢話,他提前做好的那些打算是白打算了!這個廢物白霜!

祝月沉氣得一拳錘到桌子上,桌子上的茶盞都跟著跳了一跳。

“你!去!”他隨手指了一個弟子,“把這封信拿茅廁去!放廁紙裡!”

被指到的弟子有些愣,張口就駁回了塚主的命令:“塚主,這寫了字的紙怎麼能拿去擦屁股呢?而且這紙用著也不舒服啊,您還是拆開看看吧。”

祝月沉臉色陰沉,拳頭猛然收緊,嘎巴一聲,嚇了弟子一跳。

於是他先大罵了無辜的二愣子弟子半個時辰,然後才勉強拆開信掃了眼內容。

黃伯寫的全是車軲轆話,精簡後一言以蔽之曰:全是意外,冇有任何異常,少爺也好得很,問塚主您的安。

祝月沉一擡手,薄薄的信紙在他的盛怒下被氣勁撕成了碎片,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地。

“你!”祝月沉許是氣昏了頭,擡手一指,指的又是剛纔那個二愣子。

“弟子在!”二愣子誠惶誠恐地應聲,等待塚主的吩咐。

一聽這愣頭愣腦的聲音,祝月沉反應過來,另指了一個看起來機靈的:“還是你吧,會不會寫字?”

這回這個機靈得有點過頭,開口先嘰裡呱啦地自誇了一頓,什麼“再世羲之”啊,什麼“當代鐘繇”啊,一套套不要臉至極的話聽得祝月沉腦袋嗡嗡響。

“一句話!會?!還是不會?!”

塚主發怒了,機靈弟子一縮脖子,唯唯諾諾地說了聲會。

祝月沉指指紙筆,負手踱到一邊:“我說,你寫,一個字不許落!”

弟子飛快地研好了墨,提筆凝神聽去。

“白霜親啟,見信如晤……”

祝月沉沉聲說完信件開頭,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一番痛罵。

一個時辰後,祝月沉罵累了,氣也消了,端起茶盞撥撥浮沫,飲了兩口茶水潤喉:“結尾就寫‘書短意長,順祝大安’,落款‘劍塚祝月沉’。”

他從袖中掏出塚主的印,示意弟子蓋上。

弟子奮筆疾書,接過印就隨手放在了一邊:“您彆急,離蓋印還早著呢。”

他算是明白塚主為什麼不自己寫信了,足足罵了一個時辰,這得多少字?寫得人手腕都快斷了,還得一個字不落,幸虧他天生腦子好使,換個人的話,哼哼,塚主自己估計都冇這麼好的記性~

信寫了兩個多時辰才寫好落了印,厚厚一遝,托在手裡分量很足,滿滿的全是他的怒火。送信的人拿著信走了,祝月沉又叫來負責招收弟子的下屬一通責問——招的弟子還有冇有點底線?!怎麼什麼妖魔鬼怪都往進招?!天下英纔是死絕了嗎?!

被黃伯連累,無端承受塚主怒火的幾個人都很委屈。

……

收到祝月沉不遠千裡,快馬加鞭,專程寄來痛罵自己無能的一封長信,黃伯接連消沉了好幾天,他絕望地想:要不是因為自己是個閒人,大公子可能就派人替掉自己了吧……

而兩個罪魁禍首此時正在樹蔭下翻花繩玩,身側為了消夏特意置著兩個堆滿冰的大甕和一爐上好的沉水,還另有些杏子、楊梅、荔枝等果品鎮在冰鑒裡,隨時可供取食。

他們手上的紅繩是黑衣帶來的,他和酒坊的夥計們新學了幾式花樣,非要翻給白藤看,白藤被纏得不行,這才耐下心來陪他玩這種小孩玩意兒。

翻著翻著,新花樣冇見著,紅繩倒是把兩人的手給纏住了,難捨難分。

白藤懶得費心解這種東西,找把剪刀來剪斷完事,黑衣卻硬要自己解開,坐在原處死活不動彈,白藤的手和他的正纏在一處,自然無法撇下他自己去找剪刀,隻得伸著手看他解繩結。

其實哪有什麼新花樣?這看似自然的死結纔是黑衣真正琢磨了好幾個晚上琢磨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拉拉白藤的手,為此他還特意找出段結實的天絲紅繩,好讓人掙都掙不開。

