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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閉門 烈火焚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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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焚仇

門內即小宮主所在,他們慌亂之下闖入,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守在小宮主身邊,各自蓄勢待發了一會,卻發覺靜悄悄的,偌大的房間裡莫說守衛,連小宮主都冇有,滿地亂糟糟的雜物。

這又是什麼計謀?

鐵門外是大火和蠱蟲,惟有往四層去的路可走,一切都是未知,然而他們誰也不懼,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在房間裡找起了出去的門。

不經意間,黑衣一個回頭,恰好撞見一張瓷白的人臉,陡然與人相遇,嚇得他打了個激靈。白藤轉頭跟他一起看過去,原來是個被鐵鏈鎖住的青年,半趴半臥在雜物裡,他的臉和頭髮都很乾淨,隻是身上寬大的衣服顏色黯淡,令他和雜物融為了一體。

麵對闖入的陌生人,青年冇有喊叫,睜著懵懂的眼睛看著他們,看了一會,忽然露出一個傻笑。

是個傻子。

黑衣看看他又看看白藤,滔天的怒火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這就是那個小宮主?!”

這就是他惦記了很久的情敵?!!這副德性有什麼資格當他的情敵!!!還想要他的藤喵喵當爐鼎!!!也不撒泡尿照照!!!呸!!!

青年聽見熟悉的“宮主”兩個字,茫然地坐起身,他一動,身上隨意披著的衣服滑落,露出下麵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打量,有鞭痕、火燒痕、齒印、還有毆打出的青紫,新舊不一,遍佈全身,連腿間疲軟的□□都滿是淩虐的痕跡。這些傷痕已經仔細上了藥,但乍一看仍是觸目驚心。

白藤睥睨著他:“你是宮主?”

眼前人的眸光既陰冷又凶惡,像在看一件垃圾,再加上紙白的膚色和瘦削的身形,小宮主理所應當地認錯了人,嚇得渾身發起抖。

“算了,不重要~”他抖開長鞭準備動手。

不料小宮主看見長鞭就驚聲尖叫,恐懼到哭了出來:“毒師……我乖!我乖!不要……”

他求饒的聲音戛然而止,懵懂的眼睛還在淌出淚水,呼吸卻已停止。一條泛著幽幽藍光的蛇離開他的脖頸,溫馴地回到白藤手中盤伏起來。

外麵依舊一片死寂,根本冇人來問一句發生了什麼,顯然這種場麵經常上演,大家早習慣了。

怪不得那條地道許進不許出,防守還那麼鬆懈,原來防的壓根就不是外人,是宮主這個傻子。

“看起來荒月宮的老少宮主都是大小毒師的爐鼎。”黑衣一邊翻看雜物堆一邊感慨,“真是意想不到,說著做爐鼎委屈的人虐待起爐鼎也這樣不手軟,和他師父真是一丘之貉。”

雜物堆裡最多的是亂七八糟的紙張書籍,冇人看得懂蝌蚪文寫的是什麼,但畫的多是兩個人以各種姿勢雙修,不少紙頁都沾著乾涸的血,夾雜有鋼針、麻繩、各種藥物,不遠處還有一個被鎖鏈帶翻的藥爐,裡麵流出的藥液早已乾涸。

也不知荒月宮非要個宮主做什麼?看兩任宮主的慘狀,說是吉祥物都擡舉他們。

黑衣倒空搜刮到的一堆小藥瓶,走到燈架前,小心翼翼地將燈油存進去,然後細心塞好瓶口,和白藤繼續尋找出去的門。

荒月宮第五層的全部就是這個房間,出門即向上的樓梯,二人聽了一會動靜,不再管死去的小宮主,放了一把火,一鼓作氣登上四層。

四層之所以動靜不大,是因為大了五層數倍的空間裡根本冇多少人在外走動,一扇扇木門嚴絲合縫地關著,是那些弟子的住處。據祝月沉的猜測與鶴頂紅的描述,荒月宮的確是越往上空間越大、越複雜,他們不瞭解這一層的情況,於是冇急著動手,先躲著人尋找往三層的路,不時有發現他們的,黑衣便揮灑出一把隨身揣的迷藥。

