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而生[刑偵] 你……幫我乾點事兒唄?
你……幫我乾點事兒唄?
“許姝,飯做好了嗎?再不好的話,我可餓死在你家了啊!”班青從米色的布藝沙發上懶懶地翻個身,支起腦袋,一邊將腳放在玻璃茶幾上來回晃動,一邊衝著廚房裡的許姝流裡流氣地叫喚。
說完又開啟一包薯片,嘎吱嘎吱地嚼著,像一隻餓極了的倉鼠。
“快了快了!彆催我了,越催我越著急,剛才差點把鹽罐子打翻了。”
許姝端了一大碗紅燒排骨,從餐桌旁邊的架子上順手拿過來一本宣傳冊,放在滾燙的碗底下墊著,匆匆忙忙地回到廚房接著忙活。
剛一進廚房,她從裡麵探出個頭來,囑咐班青:“對了,青,少吃點薯片。”
“怕我吃不下飯啊?嘖,我特意空著肚子來的,可太能裝了——”
“不是,薯片我買得挺貴的,你咣咣一通吃了,我就沒得吃了。”
“……摳死你算了,怎麼比我還摳呢?”班青抓了一大把薯片,使勁塞在嘴裡狠狠地咀嚼,兩腳在沙發上亂蹬。
“哎喲!啥啊這是?”她的腳心突地感到一陣輕微的疼痛,像是一根針紮了一下。
翻身起來,光著腳踩在地上,找了半天,才從沙發縫隙裡找出一顆枯黃的蒼耳子。
“什麼玩意兒!臟死了!這沙發得收拾一下了,攢了些什麼你看看!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多跟我學學!”廚房裡忙亂成一片,並沒有人回應。
班青不在意地將腳心的灰放在一直褲腿上蹭了蹭,不嫌臟地又踩上沙發,翹著腳繼續咀嚼手裡的薯片。
準頭不錯,她得意地暗道。
飯桌上。
班青捏著筷子,看許姝隨著身體搖晃的滿頭短發,總覺得不習慣。
“你哪根筋不對了,怎麼把頭發剪短了?像個假小子,看得我都不習慣了。”
“不好看啊?”許姝摸摸耳鬢的碎發,遲疑地問她。
“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沒以前看著好。現在也很好看,但是以前更好看,你懂我的意思吧?”
“謔!你進步很大嘛,狗嘴裡都能吐出象牙了。”許姝被誇得洋洋得意。
不等班青回罵,她一聲長歎:“最近太熱了,剪了頭發稍微涼快點。況且,我現在又當上班主任了,沒時間打理頭發。”
班青夾了一塊肉多的排骨,扔進嘴裡,嚼得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清地接話:“汪明遠的那個班級啊?”
“可不是,連著帶了三年高三,求爹爹告奶奶,好說歹說,今年終於能休息了,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兒。我算是認命了,我就是個勞苦的命!”
“話都說到這兒了……再多勞苦一點也無所謂,你……幫我乾點事兒唄?”班青嘿嘿一笑,諂媚地看著她,像隻乾了壞事的貓。
許姝看她狗腿子的模樣,就覺得她肯定沒憋好屁,警覺地往後一仰。
“你又要我乾什麼?”
“這次的事兒簡單,你放心!就是……你現在不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嘛——”
“代班主任!代的!汪老師一回來我就馬上卸了!”許姝趕緊糾正她,急得像兩腳沾了糍粑的貓。
“是是是!卸!肯定能卸!是這樣,我不是有同事去你們學校調查嗎,聽他們的意思,好像薛同學知道點什麼,但是那孩子對我們有防備,不願意說——”
“所以你就想讓我替你乾活?”許姝倚靠在靠背椅上,抱著雙臂,高傲地打量班青。
“嘿嘿,能者多勞嘛。”狗腿子的模樣放大到極限。
許姝憤憤然地瞪她一眼,而後將嘴裡的骨頭吐在旁邊的碟子裡。
她突然想起來,好奇地問道:“話又說回來,汪老師的事情……你們有什麼線索了嗎?”
班青手裡的筷子一頓,不自然地否認:“沒呢,但我估計有點懸。哎,我們也著急,但是急不來啊,又沒有多的人手,而且最近又出了個浮屍案——”
“不止吧,不還有個縱火案?城南水泥廠那個。”許姝連著吃了幾口排骨,有些發膩,夾了一塊拍黃瓜,放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嚼,口齒不清地問她。
“啪嗒!”班青手裡的筷子沒拿穩,摔在餐桌上,“你們怎麼都知道?今早上我爸還跟我打聽。”
“現在網路發達了,照片視訊滿天飛,能藏得住什麼?”