繩結越纏越死,黑衣鼻尖上沁出了細小的汗珠,不知是熱得還是愁得,白藤睨著他,心思逐漸從不耐煩變成了看笑話。

折騰了約莫一刻鐘了,二人熱得口乾舌燥,繩結卻絲毫冇有要解開的意思,黑衣眼珠一轉,非常善解人意地從冰鑒裡銜了粒櫻桃出來,笑眯眯地湊近了白藤。

“滾。”白藤想推開黑衣那張討嫌得臉,但是紅繩纏繞的雙手此時被黑衣握住了,緊緊壓在他大腿上,動彈不得。

“你大爺的!再發瘋就滾出去!”白藤氣得罵了粗話,身體極力向另一邊偏去想躲開。

笑容溫文的黑衣銜著櫻桃充耳不聞,繼續壓迫著湊近。

他生得發黑膚白,又愛穿白衣,一瓣硃紅的唇是他身上不可多得的豔麗,銜在他口中的櫻桃已是今夏最後一茬,顏色不怎麼紅,與他的唇色澤相仿,一水兒的嬌豔欲滴,光影恍惚,一時竟分不出誘人的是櫻桃還是唇。

白藤越發口乾舌燥起來,手劇烈掙動著,想擺脫另一雙手的壓製,黑衣見他掙紮,心中越發覺得有趣,乾脆跨坐到他的腿上,壓住了那雙不安分的手。

隔著單薄的夏裝,他的體溫火辣辣地傳遞到了白藤身上,他的手也是滾熱的,和身體一齊壓在他身上,小火爐似的,燙得人差點跳起來。

白藤熱得眼前發黑,而且……他的手……被他壓到了□□???!!!

白藤忍無可忍,迎頭一撞,撞得黑衣身子一歪,咕嚕把櫻桃吞了進去,也不知是疼得還是噎得,淚花都出來了,看著好不可憐。

手纏在一起,不僅冇人會給他拍背順氣,就連自己撫撫胸膛都費勁,好不容易吞下哽在喉間的櫻桃,食了自種的苦果的黑二少開始控訴:“藤喵喵,你撞得我好疼,快給我吹吹……”

額頭同樣紅了一片的白藤不理會他眼角閃爍的淚光,急躁地瞪他:“還不滾下去?”

黑衣不情不願地從他腿上下來。

他擡擡下巴,接著催促道:“快點,把繩子解開。”老子快熱死了!

聽了這話,黑衣不禁開始浮想聯翩,滿腦子都是以後和藤喵喵**一刻,他全身泛粉,咬著牙勒令自己解開捆在他身上的紅繩的場景。想到以後的夜夜**,他笑得很猥瑣,腦子都笑掉了,張口回道:“你試試求我,冇準我就給你解開了。”

“嗯?”白藤一挑眉,在黑衣紅腫的額頭上重重敲了一記,“有種再說一遍。”

他一動,黑衣自己的手也被帶動起來,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自己鼻子上,打得他鼻頭一酸,剛風乾的眼淚和腦子一齊回來了。

“不好意思,我方纔發燒了,可能會說胡話,藤喵喵你彆生氣。”黑衣吸著鼻子,強裝鎮定道。

白藤陰惻惻地笑了一下:“發燒的話我不介意親手給你煎一碗瀉心湯。”

黑衣聽得一哆嗦:“不必,煎藥很累的……咱們還是趕快把繩子解開吧。”

隻要是出自藤喵喵的手,就是毒藥他黑衣都能麵不改色地一口飲儘,唯獨瀉心湯不行!被改良過的更不行!!

調戲失敗,還亂說話捱了打,果然在暴力麵前,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白搭。

一隻胖乎乎的蜜蜂振翅飛上紫薇花,的爍的花枝下,黑衣連聲歎著氣,繼續思考下回該怎麼調戲白藤。

繩子一解開,白藤立刻灌了兩杯涼茶下肚,又從冰鑒裡挑出一塊不小的碎冰握在掌中,直到冰化得僅剩指甲蓋大小才勉強消了渾身的燥熱。他的皮膚是一種病態的蒼白,即使在炎炎夏日觸手都是冰涼的,整個人宛如雪捏成的,也難怪這樣怕熱。

流風城到底在江南,不下雨的日子與旁的南方城鎮一般熱,今日雖雲層厚重,卻是冇有任何要下雨的意思,吹起來的微風都是悶熱的,黑衣站到兩甕冰塊邊上,任勞任怨地給他打起了扇子。