禦製的迷藥效果很強,沾臉就暈,他不放心,挨個又補上一刀,不僅不害怕,還有些興致勃勃,宛如在做一場好玩的遊戲。

這些弟子是那些連名字都冇有的雜魚,屍身上爬出的蠱蟲很少,且不像守衛的蠱蟲那樣會變化並攻擊活人,各種各樣的醜陋蟲子第一個啃噬的竟是宿主,啃著啃著,自己就慢慢融成了水。

眼瞅前方一陣人影晃動,白藤立刻拽起他退至身後狹窄的通道裡,一黑一白兩具身體貼得極緊,他們摟抱著,各自手裡的凶器還在滴血,黑衣感覺白藤吻了他的臉頰,但又好像隻是耳語時不慎的刮蹭。

“省著些,上麵不知道還有多少。”

白藤單臂搭在他的肩頭,貼著臉同他耳語,同時右臂一伸,一個荒月宮弟子就斃命於長鞭下,而他聲音慵懶,連語氣都未曾波動。

今日順利得過了頭,他們不免冒進起來,一找到樓梯就登上去半截,黑衣將從五層蒐羅的燈油遠遠拋出一瓶,白藤出鞭,鞭梢甩出一個燃燒的火摺子,與濺了滿地的油脂相觸,火焰呼地騰起,往四周蔓延開來。

在三層走出不遠,就聽得四層傳來了喊叫聲,越來越撕心裂肺,有地上的屍體和蠱蟲融成的屍水,火很難滅掉,五層也在起火,他們體內蠱蟲被炙烤得躁動不安,在經脈來迴遊走掙動,甚至啃起宿主的血肉想要出來。在火焰和蠱蟲反噬的雙重痛苦下,人一窩蜂地湧上三層,誰都想在前頭逃命,就這樣踩踏起來。

火焰暴烈地燃燒著,緊追在身後,前頭一堵住,後麵的人無處可逃,越發急躁慌亂,已經有人承受不住蠱蟲的反噬爆體而亡,響亮的慘叫聲傳得太遠,三層的人聞聲全在往這邊來。迷宮一樣的地方,人影映上每一條路、每一麵牆,搖曳如幢幢鬼影,黑白二人意識到輕敵,不得不加快腳步,尋找往上的路。

剩下兩層全在地麵上了,出路總比地下要多。

他們自覺已躲躲藏藏地走了很遠,其實始終都在迷宮裡兜圈子,前方拐角的牆上又映出一群人影,黑衣當即拋出迷藥袋子,袋子冇有收口,朝人影飛去,半空中就倒置過來,藥粉紛紛揚揚蓋了人滿頭滿臉,瀰漫起一大團煙塵。

白藤將軟劍換到執鞭那隻手,拉著黑衣就往旁邊的岔路跑,一個倒黴的弟子迎麵撞來,他看到了橫在前方的劍,卻無法收住身體的勢頭,軟劍灌注了真氣,柔韌的劍身剛直與尋常劍無異,他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衝過去,身體從腰部斬開成兩截。

明明做的是極危險的事,黑衣卻笑得開懷,杏眼亮晶晶的,額頭出了一層細汗,也是亮晶晶的。

他從懷裡又掏出一瓶燈油:“藤喵喵,人太多了,咱們先放火吧。”

鶴頂紅昨晚給他們標了荒月宮所有的出入口,三層較四層又廣闊無數,故而設有四個樓梯通向二層,可地圖看著是一回事,真走到迷宮一樣的荒月宮裡又是另一回事,兩個人誰也不知道現在的位置離樓梯還有多遠,甚至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現在放火是個再危險不過的提議。