許姝放下筷子,端過一旁的玻璃杯,放到嘴邊,突然意識到什麼:“嗯?你爸?你跟你爸和好了?”
“……差不多吧,偶爾打個電話。”
“嘖嘖嘖,終於破冰了,你倆快九年不說話,倒都挺有脾氣的——”
“怎麼能是我有脾氣呢?是他的問題!你說說,我乾什麼工作,跟他有什麼關係啊,他憑什麼管我?管好他自己!”
“就是!職業自由嘛。”許姝看她一臉不服氣,不多糾纏這個問題,“真好啊,以後你每週都能回家了……”
班青慌忙打斷她,無比認真地說道:“你記著,你以後就跟我混!我不會丟下你的!”
許姝嘿嘿傻笑,若無其事地端過快見底的玻璃杯喝水。
水潤的眼睛和晶瑩剔透的玻璃杯重合在一起,以至於對麵狼吞虎嚥的班青並沒有看到她眼裡閃爍的淚花。
下了晚自習後,薛如許按照和許姝的約定,在學校斜對麵的文具店等她。
大概一刻鐘以後,許姝姍姍來遲。
“許老師,你可算是來了!走走走,我要餓死了!”薛如許伸手拉過許姝的胳膊,像個餓瘋了的鬼,突然嗅到前麵食物的味道,抓了狂地往前奔。
“輕點兒,輕點兒,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你折騰。”許姝被她拽著,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慌忙倚靠在薛如許的身上,堪堪穩住險些栽倒的身體。
薛如許是他們班上最高的女生,一米七幾的身高,比許姝高出半個頭,青春期的孩子又壯實有力氣,拽著她就跟拽了個小雞一樣。
“胡說八道!你才二十多歲,還沒我一個遠房堂哥年紀大,一點兒也不——”
“站住!”來人中氣十足。
許姝和薛如許同時被嚇了一跳。
薛如許心臟一顫,辨彆出這聲喊叫屬於誰後,破口大罵:“李明明!你要死啊?嚇死我了!”
兩個人身後,漆黑一片中,李明明背著他碩大的書包,人未到,聲先聞,咣當幾步便趕上。
“薛如許,你背著我要去吃什麼?說話!”
“原來是明明啊,我們打算去吃炸雞,你也一起吧!”許姝轉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邀請他一塊兒去。
李明明看見許姝也在,想到自己剛才土匪一樣的叫喊,登時就有點臉紅,不過文具店門口的燈光太暗,沒人看見。
“嘿嘿,許老師晚上好呀~原來你也在呀~”李明明夾著嗓子裝腔作勢,又開始他扭扭捏捏的小媳婦兒樣。
“呀~呀~”薛如許怪聲怪氣地學他。而後朝他翻了個白眼,留下身後的兩人,直衝幾米開外的炸雞店。
炸雞店裡,三個人坐在店裡最角落的地方。
方纔一直嚷嚷餓得不行的薛如許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真吃上倒又不太餓了。
而跟她並肩坐著的李明明,就像個餓狼一樣,叼著個雞腿,兩眼放綠光。
許姝坐在他們兩人正對麵,看到李明明貪婪的樣子,總覺得他好像餓了很多頓。
她伸手將麵前的盤子推到李明明身前,頗有不忍地勸慰:“慢點吃,慢點,不夠我再點。”
薛如許連連製止:“許老師你可彆管他,他能吃到你破產!”
“說什麼啊你?純純誣陷!”薛如許早有準備,抄起桌子上的選單擋在李明明臉前,擋住他嘴裡飛濺出的麵包糠。
天色已晚,店外學生們都差不多走完了,再也不能由他們瞎胡鬨。
“咳!”許姝出聲停止兩人的吵鬨,“我有點事兒想問問你們。”
“是汪老師的事情吧?”薛如許早就知道她的意圖,篤定地猜道。
她又用紙巾擦了選單上的麵包糠,乾淨規整地將選單放回原處。
“許老師,那天警察問我的時候,我的確有保留,但是……不確定的事情我不好說……”
許姝不在意地笑笑,但是眉目間已經有些失落,卻仍然故作輕鬆地安慰她:“沒關係的。”
說完,她煩躁地撩了好幾下耳邊的細短碎發,有些心不在焉。
斜對麵坐著的李明明將一切看在眼裡,他最怕這種狀態,並稱之為:表裡不一。
他可太熟悉這種狀態了,每次家裡有外人在、他媽想打他又不好動手的時候,總是這幅模樣。
他直覺地感受到,許老師溫和的表情下已經醞釀著怒火,隻是薛如許粗枝大葉感受不到,但他敢用他無數次捱打的可貴經驗保證:許老師絕對是生氣了。
“許老師,我覺得汪老師不是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怎麼說呢,就是對什麼都不在意,因為我看到過他收家長的錢——”
“噗——”薛如許嘴裡的可樂隨著李明明的話音,一下子噴出,大半噴到李明明的臉上。
“薛如許你要死啊!惡心!呸!惡心死了!”