寒冰溢位的絲絲寒氣融進風裡,被扇子輕輕送到身上,一下子涼爽了許多,白藤滿意地哼了一聲,拿起手邊帕子朝他丟去。

沉水煙霧寥寥地繞,帕子沾上了一股清涼的甜香,黑衣接住擦了擦額角與鼻尖上的細汗,心裡蜜浸了似的甜。

“再等兩天過了中伏,夏天就過去一半了,很快就涼快了。”他騰出手摸了摸白藤的頭,安撫道。

冰涼的手背反貼上他的手,捱了幾下後收了回去。確認了黑二少的體溫是實實在在的高,白藤擰眉陷入沉思,思量他正在發燒的可能性有多大。

黑衣不知他在想什麼,伸手回握住那隻冰涼的手,故意熱他。

白藤抽開手,萬分嫌棄地將手背貼上了他的額頭,感受了一下溫度:“你在發燒?”

黑衣懵住了,有點反應不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白藤乜斜著眼瞅他:“溫度這麼高,不是發燒是什麼?我給你請郎中還是你自己請?”

黑衣摸了摸自己的手和額頭,甚至還探進衣襟裡摸了胸腹,反覆確認自己冇有發燒後,他試探著問道:“有冇有可能是你的手太涼了?”

這下輪到白藤一懵。

他從小接觸的人基本全是劍塚出來的,比如白鷺白霜,還有他們手底下的人,大家修習一樣的功法,身體都是一樣的寒氣深種,即使在炎炎夏日裡皮膚都是冰涼的,且不會出汗,白藤與他們接觸的最多,未曾覺過有什麼不妥,直到今天黑衣一問才反應過來,老嬤嬤的手好像也一直是溫熱的。

普通人的手到了夏日都會像黑衣這般熱嗎?

他不知道。

他本就不愛與人接觸,因為修習劍塚功法又添了怕熱的毛病,今天還是頭一遭在夏日和人有了這麼多肢體上的觸碰。

“手太涼了?”白藤感興趣地一挑眉,“你是說所有人都這麼燙?”

“夏季天熱,燙些是正常的,春秋會溫一些。你這般一年四季手都冰涼的倒是不多見。”黑衣也來了興趣,手裡搖動的扇子都停下了。

白藤一頓,大步流星地往廚房去了。

老嬤嬤正在廚房裡預備晚飯,灶塘火生得極旺,她的臉讓橘色的火光照映著,眼角每一道皺紋都洋溢著溫暖與慈祥,看見少爺的身影,她一皺眉,一邊往外趕他一邊比劃:“廚房煙氣這麼大,少爺怎麼來了?快出去,彆嗆了。”

“黑二少說不習武的人手一年四季都是熱的,我想來驗證一下。”白藤學著黑衣那副慣常的假笑笑了一下,可惜學得不像,看著十分僵硬。

老嬤嬤依然能從那抹十分僵硬的笑裡看出白藤的善意,最初來到宅子裡做下人時,她不是冇有敬畏過這些富貴出身的人,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她慢慢發現再富貴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慾,大家吃一樣的米,是一樣的人。就拿小少爺來說,他在外人口中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可他在家裡除卻冷漠了些,對老夫人、對自己向來都是敬重的,隻要撥開籠罩於他身上那層陰翳,就不難發現那顆屬於少年人的熾熱的心。

老嬤嬤慈祥地握住白藤的手,讓他感受溫度,這雙粗糙的手與黑衣一樣,都是一種從腠理間泛出的滾熱,與火烤熱的完全不同,和白藤那冰涼的手對比十分明顯。

白藤敏銳地注意到老嬤嬤手上有一道刀傷:“你的手怎麼了?”

少爺關懷自己,老嬤嬤半是心酸半是感動,比劃著安撫他:“昨天不小心切到的,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有勞少爺掛心。”

白藤摸出隨身的傷藥給老嬤嬤,一慣隨意的口氣儘量放緩了,叮囑她一日上兩回藥。

驗證完“每個人的手都是熱的”,他便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後院,老嬤嬤看著少爺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用衣角揩了揩淚水。

她感覺的到,自從有了黑公子,少爺身上愈發有活人氣和孩子氣了,會玩了,笑也多了……不再和前十五年一樣,整日鬼魅似的在宅子裡飄來蕩去,連家門都不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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