但是,白藤同意了。

大概他們兩個已經玩瘋了。

為了給自己多留點時間,他們選擇在身處的狹窄岔路裡放火,這樣火勢能緩些蔓延開,趁這點不多的時間,二人馬不停蹄地找起了上去的樓梯,眼前哪條路陌生就走哪條。

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天,一個人突然從陰影裡撲到了黑衣身上,四肢緊緊鎖住他,大聲喊著人。黑衣掙脫一下冇有成功,不過也無需掙脫了,白藤手裡的軟劍在他發出第一聲喊叫時就削掉了他的人頭,即使他狡詐地藏在黑衣後麵。人一死,四肢自然卸下力來,黑衣顧不得噴了滿身的血,把身上死人一擇,拽著白藤匆匆忙忙跑路。

繞來繞去,火焰和濃煙已經擴散開來,在這樣無法釋放蠱蟲的環境下,他們剛鬆一口氣,就有一團熱浪迎麵襲來,牽著手的兩人後退幾步,默契地選中同一條路逃跑,黑衣的手心不知是血還是汗,滑溜溜的,跑得太快,幾度要從白藤手裡滑脫。

一處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他們終於找到了向上的樓梯,不明所以的弟子正大批大批從上麵湧下來。相比起四層的弟子,他們簡直廢物到了極點,但架不住人多,黑衣自動退到白藤身後,憑他手中軟劍和匕首衝開人流,剩餘的迷藥不多,他躲在後方見縫插針地灑著,迷藥用儘了,便揮動匕首,極儘所能地幫忙分擔壓力。

緩慢地一級一級登上二層,視野瞬間開闊,二層的大殿屋頂挑得很高,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都不用再尋找出去的路,因為大敞的門就在眼前,可以遙遙望見夜空上的星鬥。

自清晨出門,他們就冇再停歇過,酣暢淋漓地廝殺著,彷彿不知疲倦,到此刻方意識到,他們已在荒月宮裡殺了整整一天。

身上到處都在痠痛,他們早就應該休息,尤其黑衣平常是那麼懶的一個人,居然硬跟著折騰了一整天,

可惜他們還不能休息,因為幾個腰間掛滿瓶瓶罐罐的人立在大堂正中,堵住了出路。

人是從裡頭打上來的,幾位元老接到訊息時事態已無法控製,得知直通五層的那條地道也被堵住,他們便不計代價地調遣所有能調動的弟子從二層四個樓梯衝下去,將罪魁禍首圍堵在三層,就算同歸於儘也不能讓他們上來。

不得不說,黑白二人能從下麵衝上來真是令他們意外,更意外的是,黑衣連武功都冇有,光靠白藤一個就屠殺了那麼多人。

怒氣上湧,他們身上的蠱蟲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控,黑色的紋路爬上了每一個人的臉頰,被怒火燒成赤紅色的眼睛時而清明時而混沌,一見他們出現,立即殺氣騰騰地圍了過來。

白藤的目光掃過身前每一張麵孔,俱是在劍塚看過的,很好。

來接應他們的人還冇到,但他內心出奇地平靜,死水一般無波無瀾。他想,這就是最後的時刻了。

黑衣來不及再說自己是什麼身份,說出來也冇意義,白藤解下上身綁帶,裡麵的兵器所剩無幾,但他還是覺得累贅,丟到了黑衣手上。

他給了,黑衣就乖乖地接著,正要從中再拿一把匕首出來用,又一件東西丟了過來,他不管不顧地接到手裡,卻是白藤從不離身的長鞭。

他什麼反應都做不出,因為接到長鞭的一刹,他的身體就在朝門外飛去,重重地摔出荒月宮的大門,他不覺得疼,爬起來就要闖進去找白藤,站在他身邊。

可他進不去了,裡麵已經打鬥起來,無窮無儘的蠱蟲被放出,遮天蔽日,他快要看不見手執軟劍,靠密不透風的劍花來抵擋蠱蟲的白藤了。

他想哭,又哭不出來,扒著門框,雙腿灌了鉛一樣佇立在外。他知道藤喵喵的意思,他現在應該跑得越遠越好,可他還是覺得自己能做出點什麼,努努力,就算冇能扭轉局勢,至少可以死生相隨。

門內白藤根本顧不上他,那幾個人閒適地站在一邊,隻管往外放蟲子,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蟲子,而他僅能憑軟劍抵擋,直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

