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而生[刑偵] 葬禮上的傻大個兒
葬禮上的傻大個兒
白楊和班青他們不敢驚動周琳,隻能暗自打聽她的資訊,試圖找出她不小心漏出的破綻。
四人分工協作:一邊,白楊和蔡小新接著外出調查,另一邊,班青和梁斌則繼續檢視監控。
白楊先是在汪明遠的葬禮外麵偷偷觀察。
不遠處,周琳忙活著丈夫的後事,神色悲痛,儼然一個失去丈夫的悲傷的妻子。
直到白楊窩在車裡不停打嗬欠的時候,昏昏欲睡之中,突然看到一個大夏天還穿著一身挺括西裝和亮麵皮鞋的講究人,他正背著眾人和周琳暗中視線相對,好幾次兩人的視線一碰上,卻像是發燙一般驀地轉開……
在場的男人多穿著一身輕薄的短袖,女人則要麼穿著短袖要麼穿裙子,他一身嚴實的西裝和皮鞋,倒是出了點風頭。
白楊站在人群最外圍,假裝是汪明遠多見未見的朋友之子,和幾個嗑瓜子的老大娘談天說地,沒多會兒功夫就打聽到那人原來是周琳的上司。
白楊在車裡等了又等,快要睡著了。下午兩點時,那講究人終於離開了葬禮,白楊這才偷偷跟在他後麵,一前一後地到了康尼公司。
和周琳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們剛午休結束,一個個睡眼惺忪,聽到是警察同誌上門,立馬清醒過來。
預料之中的,他挨個兒詢問周琳的同事們和那講究人領導,都是些對汪明遠的感慨可惜,以及對周琳的肯定和同情。
其樂融融,團結一致,沒什麼有用資訊,看來講究人領導提前打了招呼。
真不愧是個大公司,管理就是嚴格,白楊心中暗罵。
本以為又是無功而返,白楊剛從衛生間走出來,一個保潔阿姨卻叫住了他。
她雙手握緊拖把,有些不敢直視白楊的雙眼,又興許是害怕有人看見,遲疑猶豫的神色肉眼可見。
白楊登時理解了。
他雙手插兜,目視前方,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徑直往外走,從保潔阿姨身邊走的時候,稍頓一下,低聲說道:“我的車在地下負二層,電梯出門左邊的第三個。”
白楊在車裡大約等了二十分鐘,等到他以為對方肯定不會出來、打算走人的時候,保潔終於來了。
“我……我有情況要反映,警察同誌。”保潔緊張兮兮地四下張望,十分顧慮。
“我觀察過了,這兒沒人,上車說吧。”見對方仍有些搖擺不定,白楊肯定道。
保潔猶豫了一會兒,擔心再等下去,公司的人下了班會看到,終於狠下心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幾個月前,有一天晚上,當時公司裡的人都下班了。公司不讓我撿紙板和礦泉水瓶,說有損公司形象,所以我就偷偷地撿,攢了很多。那天晚上我偷偷回公司,準備把它們都賣了。
“我偷摸上了樓,不敢開燈,正打算去儲物間拿我的紙板和水瓶,就聽到部長辦公室傳來那種聲音。我不敢多聽,怕被人家發現,畢竟……我這個年紀,工作也不好找。
“我嚇得東西也不敢拿了,打算趕緊下樓,這個時候他倆開始說話了——”
白楊挑眉,饒有興致地問道:“誰倆?周琳和你們部長?”
“對,就是他倆,我聽得很清楚。”
“他倆說了些什麼?”
保潔皺了皺眉頭:“時間太長了,細節我有些記不清楚,但是……”
她想了會兒,接著又肯定地回答:“但大概是,部長問周琳怎麼想的,家裡放著一個沒用的老公,也不跟他離。”
越發有意思了,白楊點點頭問道:“那……周琳怎麼答的?”
“周琳說部長想得太簡單,哪有這麼容易離婚的?他們夫妻的事情太複雜,要是她老公能死掉就好了。然後部長就笑她最毒不過婦人心……”
白楊聽完正在思索,就聽她突然拔高了聲音:“警察同誌,我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啊!傻大個兒不是個善人——”
“嗯?傻大個兒?”
“就是部長!今天快四十度還穿了個西裝外套的那個傻子!”她一邊痛快地罵人,一邊四處張望,生怕那傻大個兒突然出現,“要是讓他知道了我偷聽他倆那破事兒,還告訴了你,我這工作就彆想乾了!”