李明明起初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也顧不上擦擦臉上的可樂,第一反應就是跟薛如許打上一架。
“好了!”許姝看了一眼櫥窗外麵,路上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她不得不出聲製止,語氣中已經帶著一絲不耐煩。
兩個人一路吵吵鬨鬨到炸雞店,自從坐下就沒消停過,跟兩隻鸚鵡似的,吵得她頭疼。
薛如許和李明明看她臉上已有幾分嚴肅,乖乖地停了。
李明明這下老實了,再次撿起話頭:“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我爺爺家和汪老師在一個小區,今年三月份的一個週五,我爺爺過生日,當晚我住在他家。第二天一大早,七點多吧大概,我從他家出去——”
“你早上七點出去做什麼?”薛如許疑惑地問道。
李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媽讓我每個週末起床跑步。我嫌累不想跑,就假裝七點準時出門,到處溜達瞎玩,嘿嘿。”
“難怪呢,越跑越肥。”薛如許得意地笑話他。
李明明不願意再跟這個碎嘴子吵,隻裝作沒聽見。
“那天早上,我走出小區大門,正要穿過附近的小公園,去對麵喊個計程車,就看到汪老師和另外一個人在公園裡。
“我正打算退回小區,就看到這個人遞給汪老師什麼東西,汪老師和他推推嚷嚷半天,最後還是收下了。”
“你怎麼確定,這個東西就是錢呢?”汪明遠平時給許姝的印象就是淡泊,聽了李明明的話,她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我可太確定了!因為啊……”他故作神秘地湊近許姝,“那個人就是餘曉鵬的爸爸,他爸爸給他開家長會的時候我見過。”
李明明說完又坐回去,靠在座墊上:“那事兒之後,沒過多久餘曉鵬就拿到了競賽名額。他那個成績,切!還不如我呢!”
雖然李明明的話聽起來不靠譜,但許姝信了個七七八八。
李明明給出的資訊太過詳細,加之餘曉鵬因為太名不副實,他參加競賽的事情的確引發過爭議,以至於風言風語還曾傳到她一個英語老師的耳朵裡。
隻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餘曉鵬後來又沒有參賽。
不過誰都有點秘密,挺正常的。
她正打算結束今晚的對話,一直三緘其口的薛如許卻站了出來,一下子做實李明明的揭發。
“其實……汪老師收紅包的事情,我也知道。”
薛如許沒看李明明瞪大的雙眼,好像不太想長時間繼續這個話題,一股腦說出了她看所到的。
“有一次晚自習,當時都八點多了,我想去衛生間,結果那一層的衛生間壞了,我就去了樓下。回來的時候,走上樓梯拐角,我看到汪老師和一個人在過道儘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我正打算上去,就看到那人給了汪老師一個信封。我其實不太確定,但我通過他們的神情和動作,猜測和李明明說的應該是一回事。
“我當時害怕極了,怕他們看到我。但還好,正好下課鈴響了,我趁著打鈴的功夫,趕緊跑了。”
一聽完她的揭發,李明明當場諷刺:“就這啊?就這?這事兒值得你遮遮掩掩嗎?我當是咱們班長知道什麼了不得的資訊呢!結果跟我講的不是差不多嘛,切~”
許姝聽完後沒作聲,不好在這兩個孩子麵前多評價她的同事,她看了看牆上的鐘表。
“走吧,吃得也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就先說到這兒,我送你們兩個回家。”
說完便拿起一旁的包,乾淨利落地出了店門。
三個人走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雖然已經入了夜,關圖縣的空氣裡仍然彌漫著一股燥熱。
“許老師,你說汪老師到底去哪裡了?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薛如許和李明明一直跟在許姝身後並排走著,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發問。
“……我也不知道。”許姝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三個人都變得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