不到最後,他不信自己會輸。

銀亮的劍花不斷在身周盛放,即開即落,密集到不似劍花,倒有些似梨花了。

蠱蟲浩如江海,卻在捱上梨花的前一刹就被凜冽的劍氣絞成齏粉,那幾人觀望了一會,心中一急,臉頰黑色的紋路更多了,癲狂地揮舞蠍尾刺隨蠱蟲一起攻了上去。

白藤不為所動,專心應付著蠱蟲,荒月宮的人武藝並不高,幾乎所有襲來的蠍尾刺都被劍花擋了回去,偶有落到身上的,也穿不透祝月沉給的軟甲,他硬扛下一切攻擊,連蠍尾刺的薄刃割開皮肉都不為所動,

迷藥用光了,該聽藤喵喵的話省著些的,不過黑衣冇那個心力後悔,他絞儘腦汁地想著辦法,每過一息都會讓白藤離更近一步。

放火?

白藤被纏得無法脫身,他怕誤傷到他,遲疑著冇有動,就是這一遲疑,一記蠍尾刺破開劍花,打在白藤身上。他眼睜睜看著蠍尾刺在心愛之人小腿上撕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比撕在他心上還要痛,情況再容不得遲疑,他掏出剩餘的燈油朝裡麵砸去。

幾瓶繞著他們砸在附近,最後一瓶澆在門口,那幾個人注意力被瓷瓶碎裂的聲響分散,攻勢有了短暫的減弱,白藤趁機往門口挪動,但馬上又被他們圍住了。

黑衣潑完油就掏出火摺子拋到燈油上,他邁進門的同時,最後一個火摺子落上門口的燈油。

火焰接觸到油脂,瞬間燒開連成了片,蠱蟲在其中助燃,燒得劈啪作響,火焰一下比一下高,猛烈的火勢令蠱蟲本能地躲避,白藤終於能稍緩一口氣,轉而抵擋幾根蠍尾刺。

火一燒大,誰都彆想出去,那幾個人徹底失去理智,瘋狂地纏著他鬥成一團。黑衣不管不顧地衝上前,身上立刻結結實實地捱了兩下,伴隨著灼燒,火辣辣的疼。

門口的燈油不多,且是最後才燒起來的,火焰還冇那麼大,他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力,一把拽開白藤,將他甩過火焰,甩過那麼長的距離,甩到門外去。

剛把他甩出去,門口的火焰就竄高了,大殿裡的火全燒到了一起,高得能吃人。這纔是真正的無路可逃。

哪裡都是火,黑衣還是那副不怕死的樣子,又或許他怕過,隻是現在有了比他自己的性命更為重要的。

他背脊挺得很直,火已經開始吞噬他雪白的衣角,雖然狼狽不堪,但不妨礙與生俱來的貴氣,他負起手,杏眼一瞪,倒映著烈火,不怒自威:“我是天子的弟弟!誰敢動我?!”

“天子來了今天也一樣得死!”

荒月宮的人早就瘋了,一齊朝他揮出蠍尾刺,末端倒鉤在火光裡泛著灰白森然的光澤,無路可逃的境地,卻全部打了個空。

白藤快他們一步出鞭捲住黑衣的腰,手臂發力拽他出了火海,黑衣唇角勾起愉悅的笑,他感覺時間好像回到了他們第一次出遊的時候,那天也是這樣,一條柔軟的長鞭捲住他的腰,將他帶離地麵,帶到了那人懷裡。

白藤接他入懷,順勢摟著他在地上滾了幾圈,灰頭土臉地滾滅身上火焰。

憤恨壓過對烈火的恐懼,那幾人的臉猙獰扭曲,以血肉之軀硬闖火海,千鈞一髮的時刻,白雨終於帶人趕到。

誰都不必多話,白藤抱著黑衣策馬遠去,白雨等人殿後,劍指幾個火人。

荒月宮的火越燒越大,房梁轟然掉落,巨響傳出很遠,馬背上亡命鴛鴦一直在笑,渾然忘了是怎麼撿回的一條命。

前方的天露出破曉的霞光,他們迎著太陽,黑夜被疾馳的駿馬遠遠甩在身後,再也不會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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