白楊笑嗬嗬的,又跟她拍著胸脯保證。
見她信了,再叮囑她,自己先開車走,讓她裝作打掃衛生,等一會兒再走。
白楊從康尼大廈旁邊的停車場出來時,夜色已然降臨。
路人神色匆匆,忙忙碌碌,將各自的秘密隱藏在這夜幕之中。
運氣不佳,正好碰上綠燈。
他停留在原處等著倒計時,無聊得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氣派的康尼大廈。
攏共四十層樓的高度,比周圍的建築物高上許多,雖然已經建造了多年,在關圖縣這個小地方仍然是數一數二的標誌性建築。
西斜的日頭將暖黃的光暈打在大廈的側麵玻璃上,稍微有些刺眼。
大樓正麵,一扇扇的窗戶大多已經昏暗下來,隻有零星幾扇還亮著白光。
估計又是某幾個加班的年輕倒黴蛋。
斜上方的紅綠燈快到時間,白楊隨意掃視幾眼身後,正要收回目光,餘光卻看到一個騎著電瓶車的外賣員跟沒見到綠燈似的,載著車上裝得滿滿當當的外賣餐盒,擦過斑馬線上的行人,往康尼大廈疾馳而去,留下行人指指點點、破口大罵。
他忍不住搖頭輕笑。
此時,綠燈變為紅燈,車子正待啟動,他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原來,汪明遠是這樣走出的停車場……
周琳奔喪的鄉下親戚,正是她的小姨夫。
許多年前,周琳的母親進城找工作,並在縣城安了家,周琳的小姨則經人介紹,嫁給了關圖縣城南附近村子裡的一個男人。
而嫁人後的第三年,周琳小姨在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難產,沒能搶救過來,留下孩子和男人一命嗚呼。
不到三個月,男人就娶了同一個村子的寡婦。
周琳母親得知了,和男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從此兩家人再也沒有來往。
所以周琳表弟李財福聽說這個僅僅見過幾次麵的表姐要來參加父親葬禮的時候,相當驚訝,心中一片複雜。
按照當地的風俗,自然死亡的老人,沒經曆過病痛折磨,屬於喜喪,需要停靈七日。
這個極少碰麵、見麵也不過是點頭打個招呼的表姐,看著冷淡,卻非常熱心腸,在停靈的第一日就到了葬禮現場。
“周琳連著七天,每天都來嗎?”沒了梁斌當苦力,蔡小新隻能自己在筆記本上寫寫劃劃。
“警官大人,要不要抽根煙啊?”李財福跟沒聽見一樣,熱心地就從兜裡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到蔡小新麵前。
蔡小新聽了嘴角一抽,尷尬道:“咳咳,不用了,我不抽煙。嗯……還有,你叫我小蔡就行。”
“哎好的。”李財福若無其事地避開不遠處妻子的白眼,畏畏縮縮地抽出一根煙,心滿意足地給自己點上。
他穿著件發黃的老汗衫,翹著腳抽煙,吞雲吐霧。煙霧繚繞中,他淡淡地回憶起來。
“周琳姐啊,看不出來,真是個好人,連著七天都來了。這麼熱的天氣,四十多度,我都以為她做個麵子,看一眼就走了,結果人家生生待到我爹下葬才走的。
“她工作這麼忙,還耽誤她,給我整的怪不好意思的。哎呀,人死如燈滅,上一輩有什麼矛盾,下一輩的去計較什麼呢?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那個兒子——”
蔡小新聽得一個頭兩個大,見他還要沒完沒了地閒扯下一輩,慌忙打斷他:“14號到15號,周琳在這裡做些什麼?”
“還能做些什麼?幫我招呼親戚啊,守靈堂之類的,忙得很!肯定給她累壞了。哎呀,可憐我周琳姐,這邊剛幫我料理我爹的事情,回去後就碰上那種事……太邪門!
“隻可惜我爸還沒出頭七,怕觸了人家的黴頭,不然我明遠哥的葬禮我們一家人怎麼著都要去的!
“警官大人,你們可一定要幫我們找出凶手啊!抓出那個畜生!判刑,判死刑!讓他給我明遠哥償命!”
蔡小新聽他又瞎叫,不由得嘴角又是一抽。不要再叫我警官大人了,蔡小新心中暗道。
瞅了一眼情緒十分上頭的李財福,隻能認命地地把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憋回去。
又問了些細碎的問題,也沒太多的可用資訊。
李財福其人,當真是有自己的節奏和堅持,不管蔡小新問他什麼問題,最後兜兜轉轉都能回到自家的事情上。
短短半小時不到,蔡小新隻知道周琳孝順、體麵又熱心,其他一概不知,倒是知道了李財福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結了婚又離了婚,最近剛失業,一個女兒上了大學,另一個不愛念書……
蔡小新坐在車上,使勁甩頭,試圖將李財福舌燦蓮花的樣子甩在身後。
沿途的樹影快速地後退,同樣被拋在身後的,還有李財福斷斷續續的“警官大人”和“一定要判死刑啊”……
他一路走來,都是鄉下的水泥路,沿途沒有一個監控攝像頭。
14號和15號是葬禮最後兩天,很多住得遠的親戚或者不好請假的人,一般隻在最後兩天出現,正是人多眼雜、渾水摸魚的好時機。
李財福家正好離城南水泥廠很近,要是周琳中途偷偷離開葬禮現場,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隻是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